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1 / 1)
引起大家的惊恐万状,吉吉惊猋地狂叫,拼命咬住老区的裤腿,不让他靠近破冰面。一个小孩子掉进了冰水里。冰水吹得羽绒服鼓鼓得,象个发酵的面团,黑黝黝的冰水象个恶毒的神婆,想早点吃到春节大餐,拼命地揉着这个面团。冰伸出贪婪的尖刀,刺向孩子,想剜下一块美餐。孩子惊恐地尖叫,撕开夜的黑幕,传入一片苍翠林中。孩子的父亲已经吓得坐在了冰面上,伸手想拉,可越拉越远,脸绿了,紫了,青了,弄不清是吓得,是冻得,是臊的。
他只有趴在一边,大叫着:“有没有人救救我的孩子?有没有人?我出一千块,”看看周围只有不要钱的愤怒的目光,马上又喊:“二千块,三千块……”钱向上长着,却没有一个人跳进冰水里,有谁会希望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跳进去,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呢?可是,只有轻轻的风啸着孤寒,没有了人声,只有这个自保命,胆怯的父亲长长的报价与孤风成双。
老区静静地看着水面,孩子已经顶不住了,只有小小的一圈,羽绒鼓起的泡沫,拖起他紫黑的脸,他的唇已经黑了,小手僵直一个动作,伸向父亲,伸向生命。老区盯着冰水,突然,风掠过,冰水清脆地拨瑟,清寒,孤冷。象麦田梦中的清吟。“你浓我浓,……捻一个你,塑一个我……我与你同生一个衾,我与你同在一个椁”老区慢慢地靠上去,人群哗地一声散了,几声怪叫:“英雄来了,英雄来了。有人要做英雄了。大年三十短命!”吉吉拼死向后拖老区,叫声嘶哑,凄厉,刮得人起鸡皮疙瘩。但老区中了魔,一步一步地靠近。
老区耳边只有冰水的清啸,他扑向了黑黝黝的冰水,伸手向孩子,来,我带你去温暖的地方。冰水黑神婆恶毒地向孩子的羽绒服里注满了寒瑟的咒语,重得象铅。老区托了半天才举起他。而孩子太小,一见来了救星,拼命地挣扎,冰水黑神婆卷起长袖,一波一波涌来,将二人紧紧地缠住,推离岸边,推离生命。
老区只感到自己的胳膊是借僵尸的,硬生生,不能打弯儿。酸象蚂蚁一样,爬满全身,在皮下行进。痛象蚂蟥一样,钻进骨头,甚至能耳朵里都是蚂蟥吸吮横行的声音。孩子的哭声变得微弱了,象夜幕下的一点点小星星,淡淡的希望光,渺茫地在一片黑色中渐行渐远。老区想,不行。得有一个出这个冰面。
他使出最后的力量,挣脱黑神婆的肥大的黑袍,托起孩子,推到岸边。孩子的父亲抓住了冰凉的小手。但老区只感到全身被抽空了,血凝结了,最后的精气神向湖底沉去。他象一大块石头,不由自主地沉下去。
湖底,他听到了清啸声。黑神婆翻转过他,湖底,顷刻透明,变成水晶玻璃宫。十六只绿龟前后拖着长长的水草缱绻的长绳,如春水蕴出的相思线,牵出一辆姻车,玻璃晶莹剔透的姻车,翻转着五光十色的,艳过春烟的光蕴,里面,麦田清清地笑着,我们在这里许诺,我们相守。你来找我了吗?我们的相守被佛祖从保佑,一定会再相遇。老区伸出手,伸向麦田,是,我来了,来找你了。二只手紧紧地相握在一起,再不分开。
一百六十八、那世相守此世念
宝宝在岸上傻了,撕心裂肺地哭叫着:“爸爸,我要爸爸,爸爸,爸爸,你上来给宝宝放烟火!”吉吉呆呆地站在宝宝身边,张大了嘴,鼓出眼睛,惊懊地死盯着水面,我为什么不咬住他?它等着老区小弟上来抱它。
大慧家的春节被这漫天的霜雪变成了白色。整个家被各界送来的白帐和花圈堆得满满当当。来来往往的人士佩戴了小白花,到处是黑箍。哀乐动枝断肠红,情钟数岁金刚黑。晚上,人一空,这个家里好象活的只有空气流动。吉吉呜呜地趴在黑金刚边,连日的哀乐把黑金刚的刺磨平了,圆鼓的堡垒无人浇水都瘪了。不光它瘪了,整个家都象被掏空了。
石璞看了报纸,听说后连声说意外,意外,这样一个有点懦弱的人,竟然会没有人出头时,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我吓了一跳,大慧一下子变弯了,变小了,成了緌成一团的小老太太。姐姐的头发一下子全白了,手不停地颤抖。二人是被椅子架在灵前,哭得没有了声音,表情呆滞,眼睛动都不动,象个活死人。
我连忙找到这个机会说:“大慧姐,你看你们俩这样,你的父母又不在身边,老区的父母都倒在床上。这样吧,骨灰盒的事,我来办吧。”没等二人开口,我就急匆匆地跑了。其实那时,二人可能根本就不会听见人在说话。
老区在各界隆重的送葬下入了土。大慧后来埋怨我:“老区最后的家,怎么是你给做的呢?”她翻着那个骨灰盒,四面松柏鹤颜,菊花淡淡地舒卷,低斜横柴樆。远山隐入云间。但灰黑得让手心都寒。大慧想,也许这就是生亡的寒气吧。看着我近乎一脸的乞求,她没法子反驳,而且时间也来不及了。
警察拿起那个宝盒:“就是它吗?”确实,灰黑色,不太常见,别扭。灰得在手里寒得碜人,颜色带来象浸入骨头,来自冥界的寒气。他翻来翻去地看这个宝盒,李岚倒了骨灰,只要这个盒子,为什么?可碜人的寒气封住了他的嘴。李岚冲过椅子横着的栏杆,大叫:“别乱动它,不可对它不敬。”骨灰倒了,不用敬,倒要敬个骨灰盒?警察觉得这个骨灰盒更奇怪了。在李岚的压迫下,轻轻放下它,静静地听李岚下面的事,听这个姑娘的解释,为什么?
猞猁的案子上法庭了,乌鸦鸦坐了一大堆,清爷象一个训兽师一样,戏谑地看着猞猁,一只野猫被他逗了。可我觉得,自己更象一只猴,被人玩耍得溜溜转。我听不下去,但不能走开,另外,我还要等着下一场小朗的案子。
小朗的庭上,石璞几乎扑出了听众席,被庭警死死地按住了,法官不停地击打法槌,叫石璞和小同一个别喊,一个别想打人。小朗低了头,倒是平静得出奇。孩子她姐姐小景夫妇养着了。她已经没有牵挂,只想结局一切。只是孩子被抱出来时,她一下子激动起来,抱了孩子,泣不成声,死死地,不让法警把孩子抱走。
李岚沉静下去,没了一言。警察忍不住了,打断了李岚沉浸的世界,“那么你为什么要把骨灰倒了,只留骨灰盒?”
“你知道,这个骨灰是老区,那个男人的,我情敌的。”
“你的经历,倒了骨灰,可以理解。但,你为什么要保留骨灰盒?理由?”
“老区没有见到麦田最后一面,他没有看见麦田变成了什么样。”
“还是不能解释我的问题啊。”警察有点急了,这个故事太长了。
“我是说,麦田变成了骨灰盒,这个骨灰盒是用麦田的骨灰做的。麦田的遗言,生不能在一起,死要守在一起。”
李岚低低地轻吟,“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同生一个衾,我与你同在一个椁。”
题外,那份宝藏,分在了李岚、石璞、大慧的手里,怨女的诅咒也随着宝藏一起流传下去。
元:管道升:你浓我浓,忒煞情多,情多处深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俩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同生一个衾,我与你同在一个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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