40 八、重回Z市（3）（1 / 1）

“他说啊，‘有丫丫这个女儿，已经很满足了’。”温太太说，“那时候真的很生气，也很难受，觉得很不公平，作为他的妻子，地位竟然不及他的女儿。同样是他的孩子，他怎么就这么盲目地偏袒你呢？甚至在你这样对待自己未出生的手足时，他连骂都没骂一句，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由着你。”

“你呢，你当时怎么也不骂我？”

温太太摇摇头：

“你爸不给。他说，‘丫丫已经知道错了，你如果真骂了她，她一辈子都会不安的’。我当时还不信，觉得你这个娇纵得不得了的孩子，怎么可能会知道错呢？”

“后来呢？”

“你还记得你熬了鸡汤来给我吗？”

她点点头，那是她第一次下厨。弄得整个厨房天翻地覆，最后还是在温先生的帮助下完成的。

“那时我就才明白，你爸说得没错，你这孩子嘛，虽然是任性，虽然是娇纵，可是你知道底线在哪。就算你爸再怎么宠你，再怎么纵容你，你也不会坏到什么杀人放火那类不可收拾的程度。所以呀，你对我的排斥，我就能理解了。做出这样的事，也算是一时冲动吧，你也受到惩罚了，不是吗？”

她钻进温太太的怀里。

“本来以为，”温太太搂着她，温和地摩挲着她的脑袋，叹了口气，“你和Allen结婚之后，坏脾气可以收敛一点，哪知道……你们会弄成这样。现在，你可要知道珍惜，不可以再那么任性了，知道吗？”

她点点头。

说话间，她们已经闻到厨房里飘来阵阵诱人的香味。

温太太赞赏地说：

“这孩子不错。”

她望着厨房里忙活着的人：

“你还是尝了再下结论吧。”

温太太推了推她：

“快！进去帮忙。”

她迟疑着，看着温太太的眼神，还是站起来了。

那人在厨房里，围着围裙，手里拿着铲子，和平时在办公室里见到的样子完全不同，样子十分滑稽。

她“噗哧”地笑了：

“大少爷，委屈你了。”

他将最后一道菜从锅里转移到盘子：

“怎么样？表现还不错吧？”

她点头：

“不错！丈母娘刚刚还在夸你呢。”

“是吗？”

她帮他把菜搬上桌面。

三个人，坐在一桌，其乐融融。

温太太是个很外向的人，而他更是油嘴滑舌得不得了，两个人一旦找到了共同话题，就聊得不亦乐乎，他三两句就把丈母娘的心给攻下了。

温太太一边赞赏地看着他，一边问：

“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她抬起脸，看着温太太期待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倒是他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们打算先订婚，过一年半载再结婚。”

“为什么？”温太太不解。

“我在香港的媒体面前说了，会在新建的主题酒店里举行婚礼，现在酒店才建到一半，还需要一点时间。不过，订婚的仪式还是可以尽快的。”

“什么酒店？”温太太问，“为什么你们结婚，要和酒店扯上关系？”

她挟菜放到温太太的碗里：

“妈，什么时候结婚不重要，有人娶你女儿就好了吧。”

温太太哭笑不得：

“你这是什么话？”

“我打算，让她接手我在S市的公司。”他说。

温太太诧异地看着这两个人：

“这是，什么意思？”

他解释道：

“我在S市收购了一家公司，想让她帮我忙，毕竟她比较熟悉S市的事。”

“可是，她只是会计师，没有学过经营之类的，怎么可以……”温太太担心。

“妈，”她放下手里的碗筷，淡淡地说：

“我不会再当会计师了。”

温太太更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

垂下眼睫毛，老爷子的影子明晃晃地闪过她脑海。

为什么？

连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老爷子拼尽自己一生，为的，就是要保全她的头衔。而她，却只能辜负他的好意，狼狈地褪下会计师的外套，连事务所的继承她都畏缩地拒绝了。连她都觉得自己很卑劣，很忘恩负义。

可是，当她站在事务所的门口，看着那张整顿的告示时，她真的受不了这种想把自己千刀万剐了的痛苦。

人在伤心自责的时候，最常有的反应就是逃避。当初，她逃避爷爷的死讯，努力地忘记自己的罪恶；如今，她逃避事务所，也只是想努力地忘记自己不可饶恕的罪恶。

“腻了。”她简单地说，不想让温太太知道太多，另外一个原因还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

“你读了四年书，就这样浪费了？”温太太追问。

“也不能说是浪费，”他说，“她帮我经营公司，也算是学以致用。有很多大企业的老板都是学会计出生的。”

温太太无以反驳，问他：

“那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是在香港定居，还是在S市？”

他眯起眼睛，将心里的打算老实地告诉温太太：

“先在香港订婚，然后我会留在香港，她会在去S市替我打理好那边的事项。等到酒店建成后，我们会在香港结婚。之后的事，就要看她的了。”

她低头不语，温太太一头雾水：

“什么叫‘看她的了’？”

“如果她能在订婚后结婚前将S市那边的事处理好，那她结婚后就会留在香港；如果不行，在结婚后，她就要继续回S市工作。”他揽着她的肩，说，“我相信她的能力。”

“那你们不是有一段时间要分居两地？”温太太狐疑地看着她，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十分奇怪，一点也不像寻常的情侣。

“抱歉，伯母，我要的妻子，不是那种在家里做饭烧菜带孩子的，而是能在事业上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他自信地笑道。

她也笑了：

“总而言之，你要个万能秘书？”

“你就是那个万能秘书，不是吗？人家找老婆都是找符合自己要求的独一无二，我不是也一样吗？只是我的要求比较‘特殊’一点而已嘛。”

温太太开始发现这个男人的“与众不同”。

结婚后的夫妻分居两地？

这是一对正常的夫妻吗？

回想起Allen来他们家时，她也问过他这个问题。Allen的回答是很简单明了的：

“我们在S市结婚，婚后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没意见，只要她呆在我身边就好。”

可是这个男人，给她的答案怎么这么的……

惊世骇俗？

是她老了吗？老到没办法接受年轻人的新思想，还是这个男人太离经叛道，让人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

温太太维持着表面的笑容：

“那丫丫你的意思呢？”

她满脸不在乎：

“无所谓啊。”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这两个人同时一愣，她笑道：

“妈你这么快想当外婆了？”

“丫丫，”温太太觉得她那坏习惯又出来了，“你年纪不小了，也该生孩子了。”

她恍然大悟状，明明白白地说：

“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温太太放下碗筷，严肃地说：

“丫丫，我刚刚才跟你说完，这回你就忘记了？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这么任性？你没有这个打算？你怎么就不问问你身边的人有没有这个打算呢？”

他知道温太太指的人是自己，笑道：

“我尊重她的意思。”

温太太一时间无语了，心里的狐疑迅速扩大。

这两个人，外表看起来十分亲密合拍，却并不像那种下定决心要长相厮守的恋人。反而像……

她脑海里灵光一闪：

反而像密切合作的工作伙伴！

是的，温太太确定了自己的思考方向，接下来的，就是找证据。

温太太站起来，说是去打个电话。

待温太太离开饭厅后，他开口：

“你母亲似乎很好哄？”

“你错了，她不是好哄，她是自知自己不是你的对手，现在去搬救兵了。”

“搬救兵？”

她慢悠悠地说：

“大概是打电话去找爸爸了。”

“不是说去开会了吗？”

“嗯。”她挟菜放到自己的碗里，“你当心了，爸爸可能要找你谈话了。”

上一次，她带Allen回家的时候，温先生和Allen两人在书房里聊了好久，出来的时候，温先生的脸色一直不好。而Allen则满脸笑意，一直揽着她不放。两人十分诡异。

晚上，她端茶进书房给父亲的时候，才从父亲的口中得到对Allen的评价：

“丫丫，我不喜欢他。”

她觉得很奇怪。

这句“不喜欢”，似乎是一种无可奈何里的垂死挣扎。

她不是个没主见，由着父母来安排自己生活的人。在现代，不会再有什么“父母之命”的无稽之谈。即使父亲再反对，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呵，”他贴近她的耳垂，“你以为，我会害怕？”

她悄悄挪开：

“没什么可怕的，我爸爸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好像在配合她的话一样，开门声响起，坐在饭厅的两个人同时抬起脸，等待着外面的人进来。

进来的人，果然是她的父亲。

她绽开灿烂的笑容，开心地离开饭桌，上前：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