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再见东胜(1 / 1)
做完手术后,合欢的第一个电话是打给自己的母亲。母亲接起电话,用非常轻快的语气问“哪位?”合欢听到电话里传出一片笑声,似乎家里有很多人,都在很开心的大笑。合欢问:“什么事情那么高兴啊?”
合欢妈妈听出了女儿的声音,说:“你侄女正在练习翻身呢,呵呵呵。宝宝一直翻不过来,太滑稽了。你什么时候回家看看啊,真的很好玩啊。”
合欢能够想象家里母亲和妹妹一家围着一个孩子,开心的看着孩子学习翻身的快乐场景,突然觉得说自己骨折了,需要家人的照顾好象很是不合时宜。而且,目前妹妹住在母亲家里,明显需要母亲的照顾,这个时候显然母亲是走不开的。
“我也想回来,就是工作太忙,没有时间。”合欢说。
“你别老是忙着工作,也过花点心思在自己的个人生活上啊。你看你妹妹虽然学历没你高,可是现在多幸福啊。”合欢妈妈忍不住又开始唠叨那个一直挂在她心头的结。
“孩子虽然可爱,可是也很烦的啊,你就不累啊?”合欢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生活比妹妹差,同时也真心地心疼自己的母亲。
“累是累的,几乎一步也走不开,但是也开心的啊。”合欢母亲的声音是真的高兴。
合欢彻底打消了让母亲来照顾自己的念头,一方面怕母亲催自己结婚的唠叨,另一方面也觉得突然把母亲叫到上海来,可能会打乱全家人的生活。
挂了电话,合欢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孤独和无助,“孤家寡人”这个词汇一下子就显现在脑海中。
想了很久,似乎找谁过来照顾自己都不合适。朋友们都有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偶尔过来是可以的,但是要长期照顾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合欢强烈的感觉到结婚的必要性。结婚了就有个伴,两个人就可以相互照顾,父母也不会担心你的晚年孤独,无论是生活上还是精神上。
李耀斌这个时候正好在外地调查一家企业,一下子赶不回来。不过,接到合欢电话的当天他就通过关系帮合欢联系好了好的医生,让合欢住进了一个人住的特需病房,并聘了一个护工来照顾合欢。第二天,大捧的鲜花就送到了病房。每天,李耀斌打三个电话过来,上午一个,下午一个,晚上一个,有规律有保证。
虽然,李耀斌没有马上赶回来,但是,合欢还是被李耀斌所感动,感觉到李耀斌对自己的重视和努力。在这个时候,合欢突然感觉到李耀斌这样的男人对自己的重要性。虽然,激情不够,但是可靠实在,在一些特殊的时候就显得难能可贵。
人其实是很难左右自己的生活的,人身上有那么多的零件、部分,任何一个出点小问题,整个人生就惨不忍睹。
开始的几天因为单位的领导、各大媒体的记者、可爱的老太太们轮流来看望,合欢的日子还过得去,可是很快,合欢就开始了进入了情绪低潮期,因为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在左腿没有骨折之前,合欢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一旦它罢工了,合欢明显的感觉到左腿的重要性。左腿不能走路,对一个习惯于双脚走路的人来说,那就是不能行走了。笨重的石膏绑在腿上,使得那条腿像是一个外来物绑在原来的躯体上,大脑的指挥对它不起作用了。白天,上洗手间、吃饭、洗澡等等这些小事,没有人帮忙是绝对难以想象的;晚上,因为是夏天,石膏不仅沉重,而且保暖性能太好,以至于最初的几天是整晚睡不着觉。
虽然有护工,但是,护工的照顾是程序化的,很难关照到内心的需求。而且,护工永远不会像亲人那样尽心,常常玩失踪。
东胜来看合欢的时候,正好看到合欢用一条腿沿着床沿走向茶几,准备去拿茶几上的饮料喝。
东胜连忙走过去,扶住了合欢。
合欢一下子没有认出东胜。
东胜修了一个新的发型,一边头发短,一边头发长,所有的头发都往一个方向梳去,一根根都竖起来,脸上还带了一个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
“怎么身边没有人啊?”东胜忍不住责怪道。
声音是那么熟悉,合欢顺手拉下了东胜的墨镜,看到了东胜焦急的眼睛。
“护工去给我拿片子了。”合欢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故意不告诉我?”东胜问得有些孩子气。
“你现在是大明星啊,我这点小事不值得惊动你啊。”合欢想开开玩笑。
“值不值得要我说了算!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东胜追问。
合欢的确没有接东胜的电话,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不接东胜的电话,只是每次东胜一来电话,她就马上按了。也许是因为怕东胜知道了为自己担心;也许是怕自己有期待,期待东胜会来,结果却失望;也许是……
“我打你家电话没人接,打你手机也没人接,我以为你又去哪个地方采访遇到大狼狗了。”东胜说,明显很焦虑,说话说的很快。
“真是遇到大狼狗了,这次没有你救我,我的腿就真的被咬断了。”见了东胜,合欢突然心情大好,一扫近日的阴棙。
“我去拿石头砸它!”一段时间不见,东胜也变得很会说话了,懂得玩笑对玩笑。
合欢被东胜拉着,一条腿站着,觉得脚酸了,就往沙发坐下来。东胜跟着,紧挨着和缓坐下来,同时把手上的“鲜花”送给合欢。
“又是……”合欢刚想说“又是鲜花”,突然闭口了。
这两天来,来看合欢的“知识分子青年”、“小资朋友”都喜欢带束鲜花过来,搞得合欢的病房像是花房。但是,东胜送的“鲜花”却不是鲜花,而是用棒棒糖作花蕊的纸花。
合欢很开心,马上抽出一朵,扯掉包装,吃起来。
一边吃,一边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牌子的棒棒糖?”
“因为上次你把周姐姐送给我的棒棒糖吃了。”东胜回答,装出一副沮丧的样子。
“呵呵呵,计仇到现在啊?还你一根!”合欢又拉出一根棒棒糖给东胜。
东胜也不客气,也马上扯了包装吃起来。两个人很有默契,不谈近况,就像过去在家里一样,自然的说些废话,不顾形象的舔着棒棒糖。
合欢心里像是有股暖流淌过,觉得每一个毛孔都被熨烫的舒舒服服的。
棒棒糖还没有吃完,就有个小护士进来给合欢量体温。
小护士盯着东胜猛看,然后惊呼:“林东胜?”
东胜本能的应到:“哎。”
小护士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跑了。
东胜和合欢面面相嘘,不知道这个小护士怎么回事?
两分钟后,进来了一群护士,几乎本层的护士都来了,围着东胜,拉着他的手,贴着他的肩,拱进他的胸,一个个兴奋的哇哇乱叫:“你真的是林东胜吗?我是你的粉丝啊。”“林东胜你真的长得很好看!”“东胜,你今年21岁吗?我们同龄啊。”……
东胜一开始还能够应付这种场面,有技巧的抽出自己的手,推开胸前的人。但是,很快东胜就不知道如何避开这么多双手了。有的手竟然还伸向东胜的脸,试图抚摸这张脸,以便确定这是一张真实的脸。东胜的脸红了,头上开始冒汗,他站起来想要冲出重围。他越想要出去,就被人群挤得越紧,而且不断有新的人加入,很快,一屋子的人,七嘴八舌的问题。
而这个时候的合欢坐在沙发里,面对四周站着的人群,觉得压力重重。合欢以前做娱记的时候,常常见到这种粉丝的狂热劲,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看到一只只手伸向东胜的身体,一声声别的女人嘴里的“东胜”,心里开始非常地不舒服。
正在这个时候,在嘈杂的声音中,合欢竟然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
合欢大声说:“东胜,帮我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
东胜听到命令,突然有股力量,跨出一大步,突出重围,以非常快的速度,走到床头柜的地方,拿到了合欢的手机。
粉丝们速度也很快,马上又围了过去,又把东胜围在中间。
“让我把手机拿过去……”东胜说。
粉丝们没有让东胜动,而是很不耐烦的把手机抢过来,传给了合欢。
是黄宜打过来的电话,问东胜是不是在这里。合欢说是,黄宜就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黄宜和几个人就出现在合欢的病房中。那个时候,东胜正在给每个护士签名,回答问题。
看得出来黄宜很生气,她和合欢打了个招呼,来不及解释,就冲进人群,和其他几个人很有配合的把东胜拉出来。
“我和合欢还没有说完话呢……”东胜却并不愿意走。
“下次再说!林东胜,你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不能够这样随心所欲。”黄宜简短但是却异常有力。
就像东胜突然出现在病房里,很快东胜又突然消失了。粉丝们都很不高兴,纷纷骂黄宜,什么“更年期”啊、“老保姆”啊、“变态老女人”啊,纷纷出口。就像蝗虫成片的来一样,粉丝们又成片的退去了。
合欢悲哀的发现,在20多岁的女人眼里,30多岁的女人就是“老女人”了;更悲哀的是,合欢发现已经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了,林东已经连弟弟也做不了了。
合欢觉得棒棒糖一点也不好吃,看着那束漂亮的棒棒糖花,很生气,用力把棒棒糖扔进垃圾桶。
刚刚的甜蜜和温馨就像梦一样,好像并没有真实的发生过,只是房间里被推得移动了位置的家具似乎在很委屈的哭诉刚刚房间里有过的软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