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三十九章 御赐良缘（1 / 1）
凌雪点着油灯，坐在桌前。那个呆子，她想，要是我不点灯，他怕是以为我睡着了，莫又侯在门口。
她支着额头，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却突然被人抱了起来。
“你怎么睡在这里？”韩朴见她睁开双眼，问道。
凌雪笑：“我不是等着见你么？”
韩朴把她放在床上，将她眼前一缕头发拨到耳后：“这几天我日日回府都是这个时候，太晚了就没有过来看你，怕吵着了你。”
凌雪不语，伸手将他拉下坐在床边，自己靠到他怀里，方才问道：“看你眼睛红的，什么事这么忙？”
韩朴轻轻搂着她：“这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凌雪冷冷一哼：“是皇上给你赐婚么？”
韩朴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他是皇上？是王旁告诉你的？”
凌雪愣了一愣，抬头起来：“什么？”
韩朴看她一脸疑惑，突然笑道：“倒是我不对，不该瞒着你。不过，你怎么知道皇上要给我赐婚？”
凌雪嘟嘟嘴：“不是全京城的小姐都拿来给你挑么？京城里人人都知道。”
韩朴皱眉：“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凌雪冷眼看着他：“你倒是告诉我，最后挑中了谁？”
韩朴只笑不语。
凌雪急了：“我现在都知道了，你还不告诉我么？你说，你倒是打算怎么办？”
韩朴反问：“你说，我该怎么办？”
凌雪眨眨眼：“你是去抗旨，还是跟我逃婚？”
韩朴笑：“我好不容易求来的婚事，我干嘛要抗，干嘛要逃？”
凌雪气急，双手扯住他袖子直晃：“你快告诉我怎么回事？不然我跟你没完。”
韩朴笑得更厉害了：“怎么看，那珍儿都似足了你。”
他一把搂住凌雪，柔声说道：“我要成亲，新娘自然是你，不早告诉你了么？”
凌雪满面不信：“那皇上为你挑的亲事呢？”
韩朴一脸无辜：“这事我又不知道，就算真有这事，谁挑的让谁娶去。”
凌雪听了这话，稍微安静下来，却听韩朴问道：“你莫非以为我要娶别人么？”
凌雪点了点头，她心里突然放松，一下子委屈涌上心头，眼睛就红了。
韩朴忙哄她道：“不早说过了我要娶你么？你都住在我们府里，你还担心什么？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么？”
凌雪哽咽道：“我倒是相信你。可是一想起你要为了我抗旨，我就担心你。”
“你放心，我不怕皇上。”韩朴笑道：“你那天当着他面胆子挺大，怎么背地里却这么害怕？”
凌雪目瞪口呆：“你说那黄公子，。。。，就是皇上？”
韩朴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笑着说：“可不是么，那天我想不让你去见他，偏偏你怕我嫌弃你见不得人，还一定要去。”
凌雪一把抓住他的手：“究竟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不然我可不理你了。”
韩朴想了一想，说道：“我这几日虽忙，却与我们的婚事无关。那日家父让我去看得折子，却是北方边境快报，说是燕国国内明王篡位，导致燕国内乱。所以这些日来，朝廷里都在商讨相应对策。要知道，若是那人成功平定了内乱，必会建立新朝，两国之间须重定邦交。若不然，燕国国内怕是内战纷纷，我楚国边境也会遭遇流寇，所以也要定下计策。”
凌雪奇道：“若那人不成功，为什么就一定会内战？那原来的皇帝就不能平定这内乱么？”
韩朴看着怀中的人，幽幽道：“那原来的皇帝自然早已被他杀了，便是皇帝的子女，也都被他尽数除去。”
看凌雪满面不忍，韩朴叹道：“本来我不想让你知道此事，历代皇家争斗，最为残酷。那明王正是燕王的亲弟弟，却禁不住皇位的诱惑弑兄杀侄。。。。，话说回来，我们楚国二十年前也有这么一桩祸事。。。”
凌雪本来缩在韩朴怀中，听到此处突然觉得韩朴身上微微发抖。她隐隐觉得不对，便立起身来，只见韩朴面色有些发白，眼睛也比刚才更红。凌雪忙拉过韩朴，双手搂着他，口中说道：“你若是觉得难受，就别说下去了，我不知道也无妨。”
韩朴任由凌雪将自己的头靠在她怀里，只觉一片温软，鼻尖更传来少女的体香。他伸手拉过凌雪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前，又将自己的双手覆了上去，心中更觉安定。他缓缓说道：“凌雪，虽然你听了也许会难受，但你就要成为我的妻子，我的一切自然都想让你知道。”
凌雪感到手下韩朴的心噗嗵噗嗵跳的极快，便点了点头：“你说吧，我听着。”又将另一只手覆到他的手之上。
韩朴继续说道：“二十年前，楚燕两国交战，先帝亲征，留下皇弟晟王监国。一次战事之中，先帝轻敌受困，随军的大皇子领兵去救，却数日未归。其余诸将只道他二人双双遇难，便将消息传回京内。那晟王得知此事，只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便先下手为强，将留在京城的其余皇子皇女尽数屠戮，并自立为王。谁料他这边刚下手，那边先帝却携大皇子归于前线军中。原来当日，先帝虽得大皇子救援保住性命，却受了重伤，不能移动。大皇子便带着人藏于深山密林之中，等先帝伤势好转之后，又在敌境中迂回躲避，才回到楚境。那大皇子当时也派了人回营中报信，可那些人想必都被燕国军队拦截了下来，竟然一人都没有回到营中，也因此铸成了这场惨祸。”
“不论是军中大将，还是京中官员，见到先帝平安归来，自然纷纷投向先帝。于是先帝率着大军，里应外合，轻易就平定了叛乱。叛乱虽定，先帝留在京中的子嗣却尽数被杀，先帝震怒，对参与叛乱之人悉数重惩，引得朝中又是一片腥风血雨。也正因为如此，朝中上下官员至今对那场祸事都三缄其口。后来，因为先帝子嗣中唯有大皇子幸存，大皇子又救驾有功，大皇子便被先帝立为太子，他也就是当今的皇上。”
“不过，众人不知道的是，当日那场祸事中还有一漏网之鱼。先帝的幼子那时刚过百日，被一忠心侍卫藏在怀里，带出了宫。那人带着孩子一路逃了出去，却躲不过身后的追兵。他身受重伤，就躲入了一处府第。那府中下人发现此人，赶紧通秉主人，可此时追兵也已赶到，正在府外大肆搜查。那人得知这府第主人正是当时的吏部尚书，便拿出小皇子随身玉佩证明身份，并苦苦哀求这吏部尚书救这孩子，以保皇室血脉。那吏部尚书犹豫片刻，遣退了下人，说道，这孩子我可以救，可你这条命我救不了。那人感激涕零，连道无妨，却见那主人走入房中，出来的时候抱了一个孩子。”
凌雪听韩朴讲述这段秘史，只觉胆战心惊，摒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听到这里，她想到了什么，“哎呀”一声竟没有忍住。她轻轻用手抚过韩朴的脸庞，竟然一片冰冷潮湿。凌雪只觉心痛难忍，只好用手抚摸着他的肩膀。
韩朴停了一停，续道：“那抱出来的孩子是这吏部尚书的独子，当时四个月大。吏部尚书一边将两个孩子的衣服对换，一边对那人说道，你一个人出去，追兵找不到孩子，定然会继续查找，到时候还是救不了小皇子，只有李代桃僵，方有一线希望。换完衣服，吏部尚书叮嘱那人万万不可露出丝毫破绽。那人虽然希望小皇子得救，却也料不到吏部尚书会以自家孩子代替。他将那玉佩交给吏部尚书，说道，万一小皇子有幸活下去，这也算是唯一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吏部尚书坐在府中，过得片刻，便听见外面传来兵器击打之声，有人高声叫道，找到了，人在这里。又过了一会儿，外面便寂静无声。此时那尚书夫人才得知消息，匆匆赶来，眼前的孩子却已不是她的儿子。”
“等先帝回到京城，吏部尚书向先帝秘秉了此事。先帝刚刚经历萧墙之祸，又感伤吏部尚书夫妇丧子之痛，便说道，此事不必再提，这孩子自此就是你韩家之子。可那韩夫人却并不原谅她的丈夫，她带着这个孩子回到原籍老家，整日里在佛堂念经，思念自己那夭折的孩儿。吏部尚书在夫人面前也觉惭愧，便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政事之上。自此之后，先帝却再无子嗣。因此等那孩子三岁大时，先帝便借那吏部尚书的名义，派了老师前去教导那孩子学文习武。”
“那孩子自小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觉得母亲对他冷漠，父亲对他严厉，便越来越孤僻。等他十五岁时，先帝病危，将他召去京城相见，他才得知自己的身世。先帝病逝，新皇登基。他领父命参加科举，又受皇命出任地方县令。这其后两年多时间，他再没有敢去见过他的母亲。。。”
凌雪只觉怀中抱着得仿佛是个孩子，他是那么的无助，又是那么的彷徨。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口中喃喃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韩朴转过身子，搂着凌雪，脸贴在她胸前，激动说道：“那几年，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如果没有我，我的亲生母亲不过是个无子的妃嫔，她也许不会死；如果没有我，那侍卫也不会死；如果没有我，那原本的韩朴更不会死。我抢走了他的一切，却让他的父母痛苦了一辈子。”
凌雪抚过他的头发，缓缓说道：“他们的死，不是你的错。你不就是韩朴么？你活下来，也就是他活下来，你替他尝尽人间百味，你替他经历生老病死，你痛苦就是他痛苦，你快乐就是他快乐。你又何必硬要分什么彼此呢？”
韩朴口中喃喃：“凌雪，这么多年来，我都是为了别人而活，我有的都不是我想要的。只有你，是我真正想要的。凌雪，你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陪你一辈子。”凌雪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恨不得自己能代替他承受这份苦痛。
次日清晨，凌雪睁开双眼，脸刷的变得通红，韩朴居然还躺在她的眼前，正在熟睡之中。她轻轻起身，想要不惊动这人，却被一只手拦腰抱住。凌雪嗔道：“你醒了么？怎么不起床？”韩朴不说话，将她搂得更紧，轻轻吻了下去。
过了片刻，凌雪用力把他推开，慌张道：“你快起来，铃儿怕要来了。”韩朴笑笑，站起身来。凌雪见他走远几步，却又觉得不舍，便走过去给他整理衣衫。
“小姐？”铃儿站在门前，目瞪口呆，急急儿的捂了眼离去。
凌雪见韩朴要走，连忙一把将他抱住，对门外唤道：“铃儿，打些水来，我要梳洗。”
她转头对韩朴笑道：“怎么你怕了么？”
韩朴摇头：“我不怕”，低头又吻了下去。
凌雪满面涨红，原来我耍无赖还是比不过他么？
等韩朴抬头，凌雪说道：“你不如就在这里梳洗了，再用点早饭？”
韩朴点头，凌雪便拉他坐下，给他梳头。那边铃儿端了水进来，心中忐忑不安，却见这两人面色不变，暗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小姐，姑爷，脸皮倒是一般的厚。
韩朴用过早饭，想到一事，说道：“凌雪，你不必再担忧，皇上既然已经答应我，就不会再难为你。他那一日不过是好奇，所以来看看你。至于家父，就更不会难为你，那天他对你冷淡，不过是因为皇上在这里。”
凌雪点头，反问道：“你莫非也答应了皇上什么事么？”
韩朴笑：“你放心，那却不会与你这小女子冲突。”
他想了想，握住凌雪的手，又说道：“你知道，有些事，不能我说了算。我活着，有些事，也不得不做。”
凌雪笑：“你说什么，我听着就是了，你做什么，我却不管。”
那边铃儿听了这二人言语，越发惊异，莫非我昏睡了几日？莫非小姐姑爷已经成亲了么？莫非我傻了么？还是我在做梦？她忍不住在脸上掐了一下，“哎呀”一声叫了出来。韩朴、凌雪看了过来，她连忙说道：“哎呀，我忘了，那王旁一大早就到处找姑爷呢。”
韩朴笑：“今日我可是迟了，看来又会被父亲大人骂了。”
凌雪推他一把：“那你还不赶快去？”
凌雪见韩朴走远，回头看向铃儿：“你刚刚叫他什么？”
铃儿眨眨眼：“姑爷啊。”
凌雪蹙眉：“我们还没有成亲，你不要乱叫，给别人听见了可不好。”
铃儿一脸惊讶：“小姐，你和姑爷还没有成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