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 26 章(1 / 1)
在旅团的人们讨论着“距离”的问题时,汐琳正坐在床上,用镜子照自己的眼睛,口中喃喃的重复着伊路米的话,“‘可以看到很多东西了’……有吗?不是跟平常一样的吗?”
活动一下因为长时间保持着伸出姿势而酸疼的脖子,汐琳完全放弃的丢开了镜子,一头倒在了床上,“伊路米先生到底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什么了啊……”忽然间灵光一闪,很久以前的记忆浮现在眼前,她猛然坐起了身,“难道,那时候跟在席巴先生身边的小孩,就是他?”
也不怪她这么费力才想起来,那个时候——父亲去世的时候,汐琳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席巴身上,对于他身边的人,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汐琳又一次举起了镜子。
的确多了很多的东西呢,比起那个时候……
杀死父亲的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汐琳坐在父亲的遗体旁,动也不动一下。继承的知识教会了她一切,当然也包括该如何处理眼下的事情。但是,就算知道,她也不想动。
她集中了所有的精神,只为了回忆——回忆与父亲共度的日子里发生的一切,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细节,也不放过。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她终于将只属于自己的记忆,从纵横交错在一起的族人的记忆中剥离了出来。在这一瞬间,她终于彻底的摆脱了族人的约束,找到了只属于自己的生命。
然后,她明白了,父亲长久以来对她的希望——自己的人生,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规划。
看的再多,感受得再真切,那也只是别人的记忆。如果以为通过这些记忆就能了解各种不同的心情,那就大错特错了。笑也好、哭也好,幸福也好、悲惨也好,是不能通过继承来传达的,只有自己亲身去体验了,才能成为属于自己的心情。只有让自己真正的感受过这些感情,才算得上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活过一回。——即使,以后很长时间,自己仍然需要揣着钱袋睡觉,也绝不再是因为其他什么人的记忆了。
什么也没有的眼睛里,开始有了透亮的光彩:你们的记忆,只是我的工具而已。我的人生,我的心情,我的感觉,我要自己去决定,自己去体会,自己去学习。
汐琳站了起来,注视着父亲的遗体。
您说过,人快乐的时候,都会笑;您也说过,让我不要忘记了笑。从今天开始,我会尽可能地对所有人笑,也想办法让他们对我笑。彼此都是不用任何勉强,发自内心的笑。我不知道当我这么做的时候,那种舒爽的心情是不是该叫做“快乐”,但是,我决定把它命名成快乐。我会快乐的度过我的人生,所以,父亲,请您放心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汐琳在“快乐”中学会了很多东西——“感谢”、“茫然”、“兴奋”、“不知所措”、“满足”、“骄傲”、“矛盾”、“慌张”……,又在学习的过程中,感受到了与人接触的快乐。在这样的反复循环中,她的眼睛里,开始被越来越多的东西填满……
“现在回想起来,真觉得不可思议呢。‘什么感觉都没有’的时候,难道不会觉得惶恐不安吗?”汐琳已经不是那时候的她了,自然无法理解那时候的感觉。她已从“被族人的记忆支配着的人偶”脱胎换骨了。现在的她,早就可以凭自己的意志,来决定自己的心情、自己的人生了。
“果然,应该感谢父亲呢……”汐琳自语着,翻了个身睡着了。
她并不知道,有一样东西,始终不曾在她的眼睛里出现过。
也许应该说是,随着唯一的亲人的离世,而从她的眼睛里永远消失了的东西。
潜意识里拼命回避着的东西。
——名为“牵绊”的东西。
伊路米扫了一眼倒映在玻璃橱窗上的自己的影子,忽然发出了若有所思的喟叹,“我的眼睛里,倒是什么都看不到了呢。”紧接着,又欣慰的接下去到,“也是,杀手不需要多余的感情。”
时隔多年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她的眼睛中,燃着迟来的仇恨。后来,仇恨熄灭了,换来的,是更多更多的东西,映在她的眼中,显得那么绚丽多彩。
但即使如此,伊路米也敏锐的发现到了缺失掉的那样东西。
“你小心翼翼的和每个人保持着距离,是不愿意和他们有过深的联系吗?害怕吗?牵绊……”说到这里,他了然的一笑,“就像爷爷和父亲说的一样,你,果然很适合成为杀手。因为,只有杀手才会害怕,‘与某人的牵绊’。”想到这里,他拿起了电话,“爷爷吗?你看上的那个杀手,我会想办法带回去的。不过,事成之后,你要记得付钱。”说完,他无视电话中传来的“自家人竟然还要谈价钱”的抗议,按下了挂机键,“幸好那个时候没有做白工。事实证明,收钱办事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