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吞噬（1 / 1）
又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清晨。
迪诺轻轻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膀，目光禁不住又落到了正在熟睡的Ciela身上。仍然被梦境吸引的孩子，酣甜地闭着眼，身体随着呼吸微弱地起伏着，银色的头发散落在枕头旁边，看上去像纱一般的柔软。
迪诺生怕破坏了眼前这难得的景致，强忍住想要碰触她的冲动，蹭到了门边，最后透过门缝看了她一眼。
“醒来以后，不要急着找我啊。”
迪诺有些迷糊地在走廊上晃着，右手又下意识地摸向了脖子，想起昨天夜里的事情，迪诺总是忍不住想要重复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
“BOSS。”
罗马里奥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口等着迪诺了。
“昨晚也没有好好休息吧？衣服都还没换……”说完罗马里奥看了看手表，“还有一些时间，浴室和更换的衣服也已经准备好了。”
迪诺愣了愣，低头看了一圈仍旧潮湿的自己，笑着说了句“哦好的，谢谢你，罗马。”
只是，他已经很累很累了。
罗马里奥觉得，也许他不笑，不说，会更自然一些。
“哦对了，”迪诺从浴室探出头来，叫了罗马里奥，“把维拉家族的资料给我，我一会儿看一下。”
“好的BOSS。”
但是你最好先休息一下。
罗马里奥本来想补上这样一句话。
只是当他看到迪诺那一脸的坚决时，硬是生生把那句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为了Ciela，这件事迪诺必须要撑下去。
迪诺躺在浴缸里，翻着一摞几十页的资料。
这些东西他看了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为了今天的万无一失，他必须谨慎再谨慎。
维拉家族。
意大利黑手党中，维拉家族是近些年才强大起来的家族，现在的势力足以和加百罗涅对抗。主要经营医疗方面的生意。偶尔会在一些枪支走私的报道中，看到这个家族的喽啰们。迪诺也听说过，维拉家族涉嫌以药品的名义，进行毒品的买卖。
只是这些都不是迪诺这次会见维拉家族首领的初衷。
他真正想见的，只有Ciela的父亲，里昂。
里昂•维拉，维拉家族第五代首领。
一个和Ciela同样有着银色头发，烟灰色眼睛的商人。
想到这个，迪诺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迪诺把手伸到水流中，感受着那略高于体温的热度。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用这样温暖的感觉，去好好地拥抱那孩子一次呢。
穿好衣服站在镜子前，看着有些憔悴的自己，迪诺只是随便地甩了甩头发，然后叫上罗马里奥驱车去维拉家族的总部。
风吹着尚未干透的发根，让迪诺不免有些头疼了起来。
“BOSS，还有十分钟就能到了。”
罗马里奥通过后视镜看了看已经显出倦意的迪诺，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BOSS,对方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不要勉强自己。”
“嗯……我知道。”
迪诺随便地答着。
他明白对方是什么样的角色，只是他更明白自己没有退路。
虽然他从来没想清楚过自己这么做，究竟有没有意义。
这次见面的前因后果，逻辑，似乎都那么零碎，理不出头绪。
支持他的，似乎只有一股冲动。
为了Ciela，为了自己能够心安理得。
在走过一个又一个弯曲的走廊之后，迪诺终于面对面地和那个抛弃了Ciela的人站在一起。
“你好，年轻的首领。”
里昂礼貌地伸出了手，身体微微前倾着，一副谦恭有礼的绅士样子。
迪诺同样回礼，这种按照身份地位而决定的仪式让迪诺的心里略微有了些奇怪的感觉。
也许，若不是因为彼此复杂的身份背景，这本可以成为一次温馨的家庭会面吧。
“维拉先生，我想我可以直接说我此次来的目的了吗？”
在一番简单的寒暄之后，迪诺试探着问了里昂的意向。
“当然可以，只是，在那之前，我也有个不得不问的事情。”
里昂微微眯起双眼，端详着眼前的青年。只是那眼神，让迪诺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
“请说。”
“我家女儿，和迪诺先生，关系可好啊？”
“很好。Ciela小姐在加百罗涅是很称职的医生。”
迪诺刻意回避了自己和Ciela的关系，他不想说，似乎在这个人面前，提到两个人的关系是种很不合适的话题。
迪诺觉得，那会让这份感情变得肮脏。
只是他更没想到，里昂会如此直接地问到两人关系的事情。
迪诺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本该显而易见的东西。
“迪诺先生，我想您应该很清楚我们黑手党的规矩……”里昂不紧不慢地端起了桌子上那名贵的茶杯，啜了一口，接着却马上换了口气，“只是，请问你打算让Ciela在这个叫加百罗涅的家族呆多久呢？”
迪诺只觉得手心猛地出了一次冷汗。
“没有必要这么拐弯抹角地问了，维拉先生，”迪诺有些压抑不住胸口的憋闷，毕竟自己这次来不是为了被这老家伙牵着鼻子走的，“我自然是希望Ciela成为加百罗涅的人。”
“噢~……”
里昂故意拉了个长声，然后竟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年轻人，那你有没有问过我这个爸爸的意思呢？”
里昂的语气里，字字都带着敌意，一点没有字面上那般和蔼。
“无缘无故就想把我维拉家族的人变成你加百罗涅的人？年轻人，我想你多少应该学点黑手党的规矩吧。你这样做，我可以随时向你加百罗涅宣战的。你有没有想过这一点？”
里昂说着伸出戴着巨大宝石戒指的食指，指向了坐在对面的迪诺。
“您大可不必用这种事情吓唬我，”迪诺自然想过维拉会用这种不友善的方式，“用武力解决问题，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对于您一个靠经商发家的人来说，更是没有什么意义，不是么？”迪诺说着吩咐罗马里奥拿来一个密码箱，放在里昂面前，“这是加百罗涅所经营的几家赌场的生意，若您有兴趣，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里昂的目光随着迪诺的手势，停在了那几张赌场的合作协议上。
里昂虽从未涉及过赌场生意，但是赌场生意的利润之高，这在他们的世界里是有目共睹的。
“噢~那你想用这些跟我换什么呢？”
里昂说着又把目光移到了迪诺的脸上。
“请不要再干涉Ciela的生活。”
迪诺把每一个字都狠狠地咬在唇齿之间，仿佛那并不个交换的条件，而是不得不让人听从的命令。
只是，里昂也是个见过了太多这种场面的人，对于迪诺的坚决，他只是浅浅一笑。
“迪诺先生，说实话我很失望。”
里昂轻轻把密码箱的盖子扣上，双手抱膝，深邃的眼神中似乎带有一丝的不屑。
一瞬间，迪诺竟想起了Ciela的眼睛，和那在黑暗中颤抖的身影。
迪诺终于想起，那被他所遗忘的，显而易见的东西。
只是，现在才想起，已经太晚了。
“你别忘了，Ciela是我的女儿。”
里昂说出这话的一瞬间，迪诺已经后悔得想要胡乱的咆哮了。
“这并不是用交易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不是吗？就算我们之间达成最互惠的协议，我仍然不会随便否认我和Ciela的血缘关系的，只要我看不顺眼，我随时可以阻止你们在一起的。也许在你和Ciela的眼中，我只是一个利益至上的无德商人，我并不否认这一点，能把女儿嫁给加百罗涅，自然对我而言好处多多，只是……”里昂说着顿了顿，站起来，转身打算离开了两人谈话的范围。
“嫁给你这样的人，似乎有些可惜……”
里昂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会客室。
一干人等随着里昂的脚步也纷纷撤了出去。
只留下低着头，双拳紧握的迪诺。
和把这一切都默默地看在眼里的罗马里奥。
罗马里奥静静地守着坐在那里，深陷在刚才每一句对话里的BOSS。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是一场必输的斗争。
但是他始终没有阻拦迪诺的行动，甚至连一个这样的建议都没有提过。
罗马里奥知道，为了家族，为了自己，迪诺正是需要这样的一次失败。
虽然这样的失败，实在太过残忍。
但是，这就是人与人的斗争。
或者说，这就是人存在于世间的方式。
物质的利益，和人生命本真之间的博弈，总是在心头盘旋。
没有对错之分，或许一切又都只是随性的决定。
只是，迪诺并为学会那所谓的随性，是怎样的一种境界。
手段和真心。
利益和爱情。
他人的性命和自己的性命。
终究逃不过一个简单的信念。
Ciela。
在离开维拉家族的那一刻，罗马里奥想起了女孩。
这一次，也要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