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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第三十章 金蝉脱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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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时已过酉时,进了社庙之侧住所,韩焉伺候着换了衣衫,自要出门。

我颔首道:“凝骢…”

韩焉回目一望:“主子莫要讨饶,今日饮了酒,那药万万不可不喝。”

我哭笑不得:“只是想求你手下留情。”

韩焉抿唇一笑:“在如柳处已喝过一次,睡前再饮一次方好,只是滋味如何,就不在凝骢考量之内。”

我只得叹口气,由他去了,自思量些事体。

算着情势,这几日面上是风平浪静,谁不晓得低下暗涛汹涌。申王既已知晓我身份,却不见动作,可见是不懂我心中所想,以静制动罢了。这些日子除了明面上的动作,我并无私会计量之举,他定是有些糊涂了。不过我必在他有所行动之前,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为强…这几日冷眼旁观,申国与豳国时不同。申王远比豳主机敏,手下臣子虽有派系,他却掌控得当,不似豳国其心各异。再说王子之间,既便有龌龊,也不斗在脸上,虽是子弟多些,却不如豳国明白。

从何处下手为益,从何处突破为佳,从何处进攻为上。

不由按住额头,皱起眉来。

虽是影儿想得巧慧,以刘钿之名送美人,自然还需些旁的打点,只是此举不全是稳妥。如想一举攻破,尚需万全之策。都是些见惯大场面的主儿,又怎会轻易上当。一个不好,赔了夫人又折兵。

莫不是我有考量不周之处?亦或是有思虑遗漏之所。

叹口气,连连皱眉,食指轻扣桌面,一时有些焦躁。

大臣还好说,偏生申王狡猾谨慎,要骗过他,只怕不易。王子之间,得势的嫡长子,我原无交情,这几日又碍着身份,不便拜会,自是难言把握几分,此路不通;老九慕容泠,并无野心,兄弟间亦是作个好好先生,挑不起事儿来;老十二慕容浛,性子急躁,偏又不安于室,难成大事;其余诸子,尚难定论。偏我现下又困在宫里,虽说有慕容泠相助,拿了出宫腰牌,终是制肘。

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脱身离去?

想了几个计策,终觉不妥,不由摇首笑叹:“刘锶啊刘锶,你亦有人力所不及之时啊。”

语一出口,猛地想到一点,有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不由朗声一笑:“怎地方才不曾想到,真是愚钝,愚钝之极!”

“主子说谁呢?”却是韩焉进来,手上托个青花瓷碗。

我稳座安然:“自是说那申王。以为将我困在宫里,我就难有所为了?这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韩焉放下碗来:“主子想甚麽时候走?奴才前日已收妥行装了。”

我合掌道:“阿弥陀佛,凝骢有如神助,真是知我。”

韩焉一拧眉毛:“”主子那点儿心思,全在卫国上,可叹那些庸人怎地就是想不透。

我呵呵一笑,抬起碗来:“别人都以为我另有所图,拼命探知后头隐秘。谁知我只是一层牛皮灯笼,一戳就破,里头空空荡荡。”

“偏生那些人不信邪,还想鼓捣,却不知道里头燃着蜡烛,自是要烫了手的。”韩焉眉眼一瞟,含笑应答。

我一口饮尽,放下碗来:“好苦。”

韩焉哼了一声:“良药苦口。”

我呵呵一笑,换言道:“你既早有准备,说说看。”

韩焉递只茶杯来,方道:“主子前几日出宫,不过是官面上的应酬,却始终以真面目示人,奴才就晓得主子并不打算再以王爷身份来谵城。如此言行,不过是敲山震虎。放出消息来,三王爷早就到了申国,可是申王却以佛子身份相待,这难免叫人心中难测。”

我喝一口,却是清水,不由皱眉道:“怎地不是茶?”

“就如奴才方才说的一样。”韩焉瞅我一眼:“怎地不是三王爷?”

“谁说茶杯里乘的定是茶,谁说佛子就是和尚?”我哈哈一笑,“做的好!”

韩焉一躬身:“谢主子赞。不过主子明示,接下来如何脱身?”

我一眯眼睛:“那就得选个黄道吉日了。”

韩焉点头道:“林爷一行已入了豳国,两国方始会谈;大王爷尚且行踪不明,莫非主子想等…”

“非也非也。”我浅笑连连,“他在与不在,并不损我分毫,他不在,反而更好。”

韩焉道:“主子想以他名义给权贵好处,就不怕反而助他坐大?”

“大臣不是傻子,自会掂量。这当儿口卫国的礼,可不是那麽好咽下肚的。”

“主子想让大臣暗自生疑。”韩焉颔首一顿,“无论猜是何人所赠,大臣定是行明哲保身之计。”

“只要他们闭上了嘴,日后我有所行动,也不会有人敢明来阻挠。”

“而王子各有打算,只会坐山观望,申王就将孤掌难鸣。”韩焉叹口气,“主子真是一石数鸟。”

“也别光说好听的,成与不成,全在今晚。”

“主子宽心,这几日凝骢已将宫内地势摸熟。”韩焉颔首道,“其余的奴才来打点就是。”

正欲起身,突地小腿虚浮,忙撑着桌道:“且不忙造势,我先小睡片刻…”

韩焉奇道:“这时候睡觉…”猛地脸色一变,一手扶助我,一手扣住腕间,脸色大变,“怎会这样?”

我勉强一笑:“无妨,可能是久不用药,有些…”

韩焉恨声道;“竟然在我眼皮子下面用毒!”

我摆摆手:“莫恼,滋味儿还是不错的,呵呵。”

韩焉又气又恼:“甚麽时候了,还说这些个。”

我眯眯眼睛:“这事儿古怪太多,我一时也想不透,你先封我几个穴道,我们快走!”

韩焉点点头,点了我几个大穴。入内拿了包袱,将我扶起,折身出门。

门口立个宫婢,见我二人,忙垂下头来:“虢主,三王爷。”

我微微闭眼,韩焉见我无精打采,忙道:“罢了,今夜半个时辰之后点火。”

我撑着将腰间月华剑解下来:“这个拿去,不然老贼不会信的。”

韩焉一把拦住:“胡闹!这东西能乱扔麽?”又冲那宫婢道,“前几日就叫你们去弄,可弄妥了?”

宫婢一颔首,递来两柄宝剑:“虢主请看。”

我瞅了一眼,倒是很像。韩焉却一皱眉头:“怎麽就弄了这麽个玩意儿?罢了罢了,火烧大些,倒能掩盖些个。”

宫婢应了一声,带我们转至角门,外头停辆马车:“虢主、王爷请小心。”

韩焉扶我上车躺好,一扬马鞭:“记得半个时辰后才点火,务必要几宫同时火起,越大越好,越乱越好!”

“是!”

韩焉坐在外头,我躺在车内,各有心思。

眼看快近城门,韩焉闷声道:“想甚麽?”

手轻扬,拉开一角车帘:“想你为甚麽要下毒。”

韩焉身子一颤:“你以为是我下毒?”

我侧过身来,瞅着他后背道:“不然是谁,子敬,如柳,还是我自个儿?”

韩焉回首望我一眼:“我若要杀你,定不会如此下作!”

我摇摇头:“你不动手,你手下定会替你动手的。”言罢舒舒服服平躺,“死在大名鼎鼎的东虢虢主手中,倒也不算下贱。”

韩焉猛地一拉缰绳,马车定下来,我一时不察,差点撞到。

韩焉转过身来,咬牙切齿道:“刘锶,你真是不知好歹!”

我呵呵一笑,将月华剑缓缓抽出:“若在此处动手,我亦不会怪你。”

韩焉接过剑来,缓缓至在我颈上:“你不怕?”

我露齿一笑:“怕?自然是不怕。”

韩焉眼波流转:“为甚麽?”

我一动不动,透过他肩膀望着天上残月:“死了,不就不用喝药了。真苦啊——”

韩焉身子一抖:“你耍我?”

我摇摇头,月华剑擦着颈子滑过,一股温热自体内缓缓流出。韩焉目光一闪,却不曾开口。

我随手一摸,二指染红,不觉笑道:“原来我的血竟也是热的。”放入口中一舔,不觉又笑,“果然是苦的,都怪子敬,从□□我喝药。”

韩焉由得我动作,只口里冷道:“不是我。”

我懒得抬眼:“我又没说是你亲自动手。”

韩焉急道:“我亦从未给手下下过命令…”

我摇摇手:“我又没怪你,只是佩服你可以忍那麽久。”见他又要开口,忙的抢住,“不过反正要死了,倒是想问你个话。”

韩焉面色阴晴不定,咬牙道:“甚麽?”

我咳嗽两声:“你若不想答,不答就是,但若答了,定要说实话。”

他闷声点头,我心内一笑,面上却忧郁道:“你是大哥的人呢,还是父王的人。他给你甚麽好处,如你这般心高气傲之人,竟甘为走卒?”

韩焉狠狠一捏手:“刘钿小儿,岂能入我的眼?武圣胸有锦绣,我还没傻到去找他硬碰硬。”

我眨眨眼睛:“那你是哪国死士,几次三番与我为敌。”

韩焉犹豫片刻,咬牙道:“我不想这时候骗你。”

血流了一阵,有些眼晕,我强自一笑:“那算了。不过看在你我主仆一场,我也没有为难过你的分上,请你将我带回东也,葬在翠羽山颠,可好?”

韩焉一愣:“翠羽山,白梅下?”

我微微一笑,放平身子:“这时节,梅花不开的…你记得,那树上我刻过记号…”

后面的话不及说出,韩焉他,点了我的穴道!

瞪起眼来,见他熟练的包扎伤口,口里道:“你还不能死,要死,也是堂堂正正死在我手上!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死在这些腌雑货手上!”

处理好伤口,韩焉贴我耳侧轻道:“我晓得你本来想去找慕容泠的,我们现在就去!”

言罢转身放下车帘,扬鞭前行。

摇摇晃晃,我面上浮起一丝笑容。镱哥,原来琥珀霜味道还不坏,你也吃过的,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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