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1 / 1）
他是由司机送来的。一辆奔驰停在路边。
我上了车后，他帮我介绍。
前面开车的白发男子是武叔，楚家三十年的老忠臣了，是跟随楚南的父亲的长辈。
武叔比楚南健谈多了，除了跟我打招呼外，又跟我说了很多。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武叔看我的眼神很暧昧。我很是理解他，如果是我家少爷，疯了一样追一个女人，我也会觉得好奇。
如今，我早就不在意这些了。我根本不想去想为什么楚南对我这么好，楚南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他明白我，所以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对我不单纯，没有一个人会在一颗死心上浪费时间，更何况像楚南这么聪明的人。
恐怕是我的原因吧，车里又安静了下来。我看着武叔失望的表情，心里有些抱歉。他可能是想找个伴聊一聊吧，毕竟整天伺候一个这么寡言的主子，一定很闷，但是我让他失望了，因为我也是个如同楚南一样冷漠的人。
“喂！”楚南突然打破了沉默。
我转头看他，他看着窗外。
“什么？”我知道他要说让我帮他的事情了。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他这么难开口，如果特别难，我也应该达成不了。
现在我忽然觉得我的天空不再那么灰暗了。接下来我的人生，就以帮助楚南为目标吧，这样也可以转移我的注意力。
“我们结婚吧。”
如果我的反应是吃惊的睁大眼睛，我想武叔的反应简直就是标准的抓狂了。
车子在楚南的话音落下后，毫不犹豫地撞上了前面的车尾。
武叔完全不理车的情况，只是回过头睁大了小眼睛，如同见到鬼一样地看着楚南，颤声问：“少、少、少爷，你、你说什么？”我真是开了眼界了，这么丰富的表情我第一次看见。
“我要结婚。”他平静地重复，眼睛紧盯着我。
“你、你、你要结婚？”
“对。”楚南仍然看着我。
“对、对、对？”
“我要跟俞阳结婚。”我简直想笑了，楚南，你不是开玩笑吧？我用眼神询问着他，他的眼神依然冷淡，但是却肯定。我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了。
“你、你要跟俞阳小姐结婚？”武叔的声音抬高了八度。
“武叔，你干嘛总是重复我的话？”楚南不满地看着武叔，然后看了看外面不断大叫的前面的车主，然后开了门：“我们下车吧。”
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是还是配合他，随着他走开了。
我回头，远远地看着武叔还在发呆，根本不理会不断跟他叫嚣的车主，只是愣愣地喃喃自语。
“你吓到他了。”我和楚南走到路边。
“我没有退路了。消息会在一分钟内传到我父母那里，他们明天肯定第一班飞机回来。怎么样？帮不帮？”楚南仍旧很镇定，只是紧盯着我的眼睛泄露了他的紧张。
“这算什么忙？这太突然了吧？请你讲清楚。”我不认为，他有那个闲心让我陪他扮家家酒。
这其中肯定有内情。
楚南忽然转头看着来往的车流，表情有些忧郁，眼睛有些迷茫，若有所思。这是我第二次看到他迷茫的眼睛。他的眼睛真的好美，平日虽然冷漠，却像一块冰凌一样，散发着耀眼的睿智光芒。而这两次迷茫又突然展现了他另一面，眼睛温柔起来，好像寒冰融化成水一样，波光洌滟，忧郁又凄美。
“难道跟你受伤有关？”我皱着眉猜测，是什么人，能让自敛而冷漠的楚南变成这样？
他忽然转头看我，眯着眼睛，风微微吹动他的头发，他露出一个脆弱又忧伤的笑容：“俞阳，我是一个同性恋。”
什么？！！！我震惊的无以复加。我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我竭力掩饰自己的情绪，因为我知道，对于他这样的人，我的一个细微的反应都有可能是对他的最大伤害。
他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有些犹豫，有些小心翼翼。原来如此，看来这就是他为什么总是单身，总是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原因了！
我不想让他受一点伤害，起码不想让他受到我的伤害。
所以，我笑了笑轻松地说：“那又怎么样？”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又变得冷漠，他淡淡地说：“我不想让父母担心，他们承受不起我的性向。”
“临时想到的还是救我之前就早计划好了？”虽然知道不可能是计划的，但我还是很怀疑。
“俞阳，你不要试图惹我生气。”楚南板起了脸。
知道他又要生气，我害怕见到他刚才的那种冷漠到极点的表情，所以赶忙又问：“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干净，冷漠，我喜欢我们相处的感觉。最重要的是，你永远不会爱上我。”我干净？我简直在怀疑他是不是在嘲笑我了，但是看着他无比认真的表情我又笑不出来。他说的没错，
的确，我们两个在一起时，从来都是舒服的。可能因为对彼此的性格太了解了，彼此太相像了。而我的确也不会再有力气去爱人了。
我不讨厌和他结婚，真的。
“不过，你要想清楚。虽然是有名无实的婚姻，但也不是。除了那件事，我都会像对待我真正的妻子那样对待你。这也就意味着，你要陪在我身边，一辈子。”他认真地看着我，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一辈子嘛？也就是说，我要像个朋友一样，陪在楚南身边一辈子？我想了想，那种感觉其实也不错啊。我这样的人，去哪里不都是一样么？有楚南陪在身边，我就不寂寞了呢！
“这么好的条件啊？你说真的？要我当你的红颜知己？”我轻松地问。
“我是认真的。与其接受父母安排的女人，不如跟你一起生活。”楚南询问地看着我。
我只能说他抬举我了，同时心里对于他对我的这种高抬的评价很是心虚。我看着楚南认真的表情，心下却犹豫起来。虽然说这个时代的结婚根本算不上束缚，但是婚姻对于我来讲不是儿戏，不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而是我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我是那样一个平凡的女人，孤孤单单无所牵挂，他说他要对我好，照顾我，我不可能不动心，毕竟他是一个体贴可靠的男人，虽然有时候有些冷漠，但是一点也不会妨碍到我们俩的交流，我们之间存在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能很容易地看透我，而我也很简单的就将自己瘫在他的面前。因为完全不在乎，反倒也是一种轻松。但是要考虑的还是很多很多。楚南是什么家庭出身我不了解，不过光看他平日的言谈举止，再加上武叔叫他少爷，大概能猜到不是豪门也是贵族，这样不平凡的家庭不是我能承受得起的。
再者，既然是同性恋，难保他没有恋人。他这样跟我结婚，他的恋人不会伤心么？跟我结婚后背地里跟别人交往这样对他的恋人不是不公平么？
况且，我从来相信纸保不住火这句话，跟女人结婚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所以我预备跟他讲清楚：“那个，你现在有恋人么？”我有些局促，希望他不要感到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天生冷漠，同性恋在我的意识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人生在世，有喜欢的人就很不容易了，干嘛还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呢？
事实上楚南也根本没有一点在乎我的看法，他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别扭接道：“我有爱人。”
哦？说不吃惊是不可能的，我没有想到他真的有男朋友，还已经到了“爱人”的地步。没想到冰块一样的楚南早就心有所属了。
“那么他同意你结婚了吗？”我问。同时，心里也希望他的爱人不同意，这样我就可以有理由，很坚定的拒绝他了。
楚南没有马上回答我，只是看着我，又好像没有在看我，只是透过我看着空气里的什么东西。他的眼睛微眯，光线变得很柔和，他的脸也呈现了一种迷茫的表情，似乎困惑有似乎犹豫。第三次，我第三次看到他迷茫的表情，他在想什么？为什么而迷茫？
“我，不知道他是否同意。”楚南低声说，眼眸垂下：“但是我知道，如果我结婚，他也会结婚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下子想到了裴君雅。我至今仍然不知道他的任何消息。而明天他就要结婚了，为我的感情强行画上了句号。我错了，然而错的心甘情愿，错的要付出一生的代价。
“我不想你的感情错位。如果你真的爱他，应该会有其他的办法的。你不愿意为了他试试么？”我看着楚南淡漠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不想他以后有遗憾，虽然会痛彻心扉，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用了我的全力去爱裴君雅，如今我得到了这个答案却不后悔，因为如果我没有这么做，我会不甘心一辈子。
猛然间，楚南的电话响了。他示意我等待，然后接了电话。
“Daddy，对，没错。”楚南看着我，然后点了点头。
“我要结婚，对，就是我。我要结婚。”楚南对他爸爸居然也这么冷淡，这个人，还真是冷到底呢。
“我要结婚。我不会再重复了。你也不要重复我的话了。如果你们想来观礼的话，最好快点。”楚南挂了电话。
我忍不住问他：“怎么你结婚是很奇怪的事么？为什么好像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一样？”
楚南看了看表，然后问我：“你饿不饿？中午了呢！我们去吃饭吧！”
又回避我问题！
我只好回答：“我们怎么去？车子撞了。”
“计程车啊！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好吃的地方。”楚南拉起我的手，率先向前面走去。
结果他居然带我来到了一条人来人往的中华美食街。
在一个非常小的店面前面停了下来。
这里人来人往，异常拥挤。
这是我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恍如隔世。
人来人往，快乐自由，真是很羡慕他们。享受美食的快乐，悠闲又幸福。
这家店的名字居然叫创世纪。这么小的店，居然起了个这样宏大的名字。
楚南带我进入那个店，然后和迎上来的店员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径直带我坐到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这个位置很好，能看到整家店的情况，并且还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
店员拿了菜单过来：“楚先生，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最近很忙吗？”
看来楚南是熟客呢！楚南居然总是来这种地方？简直不能想象。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楚南，还真是不了解他呢！
楚南面对人家的关心居然只是淡淡地回答：“还好。”
店员似乎也了解楚南的个性，只是淡淡一笑，然后放下菜单，有礼的退开了。
我这才发现，这家店虽然身处闹市，但是店里居然很安静，进来吃饭的人也都很有教养的样子。这个店看样子不冷清也不热闹，冷冷淡淡的，连店员也跟别的地方的不一样，对待客人也是冷冷淡淡的，不热情也不冷漠。
很符合楚南的性格呢，怪不得他要常来这里。
“喂，这家店有什么特殊的吗？”我问他。他正翻开手中的菜单。
他淡淡地说，“这里是我朋友开的店，他其实经营着一家五星级酒店。这里是他的一块试验田。”
“为什么叫试验田？”我好奇地问。
“因为，他酒店的新的菜色都会在这里实验通过后才会面世。”
“那这里的人为什么这么少啊？”我又好奇了。同时，我拿过一份菜单，发现上面居然是白页，菜单里面有个凹槽，里面装着一支精装的笔。
“这又是怎么回事？”我将菜单反拿，给楚南看。
楚南微微一笑：“这家店是自己填写菜名。所以，不了解美食的人来了也没办法吃到好菜。”
我有些泄气，把菜单放到桌上：“那你来点菜吧，我什么也不知道。”
楚南在纸上写了一会儿，然后就叫来店员拿走了菜单。
“你点了什么？”我好奇地问。虽然我知道，他说了菜名我也肯定不知道，但是还是很好奇楚南平时来这种地方都吃什么东西。
我以为像楚南这样的音乐人每天都很忙，看来他对于美食还很有研究呢。
楚南却不回答我的问题，淡淡地看着我问：“俞阳，你会嫁给我吗？”
此时，他又问我同样的问题，让我不知所措。
我开始动摇了，真的。说实话，我喜欢楚南，非常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感情，但是我不排斥和他在一起。此时的我一无所有，甚至没有人陪伴。也许我仍然对这个城市有所留恋，也许我内心深处不愿意离开。我不得不承认，即使裴君雅伤害我一百次，我仍然不想去没有他的世界。当初一走了之的勇气，早就在楚南拉我回来的那一刻土崩瓦解了。我要找个能留下来的理由，找一个能呆在他的世界的理由，不管以什么身份。否则我就真的再也无法见到他了。我不得不承认，我中毒了，中了名为裴君雅的毒。我的脸皮已经厚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我什么都没有。”我不由地提醒他。
他突然笑了，然后说：“我只要你的人就够了。这样吧，如果我点的食物你喜欢吃的话，就嫁给我，行吗？”
我睁大了眼睛，不知道他突然的开颜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我不排斥欣赏帅男的笑容就对了。
“好。”我也微笑着，下定了决心。我要留下来，留在有裴君雅的世界。痛苦也好，快乐也好，我需要有他的地方。缅怀也好，安慰也好，我需要看到他的样子。这就是我想要的。
忽然的决定让我的心里十分开怀。对，裴君雅，我要逐渐适应，适应像空气一样地生存在你周围，我要锻炼，锻炼自己，让自己再也不在乎你。
楚南忽然笑了，与以往任何一次笑都不同。他笑着，看着我。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身上，却不如他的笑容耀眼。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么开怀，我几乎移不开眼睛。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如同琉璃一样闪烁着流光，嘴角的弧度是那么的诱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给人以清新干净的感觉。他整个人仿佛一个孩子，无害而阳光。我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人竟然是平日那个冷漠如冰的男人。
原来他高兴的时候，也有这样的表情啊！我感叹！冷漠的人大都孤独，我想楚南也很寂寞吧！这个别扭的男人，一定没有什么好朋友！
我倒不是十分期待他给我点的东西，因为我这个人对吃的没有什么挑剔，这样说来，我基本上已经是答应他了。
一辈子唯一一次的求婚，就这样胡闹过去了。
总比没有的好。
当我看到店员端过来的食物时，我几乎就呆在那里，无法动弹！
是鸡蛋羹，我最喜欢的，妈妈总是给我做的。
我竭力掩饰自己的激动，看着跟妈妈的鸡蛋羹很相似的食物，淡黄色的羹体在精致的小碗里微微颤抖，鲜嫩异常，上面点了几滴香油，金黄色的液体在鸡蛋羹上面闪烁着淡淡的光芒，就像妈和煦慈祥的微笑。
“这里，怎么会有这个？”我几乎语无伦次，瞪大了眼睛。
楚南拿起小匙递到我的手里，然后淡淡地说：“吃吧，看看好不好吃。”
我看着楚南，真的认栽了。是他借给我钱以延续妈的生命，是他细心的照料妈，让她每天开心。是他还记得妈妈经常给我做鸡蛋羹，是他救了我给我第二次生命，是他时刻在我身边，真心的对我好。而此刻，他只是需要我帮他一个这么简单的忙，而且我还是受益者，我现在心甘情愿地听从他任何安排，真的，根本不去想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也许上帝是公平的，他给了我这么多曲折，到头来派来个天使照顾我。
“楚南，我们结婚吧。”我忽然很从容，没有接过小匙，只是微笑着，等待他的回答。
“好。”他回答的干脆利落，然后，从小指上退下他的尾戒，向我伸出手。“手拿来。”
我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心里很温暖，然后伸出了手。
他轻轻地握住我的左手，然后将他的尾戒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
真的刚刚好。
古朴的银戒上简单的花纹，正是楚南的风格，低调而又不失华丽。
“今天先戴这个，待会我们去买一个好的。”楚南见我观察这个戒指，以为我不满意。
“不，这个挺好！你再去买一个戴上，我们就戴一样的。”我握住自己的手，很是开心。如果我要是喜欢那些华丽而耀眼的戒指，我就不是我了。
出门的时候，楚南拉着我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很大很暖，跟他的人完全不一样。而我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冰的，现在从他身上汲取些温暖，很舒服。
所以我也反手握住他的手，他看着我微笑。
只有两种人会牵手，相爱的人，相惜的朋友。
而我们是属于后者。
裴君雅从来没有牵过我的手，每次都是一个人快步走在前面，而且总是责怪我为什么老是慢吞吞的。
后来我跟很多男性朋友一起走路，发现我真的总是慢吞吞。即便我用力走，快步走也无法赶上别人的速度。我总是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后来才想出来，因为我是女人。
裴君雅，从没有当我是女人，从没有认为他有必要迁就我。
而楚南，他拉着我，步履也不快。也只有他一个人会拉着我的手。
店员忽然叫住我们，那个冷淡的店员别有深意地看着了我一眼，然后对楚南说：“祝你们幸福。”
楚南这次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拉着我出了店门。
这边的大街上仍然拥挤，但是我跟在楚南后面，却觉得世界突然那么安静，安静得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看着他高高的背影，和紧握着我的大手，心里真的安静了。
“我们要去哪里？”我问。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