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1)
新成从来不惹事生非,也不乱花钱,小时候的压岁钱现在还存着。
云集滞留一周后,房东太太上门来收回钥匙。云集想带走一些纪念品,从客厅走到卧室,带走什么呢,他们一起买的花瓶,一起睡的枕头,还是一起用的杯子。她凄凉退出,只拿了一些自己的衣物。
房东太太锁门时,问起单程。云集勉强笑着说,他忙。然后急急走了。
N市空荡荡的,虽然行人如织,川流不息,但没有了爱情,再繁华的城市不过是貌似饱满的水果,内里已蛀空。云集觉得自己在往虚幻里走,红灯,绿灯,人行道,身后不断响过自行车清脆的铃声。这让她想起过去,他们合乘一辆车,她坐在车前的横杠上,一下一下地按着车铃,风迎面吹来,吹乱她一头长发,一直吹,吹乱单程的视线。
他们有过那么多甜蜜,如今都成了她一个人的感伤。她手里提着沉沉的衣物,茫无目的地在N城行走,从白天走到了黑,从繁华走入了荒。
她孤身一人在N市的郊区,不知觉中,天已暗了。她恍恍惚惚,发现自己迷路了,而周围人烟稀少,路灯昏暗,路面坑坑洼洼。她伸手拦车,她的命运停在了面前,她上了车,说了句火车站。然后直视前方,却发现车上没有计费器,也没有隔离板,那个司机穿着黑夹克,衣领竖起,她从倒视镜里看到了他犀利如鹰的目光。
就这样开始恋爱,把自己交给某个人,就算万劫不复,就算一路走到底,都是黑,也要走近他。爱上一个人,看到他,知晓他的心,与他相拥至天明。不能离去,视线里没有他,便忍不住寻找。视线里有了他,便要求长久,长长久久,她想,快乐,真的会死的。
中午还晴空万里,转瞬间忽然乌云密布,良久和斯憔刚吃完饭,拿着饭盆往寝室楼走。两人一看天色不对,一路小跑,才钻进楼里,黄豆大的雨点就声势嚣张地往下砸。
良久一边拾级而上一边回头笑,斯憔,今天还要去看艾尔帕西诺?
斯憔不理她,两级一跨,跑到她身前去,良久啧啧两声,傅斯憔啊,你风雨无阻,要拿全勤奖了。
雨下得太大了,整个世界一片雾茫茫,碧樱手忙脚乱地关窗关门,要死,天气预报明明说晴转多云的。
下雨天,睡觉最理直气壮了,云集甩脱鞋子,爬上了床。
良久斜睨着斯憔,嘴角挂着笑容。
斯憔白了她一眼,从行李架上抽出雨伞,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碧樱和云集齐齐将讯问的眼神投向良久。
良久叹口气说,别看斯憔平时假正经,发起花痴来也蛮厉害的。
云集笑,你这张嘴。
碧樱走到桌边,拿起杯子喝水,那男人怎么样?
邪,良久想了想,有种说不出的邪。
斯憔逃课去找致贞,门是关着的。整个下午,她都站在录像厅门口等。她以为他们有默契,他一定会来,像前三天那样,不见不散,下午一点两点三点四点,时间从指缝间流逝。
致贞明显在躲她,斯憔忍着难堪,三番四次去录像厅找他。很深的夜,孤零零站在录像厅门口,看录像的人三三两两出来,见了门外的她,吹一声嘹亮口哨。
致贞拉好零乱的椅子,视她如无物,她不信,走过去,搂住他,那样的紧,叫他无奈,久久久久。
灯光灭了,整个娱乐中心一片沉寂。他们在黑暗里接吻,片刻,唇分开了。他的声音听上去无限烦恼,斯憔,我们不能在一起。
斯憔仰起头,睁大了眼睛,还是一片灰黑,看不清致贞的眼神,为什么?
应该有更好的人来爱你,致贞退后一步,碰到了身后的椅子。
但我只对你有感觉,斯憔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感觉,是不牢靠的,说不定明天你遇上别人,就不再记得我。
不,斯憔抓住他的衣服,感觉会变成感情。
致贞用手揉她的头发,傻瓜,我有什么好。
这句话在后来的日子几乎成了他们谈话的总结词,斯憔从来没有就这个问题答复过。她也无数次问自己,致贞有什么好,英俊,温柔,还是善良,或者别的理由。她一条条对照,一条条排除,她绝非因为某一个理由而眷恋致贞,她想,不见得好人她就会爱,不是么。
再冰雪聪明的女人,在感情上还是会一笔烂账,惟有感情,说不清道不明,撞得头破血流,还会摸一摸头上的血,赞道,颜色好艳丽。
从一开始,斯憔就愿赌服输,爱他,就输给他,血本无归亦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