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灰色之空（1 / 1）
Ciela只是个不被人爱的孩子。
不知为何，老天要夺取这孩子的声音，而且并没有在别的方面进行弥补。
Ciela就这样，被随意地安排到了这个世界上，一个不平凡的家族里。
“老爷，小姐这样子，能参加晚会吗？”
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俯视着站在面前的孩子，只是那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不愉快的东西一样，他快速地转过身，迈步离开了那孩子。
“……不要管她了。”
不要。
不管她。
Ciela本以为，自己会像楼下那些女孩子一样，穿着新买的，拥有漂亮的蕾丝花边和柔软的布料，鲜艳的颜色和蓬松的样式，代表着一切美好幻想的小小的，礼服裙子，和爸爸妈妈牵着手，听爸爸骄傲地说：这就是我家的女儿Ciela。
就是女儿啊……
就是……
Ciela在黑手党学校上学，她一直认为，那里的孩子大多乖戾而暴躁，喜欢向同伴炫耀自己幼稚且不切实际的幻想。Ciela沉默，让沉默替代了自己无声的缺陷，渐渐地，沉默似乎演变成了她的性格，一种并非出于生理缘由的性格。
Ciela喜欢上了那些看上去有点恐怖的解剖图。那并不是青春期的叛逆表现，她只是单纯地认为那些图体现的是一种纯净，没有一丝杂质，漂亮，而完整。
无论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如何，当他变成一具只能依靠科学才能存活下去的肉体的时候，又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呢？也只有在肉体停止活动，人最终走向死亡的时候，上帝才会对他的一生，做一个公正的评价。
之所以会这么想，源于Ciela脑海中的一个设想。
Ciela脑海里，总会用一个人死亡时的景象去衡量一个人的生命。那感觉，就像是上帝给予生命最后的创作力量，这种力量，是人用一生所积蓄下来的，所有是非的终极判断。
是一个人孤独的死去，还是在众人的泪水中死去，亦或是被众人所仇恨，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15岁，初中毕业后，Ciela一边读着普通高中，一边选择了学医。
那个时候，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去见证，人用毕生去创作的，最后的作品。
只是没有人愿意教一个孩子这些复杂的东西。
大人就是这样，总是擅自划分出许多个世界，并且标注上哪个是属于我的，哪个是属于你的。
自不用说，医学就被划分到了属于大人的领域。
没有办法，Ciela只好四处打听，最终找到了那个脾气古怪的好色大叔，三叉戟夏马尔。
“嗯？你一个小鬼，为什么要学医？你现在还是看见血就会哇哇乱叫的小丫头呢吧。”
哇哇乱叫？
Ciela瞪着眼前这个梳着中分头，下巴上满是胡茬，身上还散发着酒气的男人。
“嗯？怎么，无法反驳了吗？”
想反驳，只是缺乏合适的方式。
“好了，快回去吧，再不回去家里人该把你拉回家了。”
……
Ciela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阴云密布。
于是，Ciela每天都准时在下午放学后到夏马尔的诊所找他。没有任何对话，只是看着他，直到他受不了了嚷嚷着“啊小鬼真是麻烦，果然我还是要找大姐姐去逍遥比较好”之类的话离开。
后来夏马尔不再回诊所，Ciela想方设法跟踪他，到了每一个他去过的地方。
最后夏马尔实在是被搅得心神不宁，连约会也无法正常进行，只好勉强先暂时答应了眼前这个倔强的小鬼。
“肯定用不了一周这丫头就哭着喊着说受不了了。”
夏马尔这样想。
只是他真的失算了。
那个倔强的丫头每天都准时来，睁着一双烟灰色的干净澄澈的眼，让夏马尔不得不认真地教她，从最基础的医学原理，到解剖一只小小的青蛙，到战场急救。
那孩子就像一块在太阳下暴晒过的海绵，干渴地需要一切接近生命的能量。夏马尔惊讶地看着孩子一天一天的成长，似乎也渐渐忘却了自己最初那想要赶走她的念头。
只是最让夏马尔在意的，是那孩子对于“生命脱离生命”的敬畏。
在亲手解剖过小动物之后，Ciela总会非常认真地对待它们的尸体，好好地埋起来，并为它们祈祷。
夏马尔想问，只是两个人之间从来没有语言的交流，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能说话？”
夏马尔端给Ciela一份刚叫来的Pasta， Ciela狼吞虎咽地吃着，突然停下来，烟灰色的眼睛只剩下了一片灰。
“你的事情，我调查过了。虽然并不讨厌你，但是我想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
Ciela又拿起了叉子，低下头，张大口塞了吃的进去。
“我没有让你走的意思，只是……”
夏马尔看着眼前开始带有敌意的孩子，伸出大手拍了拍她的头，嘴唇动了动。
“算了。”
他最后还是没想好，应该和这个孩子说些什么。
语言和医学一样，拥有可以治愈人的力量。夏马尔这个善于治疗女人心中的孤独的男人，却怎么也找不到这孩子的症结。
于是Ciela继续在夏马尔那里学医，她用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成熟着，短短两年时间，Ciela已经可以熟练掌握一个医生的技能了。
“嗯，不错。”
夏马尔看着Ciela为迪诺处理伤口时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呐，跳马，这孩子不错，留在你那儿怎么样？”
“哎……这个……”
迪诺抬头看了看这个从头到尾都只有在看伤口的女孩子，脑袋一下卡了壳，两眼呆呆地盯着眼前这个始终一言不发的女孩。银色的长发和深灰色的瞳仁，雪白的皮肤，明明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般纤弱，却又散发着小野兽一般的气息。
Ciela似乎注意到了这个金发男子投来的异样的目光，于是用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以示回敬。但是在四目相对的瞬间，Ciela却意外地收起了自己的敌意。
“啊……对不起……”
迪诺意识到了自己刚刚无礼的举动。
Ciela没有说话，只是用烟灰色的眼睛看了看迪诺，摇了摇头。
迪诺觉得，比起刚才的目光，这一次似乎柔和了许多。
“你总是磕磕碰碰的，下个楼都能骨折，我看还是让这孩子跟着你比较好。”
“这么突然……我看还是……”
“别说那么多了，就当是我拜托你了，别让我看着这丫头天天在这儿晃悠了。”
“哎？！”
迪诺更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了，。
Ciela帮迪诺处理完擦伤，转过身看着夏马尔。
“嗯？表情不错哦，”夏马尔叼着烟的嘴咧了裂，然后烟头指了指那边的迪诺，“别看这家伙这么废柴，他可是加百罗涅家族的首领哦~”
Ciela又转过身，看了看那个一脸废柴相的男人。
“总之就这么定了，走吧走吧，我一个人清静清静。”
夏马尔一手推一个，都没等两个人反应过来，身后的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
“夏马尔……搞什么啊……”
迪诺看了看身边一言不发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疑惑的女孩，伸出了手，说道：“你好，虽然还不清楚状况，但是以后还请多关照了。”
Ciela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还算有礼貌的男孩，于是伸出手表示了一下友好。
只是她忘了摘掉手术用的手套。
“啊，走得太匆忙了都没让你换衣服……真对不起。”
迪诺看了看自己手上自己的血，又看了看眼前仍然是一袭医生大褂的女孩，急忙陪着不是。
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却还要抱歉？
Ciela这样想着，觉得眼前的人怎么也无法和黑手党的BOSS联系起来。
唯一的证明，也许就是那爬满身体的加百罗涅的印记吧。
果然，这个人不是普通人呢。
有什么，似乎紧紧抓住了Ciela的心，让她忍不住多看了眼前这个名叫迪诺的生命两眼。
金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睛。
从此，那烟灰色的天空中，多了一缕金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