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二章 染发剂（1 / 1）
公爵府的小院子。
梅诺薇的开敞大房间，从厨房餐厅起居卧室都为一体，浴室和卫生间则在院子的另一角。原木色的房间里，排排木窗上都是草绿色的窗帘，各种颜色大小不一的彩绘花盆里奇形怪状的植物开得十分繁茂，卧室和起居之间还有长长的白色细纱提花帷帘。
米娅手脚麻利地给她换了床单床套，叠好被子，又拿起抹布开始擦拭桌椅。
她是个十分尽职的侍女，觉得梅诺薇虽然懂很多东西，但只是个小女孩，听说她从小和一个古怪的爷爷生活，瞧她总是把被子叠得歪歪扭扭，还说不需要她的照顾，这会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米娅！”梅诺薇提着蓝子轻快地从门口走进来。
米娅回头，有些责怪地问：“梅诺薇小姐，您去哪里该告诉我一声，如果要出去请让我陪同。刚才我听侍卫长说您上次出去被一个可恶的盗贼推倒，您应该让公爵大人派人好好教训他。”
梅诺薇轻笑，走进厨房把篮子放到一旁，说：“他只是以为我给她母亲吃的是□□，他不太信任我这种不要钱的药剂师，而且他母亲已经好好教训过他了。”
把污水倒到窗外的水沟中，米娅还有点不满意：“下次要是再出去，还是让我跟您一起去吧，或者让公爵大人派护卫跟着你。”
梅诺薇没回应，她开始生火烧她昨天调到一半的染发剂，黑黑的圆筒铁锅里一锅稀薄的液体。
米娅拿着脸盆出去重新接水，等她再走进来就闻到一股轻微刺鼻的味道。
“啊！您在做什么？怎么味道这么难闻。”
“噢，是我新实验的一种药，米娅你要是觉得受不了今天就不要进我这里了。”梅诺薇已经戴上了自制的白口罩，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棍在锅里搅拌，得把这锅东西烧成粘稠状的才行。
米娅放下脸盆捂住鼻子，在门口处犹豫不决，开口道：“梅诺薇小姐，如果这药不急，您今天还是暂时不要研究了，早上的时候公爵大人邀请您和他一起吃晚餐，好介绍您给他的女儿弗拉小姐和外孙蒙尼尔小少爷，现在都已经是中午了，您应该好好打扮一下。”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米娅。”梅诺薇头也不抬，微皱眉头盯着那锅开始沸腾的糊状物，等这染发剂试验的差不多了，她该多加些植物香精进去融合一下，味道实在刺鼻了些，不知道斓光会不会拒绝在他头上抹这些东西。
见梅诺薇丝毫不重视和公爵大人一起吃晚餐的事情，米娅轻轻跺了跺脚，无奈地抱起换洗的衣服和床单之类的到一个大篮子中，悄悄离开了，她觉得还是在晚饭前再来提醒一下好了。
果然,等她下午再来的时候，梅诺薇坐在窗台边，看着茶几上一缕深颜色的头发发呆，脸上手上都是绿色的污渍。
“梅诺薇小姐！”
米娅有点暴躁地把她推去院中的卫生间洗澡，刷红了她全身才去拿了一套漂亮的浅粉色礼服给她换上，然后又把她拖去房间梳头。
“您该多去街上买些饰品，瞧瞧这些，都还是公爵大人送的礼物。明天让我陪您去街上多买一些吧。” 米娅翻了翻梅诺薇化妆台上少少的几样精美首饰，只觉得每一套都不太好看。
“好的，米娅，只是我没有什么机会戴。”梅诺薇扯扯被米娅紧紧编起的头发，虽然有点痛，但是这样挺漂亮的。
米娅勉强选定了一串紫色的三颗星型相连的白色链子戴到梅诺薇脖子上，听到她这样说很不赞同的说：“怎么会，你是公爵大人都欣赏称赞的神奇药剂师，以后会认识很多贵族参加各种宴会，而且……”她拖长尾音凑到梅诺薇眼前暧昧的笑道：“蒙尼尔少爷很英俊哦。”
梅诺薇一愣，转而失笑摇头道：“原来米娅在想这个，罗杰可是会吃醋的。”怪不得这么积极的为她梳洗打扮。
“梅诺薇小姐，您胡说什么。我对蒙尼尔少爷可没什么想法，这可是您难得的机会。”米娅严肃的继续说道：“虽然公爵大人和他的女儿弗拉小姐关系不太好，但是公爵大人和家族的其他亲戚都不来往的，所有人都知道公爵大人只有蒙尼尔少爷一个继承人呢。而蒙尼尔少爷父亲那边是魔法世家，继承人很多，我想蒙尼尔少爷肯定是选择继承公爵大人这边的。”
“公爵大人和他的女儿关系不好么？”梅诺薇站起身到起居室的一个大镜子前照着。
“弗拉小姐自从出嫁以后就很少回来的，这次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呢，我记得上次弗拉小姐来是参加公爵大人的九十岁生日宴会。”米娅又拿起一个手链往梅诺薇手上套，看到梅诺薇对着镜子皱了皱眉，就轻声安慰道：“您这样很漂亮，而且您的笑容可以让世间任何男人为你倾倒。”
梅诺薇诧异的看着镜中的米娅，被她夸张的安慰逗笑了，露出了让夜空的星光都黯然失色的笑容。
她只是不满意自己的身高而已，穿了高跟鞋还是不高。
最后米娅还要为她上妆，却被她婉拒了，这时代的化妆品太劣质了。
晚餐的气氛并没有米娅盼望的那样美好。
弗拉小姐的夫家是雷瓦纳帝国的特鲁维亚魔法世家，这位特鲁维亚夫人和莱蒙多公爵一样是个严谨的人，见面后送了梅诺薇一套红宝石首饰，礼仪周到，但显然不是一个亲切的小妇人。
被米娅称赞的蒙尼尔•特鲁维亚长得有点像莱蒙多公爵，但是五官比较柔和，是个斯文有礼的棕发青年。
这一家三口的礼节极为完美，短暂的介绍后就是无声的进食。除了中间特鲁维亚夫人询问了一下为什么梅诺薇只吃水果的原因后，就又沉默了。
梅诺薇一日两餐只吃水果和花蜜，她对人解释她小时候生了病所以体质和大家不一样。也不是没有人只吃素不吃荤的，就像精灵族也是偏好吃素食和水果的，这种事情并不是太奇怪。
用餐后，公爵大人要到餐厅外的阳台上喝茶。
梅诺薇想着回去试验她的染发剂，不想勉强自己在这种沉闷的环境中继续待着，她也没有想成为贵族夫人的打算。
“公爵大人，特鲁维亚夫人，蒙尼尔少爷，我正在试验一种新药，请允许我现在就要告辞了。”她向几位施礼。
公爵大人似乎有点遗憾，微微颔首，让她离去。特鲁维亚夫人不易觉察得皱了下眉，显然不满意梅诺薇这种不礼貌的行为。
染发剂比较成功，斓光的头发被染成了墨绿色，只是颜色还有点杂，下次的染发剂好好提炼一下就行。
如果经常洗头发，应该也能保持几个月，到时候发根也新长出头发了，刚好再重新染过。
她很快向莱蒙多公爵汇报了这件事。
莱蒙多公爵没什么惊喜的表情，说他已经给斓光安排了一个远房侄子小贵族的身份，还给他在城市的山腰间另外买了一幢房子，梅诺薇已经治好了他的病，不需要她再照料了，明天开始也不需要为斓光送食物，他会很快安排他出府，让她以后安心在公爵府里就行。
公爵还是很不喜欢这个亲外孙，以至于不愿他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梅诺薇有点别扭，本以为公爵会让斓光光明正大的住进公爵府，让他受教育，接触其他人，过正常人的生活。但她没说什么，这片大陆的文化深深在每个人的骨血中，斓光的长相和出生很难让别人接纳他。而她也不想充当别人亲情间的调和，她只是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情，别人也有自己的想法。
后来她又考虑了一下，觉得那样也不错。
两个多月的相处，她不太肯定斓光是否能习惯正常人的生活，斓光也不见得想去亲近莱蒙多公爵。在这个公爵府居住有太多的规矩，而斓光什么都不懂，要想得到公爵的认同必定还要付出很多努力，她不确定斓光是否能做到，还不如搬出去一个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
她整理了下染发剂的资料，把它们按配置比例写下来，抄写了两份，准备一会交给斓光一份，公爵对他的态度太过厌恶，这种重要的东西还是让斓光自己也保管一份吧。
帮她铺床的米娅在一旁对梅诺薇和蒙尼尔少爷这几天的毫无进展表达自己的失望。
梅诺薇打断了她，认真的说：“米娅，我并不想永远待在公爵府。”
“为什么？这里不好么？”米娅难掩震惊。
“不是不好，只是我还有很多想去的地方。”她吹了吹羊皮纸上未干的墨迹。
米娅很失望，她坐在床沿，呐呐地说：“你们都这么说，安定的生活不好么？”
听到这话，梅诺薇诧异地回头问道：“米娅，发生什么事了么？”
“您知道罗杰所在的风雷佣兵团出去已经快半年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米娅很快从床上站起来，假装随意地样子，眼里却有着伤心和气愤，最后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安心当个木匠不好么？”
梅诺薇斟酌了下说：“米娅，只有离过家的人才会更珍惜安定温暖的家。你也不要太担心，佣兵团出去半年一年都很正常，他会回来的。”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安慰米娅，毕竟佣兵是一个高危险的职业，它带来的荣耀很多时候比不上亲人更为重视的生命。
而她自己正在为将来安定温暖的家努力，才会四处漂泊。
“恩，他跟我保证过他会回来的，只是总是会担心……”米娅叹了口气，收拾了下就告辞了。
梅诺薇在厨房里拿了些食物和糕点装进篮里去地窖中送饭，只见斓光依旧在床上打坐，和尚念经都比不上他的勤奋。
“咱们出去走走吧。”等他吃完梅诺薇收拾了下提议。
这显然属于自言自语，斓光没有反应。
她就不客气地直接挽了他的胳膊把人带出了地窖。
她已经在园中小心地用幻术布置了一下院子的入口和环境，而公爵府里的人并不知道她还会法术。这样外面的人进不来，周围的暗卫也不会怀疑院中看到的情景。
公爵并不允许梅诺薇单独把斓光带出来，她只能这样偷偷的。
在斓光身体好了以后，老管家带着一个暗卫统领，摒退了周围的暗卫，在院中布下禁制后才带他出来过一次。
她挽着斓光在园中给他指点一些植物，那些都是染发剂的材料，叫他好好记住那些材料的样子。又带他去了自己房间的厨房教他如何提取植物根茎中的原料，如何捣碎，如何按比例混合。
“这个你拿着，虽然你不认识字，可你也得把它们好好背下来。”梅诺薇把那张记载着染发剂配方的羊皮纸瘫在桌上读，叫斓光也跟着读再背出来，但是对方很不给面子，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这时不得不说公爵大人的漠视不教育法很成功，斓光除了出生和生了那场大病以后就安静的呆在地窖中，没给公爵大人带去过什么麻烦，他似乎除了练那剑法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这也使得他能安然活到现在。
梅诺薇相信如果斓光跑出去被人发现而被要求处死的话，公爵是不会出面庇护他的。
她只得耐心地劝说：“这对你很重要，你得牢牢记住。跟我念。”
斓光听到这句话有了一点反应，却也只是用那异常明亮的黑眼睛看着她。她说的口干舌燥，起身去厨房泡了一壶茶端到起居室的藤编小茶几上为两人各自倒上一杯清香的尤普斯顿花茶。这种茶很受女士的欢迎，可以延缓衰老，清口护齿。
“你要死了么？”
猛地听到这句话，梅诺薇手一抖，撒了不少茶出来。
她愕然地放下茶壶问对面藤椅上端坐的少年：“你怎么会这么问？”
斓光垂下了那头顺直的长发，等了会才回答：“里昂大叔也说过很重要，要记住。”
梅诺薇琢磨了半天，才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方才一直唠叨交待他染发剂的事情，他以为是留遗言？
小小郁闷了下后，又有点心酸，她把藤椅搬到少年旁边，拉起他的手解释：“我不会死，只是公爵大人明晚要送你离开这里。我们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一起了，这个染发剂是能让你自由生活的护身符，所以你最好能自己记住。”
少年垂着眼，沉默了会道：“为什么不能天天一起？”
“因为你搬出去以后，公爵就会另外安排别的人每天给你送饭，不需要我照顾你了。而且你也要学着长大，以后多出去走走。”看着斓光低垂的头，她不由得伸手摸了下少年光滑的长发。
斓光不语，也不跟着她读配方。
于是，最终她也没能说服斓光背那个配方。为此她只能在少年耳边不停的念，希望他能就这么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