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若云离开两天后的一个下午,死党张恩桐突然打来电话邀我吃晚饭,地点选在一家位于“小树林”的涮肉馆。那天下午下班后我就开车直奔那里,我以前也去过那一带,那儿以前是民居区,基本上都是平房,现在开了许多火锅店,我吃过那儿的涮肉确实不错。
张恩桐大我七八岁,精明能干就是不得志,否则以他的能力早该是他们企业的老总了。别看他四十来岁,但外表看起也也就三十来岁,他生性豪爽颇有一些洪江湖气。我和他自从相识以来关系就一起很铁,他为人仗义、豪爽,哥几个都很敬重他的为人。所以,只要是他提出请客,我们即使是推掉一些应酬也要去。
此外,我也喜欢来这吃饭,原因是这儿的环境好。由于这里紧挨着河沿儿,开饭馆的那些平房和不多的几栋二层小楼也都建在加宽的河堤公路边上,交通极为便利。河对面就是新沿河景观带,抬眼望去风景相当怡人。而“小树林”是一片以平房为主的居民区,堤外的平房在高度上与堤上建筑有着近四米的落差,站在堤上会给人一种俯视感。这里原来曾经是一片很大的树林,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起,政府在这里建了一片片平房,但仍然保留了很多的绿树,整个居民都掩映在郁郁葱葱的绿树中,“小树林”因此而得名。从堤上望去,下边的民居胡同纵横院落相通,被绿树环绕相间形了成了一道很独特的风景。店主们好像也了解顾客的感受,就将两个方向上的窗户都开的很大,连靠居民区这一边院墙也基本上都改成了栅栏。所有的饭馆在外观上都尽量保留着民居的样式,总会给来这儿的客人们一种亲切感。如果是晚上,你可以俯瞰那些错落有秩的居民小院。院落中若隐若动的人形和那婆娑的树影,再加上窗子里那由远及近的柔和灯光,尤其是再配上一片朦胧的月色,就像记忆中某个经常梦到的地方一样,会带给人一种即怀旧又悠远的感觉。
那天张恩桐只请了我一个人,却占了一个偌大的院子,就在院里的一棵梧桐树下,我们点上了分餐式的火锅。可能是这儿的开阔又靠近水的缘故,因此总有习习的清风拂过你的脸颊。今天也是如此,清爽地凉风绕着我们,很快就拂去粘在身上的燥热。说实话,我是第一次在这种环境中用餐,以前尽管来过,但不是挤在屋子里,就是一大帮人围坐在公路旁。现在只有两个人独坐清幽独院中,我当时甚至在想:要是对面坐着的换成若云该多好。
虽然我对面坐着不是朝思暮想的若云,却也是一个与我情同手足的好弟兄,心情自然也就十分舒畅。
张恩桐剥着手里的糖蒜,不时的打开自己的锅子看看水有没有开,在他的锅子开上来的时候他举起酒杯:“先干了这杯。”我将杯里的冰镇啤酒一饮而进,并按习惯用空杯子对着他展示了一下杯底!
张恩桐一口干完了啤酒,抹了下嘴边的啤酒沫儿咕嘟了一句:“啊,痛快。喝吧,明天是周末又没什么事儿,敞开儿喝,我把这儿买下啦。”
我这时刚把几片肉放进锅里,听到他的话便愣了:“你买了?就这儿吗,那你怎么不把哥儿几个请来庆祝一下?”
张恩桐自己重新满上啤酒还示意我也再斟满,等我满上后才说:“我计划再装修一下,这儿片有个历史典故,十几年内肯定拆不了的。今天请你来是想听听你的事儿。你小子行啊,听说那妹妹的模样儿把咱们这儿的女人都比下去了,是真的吗?”
虽然张恩桐说的是事实,但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主要是担心他会说出对薛若云不利的话来。张恩桐看明白了我的心思:“知道我为什么不请别人来吗?就因为他们的嘴太滥,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兄弟间感情深归感情深,可他们未必能懂你。”说完他自裁了一杯酒叹息着说:“兄弟,我懂你!”
我感到茫然,很是不安地问:“张哥,你听到什么了吗?”
张恩桐不以为然的说:“做都做了你还怕什么?你不冤,我劝你一句,要是真有那份感情你就干脆找她去!犹豫什么,陈市长算个屁呀!兄弟,有些事儿你不知道啊。”
这时我发现张恩桐的眼睛红了,但两杯啤酒对于像他这样能喝一斤多白酒的人来说应该起不了反应,看来他今天请我的目的不是吃饭。
我想要为他再添一杯,但他一把夺走瓶子:“我自各儿来,你就给我踏踏实实地坐那儿。知道我为什么要买下这片房吗?为了你嫂子。”我从烟盒里抽一只烟给张恩桐并给他点上,他猛吸了一口,看了看我的锅里已经烧下不少水就提起汤壶亲自给我加满:“吃啊,怎么不吃了?”我心里苦笑道:我还吃得下吗?
为了应付场面我夹起起肉片涮了几筷子,还和张恩桐连干了两杯。这时张恩桐又开聊了:“你嫂子在家闲了十来年了,那时还没有下岗这一说呢。来,咱先吃着。”我夹起蘸着调料的肉片儿放到嘴里品着,心里一直在琢磨:张恩桐请我来到底要干什么?该不是替陈家人兴师问罪来了吧?唉,不管那么多了,大不了不就是一死吗。
我捞光锅里的肉又放了些青菜进去,边用筷子搅动边问:“嫂子为什么下岗?这事儿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张恩桐打了个酒嗝脖子一伸,面色凝重地看着我:“这我得谢谢陈洪林儿(陈洪林,刘嫣的父亲),不过你嫂子可不是最冤的,知道谁最冤吗?”
我似乎是听出了门道儿:冲我来的,但矛头不是对我。我无法再保持沉默:“我最冤,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着我也自裁了一杯酒。
张恩桐把瓶子伸过来给我斟上:“别瞎说。跟你说吧,我们家老爷子最冤。他那一生,那可真的是两袖清风、兢兢业业。这话下雨打雷的时候我们家人都敢说,可他差一点不就蒙冤入狱,后来愣活活气死了、窝囊死了。谁害的?姓陈那孙子!”
我被张恩桐的话惊呆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陈大市长当年非要往我爸的单位安排一个人,可谁不知道那人是社会上的个有名儿的混混儿啊,我爸能同意吗?”
“不奇怪,那老东西本身也是流氓的,肯定是受了那人的贿赂。”我对此笃信不已。
“其实那时候进机关、定编没现在这么严格,可我老爸就是傻,讲什么刚正不阿。”
“那姓陈的得逞了吗?。”
张恩桐一攥拳:“开始是没有,我爸硬顶着给挡了。”
“后来呢?”我心想:陈洪林做事一向不择手段,下边的人想抗也抗不成。
“这事过去没多久我爸就让人诬告了,什么经济问题、作风问题,泼了我爸一身脏水。什么纪检、检察全来了。”
我曾经多次接触张恩桐父亲生前单位的同事,他们总是在我面前谈及张老爷子为人正直清廉,受了冤曲,看来是有意说给我听的。现在我总算明白了:“虽然我没见过老爷子,可他在原单位的口碑极佳,他绝对是一个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人。这不得把他气死吗?”
张恩桐用力的点了下头:“就是气死的,事后什么也没有查出来。我妈也给气瘫了,你嫂子为了照顾我妈把工作辞了。说是我们自己辞了,实际上不就是‘株连’吗?不辞也那样”。说完他一口气把手里的烟吸去大半后一把扔了。
我的食欲顿时没了,我一向认为自己和张恩桐是莫逆之交,但这些事儿他以前怎么不提呢?难道说……?想到这儿我的头皮都有些发麻。
“陈洪林就是流氓一个,那人后来肯定还是进了交通了吧?”后边的事我几乎都能猜到。
张恩桐接着说:“一换下我爸那家伙就进去了,不到一年还提了科长。可后来,那王八蛋勾引单位有夫之妇;欺负新上班的小丫头;在外地出差嫖娼被抓;最后和别人在舞厅争‘小姐’让人给捅死了。你说这是什么人吧?”
听了张哥的痛诉,我也是气的嗓子直冒火:“没办法,物以类聚他们就是一丘之貉。别说了张哥,说起来就一肚子气。”
“知道这些年来为什么我不去你家,也不邀请你来我家吗?有这方面的原因,我一直觉得你这人不错、可交。可谁让你是陈洪林儿的半个儿,我妈临过世都不知道我和你是朋友,我不敢说。”张哥的眼睛里真的见泪了,我以前还真没有见他哭过呢。
果真是对针对陈家的,而且说的是陈洪林伤天害理罪行,我都他们家感到羞愧了:“除了我岳母,他们家没什么好人。”
我点上一只烟把考虑了两天的事情诉给张恩桐:“张哥,我想离婚,不想再做什么乘龙快婿了。”
张哥故意激我:“官儿不想当了是吗?”
“有绿色儿的乌纱帽,我还能戴得住吗?”我实在是厌倦了现在的生活。
张恩桐右手用力地拍了下桌子:“那就对了,刘嫣跟他爸一样,都不什么好鸟儿。陈洪林儿的为人你岳母恐怕是最清楚了,我敢说你岳母一定很后悔和前夫离婚,找了陈洪林儿这个王八蛋。这孙子凭什么起来的,不就是损人利己吗?听我的,离!”
“离!为什么不离?既然上天让我认识了若云那么好的女人,就算是刘嫣现在回心转意我也得离,我一定要找到若云问清原委,我还要求得她的原谅和她在一起。”---我心里这样想着。
想到若云,我的态度更坚决了:“我是真不想再和刘嫣过下去了。两口子要能真心相守、相敬如宾,就算是穷到两个人同吃一碗泡饭,那也算是一种幸福。我现在有钱又能怎么着?我真就是把心都掏给她了,结果她这样对我,简直是不拿我当人。”
“还不是跟她爸一样不是人。你以为就这些吗,知道她在外面怎么说吗?”张恩桐喷了一口烟,用啤酒润了下嗓子:“她说你性无能、不是男人、性变态。”
我一听就急了,这他妈哪儿跟哪儿啊,我怎么会是性无能呢?我哪里不是男人,什么地方又变态了?我气地用拳重重地捶了下桌子骂道:“妈的,这个臭婊子!我性无能?”我摊着手无比的委屈,一个劲儿的吸烟。
张恩桐情绪起来这时也激动起来:“她还就是这么说的,自从你们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之后,她可是嚷嚷上劲了。这忒欺负人了,简直是欺人太甚。这是脸面那,自己有错不说,反倒这么败坏人、造改人,这种女人你还跟她过?”
我把牙根咬的生疼:“臭娘们儿,我哪对不住她?她不要脸也就算了,哪有这么埋汰人的?”
张恩桐瞪大了眼睛:“操蛋的不是光她说,那他妈她那几个姘头还都满世界给你说去。‘三人成虎’,谎话说上一百遍也成真理了,这让将来你怎么再找对象?一说这事儿你说谁还跟你?现在你知道哥儿几个为什么非要让你找个女人了吧?要我说,咱不怕让人知道,知道才好那,这最起码给你辟谣了。所以今天大哥我在这儿给你庆祝一下,明白吗兄弟?”
“我说张哥,要真那样我心里现在特别痛快。那事儿我还真没藏着掖着,我让他们看见了,故意的。我对那姓薛那女孩子还真就认真了,我离了婚就娶她,还娶定了。”此时的我明显感觉到肝区在隐隐作痛,觉得心里窝正着一团火正四处乱蹿,方知所谓气得“七窍生烟”所言非虚。
“那都不叫什么。再说了,谁能说你什么?你和那女的成不成先放一边儿,先跟离了再说。你呀,快刀斩乱麻,别弄到最后那父女俩再想出什么损招儿来把你害了吧,这不是是不可能。”
我不得不问张恩桐一件事情:“张哥,请你告诉我实话,你当初和我交朋友是不是为了报复?”
张恩桐反倒眯着眼睛问我:“兄弟,你自各儿说,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吗?”
我承认,张恩桐自和我相识以来一直对我挺照顾的,看来不管他是朋友也好,对头也罢,他都希望我能和刘嫣离婚。想到这儿我把心一横,举杯撞了下张恩桐手中的杯子然后一口干了。张恩桐喝了这杯后也不再提这事儿了,我当天晚上又喝高了没有回家,和张恩桐去了“卡拉OK”唱歌,还找了他的妹妹和老婆相陪,唱到快天亮才走。后来有哥们说是张恩桐想找机会把妹妹“塞”给我,我却不信,因为我毕竟刚刚出了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