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1)
“秋涯真人?”缓缓地向床榻走去,上官秋涯静静地躺着,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不祥的预感袭来,雷亦宇一步冲到床前,伸手去探鼻息,然后,全身为之一颤。
上官秋涯已经死了。
“雪……雪仇真人!雪仇真人!!”疯了似地尖叫着,雷亦宇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杨雪仇和方也镜一同冲进屋来。望着榻上的上官秋涯,两人一齐深深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会这样?你不说,还有救么?”剧烈地摇晃着杨雪仇的肩,雷亦宇双手似铁钳紧紧箍住他瘦小的臂膀,似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亦宇。”方也镜轻轻地拍了拍雷亦宇的肩,“秋涯已经帮你作出抉择了,你若再不振作,又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人。”
一连串的泪,从雷亦宇憔悴的脸颊上,沿着一条条细细的面纹涌流出来,他用双手紧抱着上官秋涯的肩头,放声嚎哭。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脱力了?怎么这么没用!”矶砚望着翩冲进屋,忙忙碌碌地扶蛟坐下,察看他的伤势,悠闲地笑了一笑。
“矶砚大人,我一直觉得他很奇怪,你还记得我和你说么?他的功力似是每日都在退。”
“可能是打架打得狠了,一口气把功力都用光了吧。若是这样,就没救了。死之前记得丢出去,放在我房里,晦气得很。”矶砚淡淡地说着,似是全不关心。
“他是茔儿的朋友……功力甚强,留着他,能助茔儿大力。”翩一边说,一边将蛟的身子扶正,双手按住他后背的要门。
忽然听矶砚说道:“他死了吧?”
翩顺口道:“应该还没。”才说出口,脑中猛地一亮,才想起矶砚说的并不是蛟,心中一沉,抬起头,怔怔地不知要如何回答。
“我早就猜到。”矶砚眼望着窗外,忽然,隐约有一点晶莹划过了他老树皮似的脸颊,只听他喃喃地说道,“我早就猜到了……”
翩看在眼里,定了定神,蓄起一股气,极轻慢地顺着穴道缓缓地深探入蛟的内腑,欲看看他究竟哪里受伤。一探之下,不由得大惊失色,震惊之下,声音都颤了起来:“大……大人……他……他……”
“怎么啦?真没出息,慌张成这个样子!”
“大人……他……他没有内元!”
作者有话要说:相信你的眼睛,我真的更新了!
冲着这速度,再不给分是不是就说不过去了呢^_^
十
他的功力每日逐退,难怪他的记忆不断减少,难怪他的身子就像个破漏的木桶,生命中的一切都在一刻不断的流失,连龙自以为傲的角都被时光磨平,变作了一只似龙非龙的蛟。
失了内元却不得死的妖原来竟会凄凉到此番境界么?
望着蛟那张天下无双的脸,他纵是在沉睡的时候亦是这般紧张的么?翩伸出食指,轻轻点在蛟紧锁的眉间,微微用力按下,欲要将其抚平。
矶砚在一旁叹息:“失了内元,还能逍遥到今天,真亏得他了。不过……纵是大海漏水,也有穷尽的一日,瞧他这样,也算是差不多了。”
翩不发一言,只是呆呆地凝望着蛟,一动不动。
“你在想什么?”
“大人……我与他交过手,纵是以他如今的修为,我亦难是敌手。”
“那又如何?不就是练的时候长了些么?你以妖谷精气为凭,日夜勤练,十来年的功夫,就能超过他了!”
“可是……来不及了。”翩下头,整张脸都埋在黑暗之中,口口喃喃着,“来不及了……”
矶砚默然,忽然间有一个念头在脑中陡然一亮,他惊慌地挺起了身,枯瘦的手强支着椅把,颤声道:“小鬼,你可不要动那种傻念头!”
翩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凝立不动,正是默认了矶砚的猜测
矶砚真的急的,摇晃着老迈不堪的身子欲站起身来向翩冲过去。木椅在他用力的推搡下发出急促刺耳的声响,只听一声沉闷的落地之声,砚砚连人带椅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大人!”翩抢上前将他扶起,矶砚干枯的手紧紧地攒住了他的袖。
“不可以……不可以!”
“大人若是以我的力量,根本就帮不了茔儿……”翩顿了顿,抬头望了蛟一眼,“他就可以……”
“茔儿不会在乎!我知道她,她情愿等!等你变强,等你变得有力……你若做了这样的傻事,她断不会感激你的!”
“是啊……”翩的脸上难道现出了一丝笑意,“她会骂我,一辈子都不原谅我。”
“既然你知道……”
“茔儿是愿意等的。可是,昆仑不会愿意。”翩沉下了脸,他的话如一盆冰水,从矶砚的头顶狠狠灌下。
矶砚猛地打了个寒颤,望着翩,双手捏得更紧。
“我还有内元,我的给他!”忽然,矶砚激动地叫了起来。
翩轻轻地摇了摇头,平静的微笑着:“大人……不够的。”
“小鬼……”
“矶砚大人,你今天没看见。昆仑那些人站在天上,远远看上去,像一条长长的银河悬在天际,可真是漂亮啊……那样的景致落在这样一片坟地一般的妖谷上,美得让我害怕。那时候,我忽然就想,妖谷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丑的?若是我当时就死了,那茔儿现在再回来,看到的会不会还是以前那座山谷呢?那样,至少她的家还是没变的。至少,家里还有一个她熟悉的矶砚大人在等她……我觉得自己真是丑陋不堪……毁了她的妖谷,却依然还是帮不了她任何的忙。那么,至少也要帮她把白恕大人抢回来!”
“小鬼……”矶砚望着他眼中的固执,深深地叹了口气,“若是连你也走了……我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矶砚与他相依为命了五十余年。在初时那段最坚苦的岁月中,为了活下去,保全妖谷的最后一颗种子,矶砚连自己的一身修为都拱手相送了。可是翩却死活都不愿独自活下去,他想尽各种办法保住矶砚的命,在最危急的时刻,他以自己的血代替水强灌矶砚喝下。
后来,翩找到了吸食妖谷地脉精气的方法,终于保住了两人的命。他们活着,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对方。在这个坟茔般荒芜的地方,一个人活着,要比死了更煎熬。
在这五十年里,他们把对方的命看作是自己的命,抱着那微小的希望互相扶持着活到了今天。
矶砚不敢想象翩离开后,自己独自一人,要怎样在片泥沼死地里活下去,死死的抓着翩的袖子,心中却是一片苍凉。
他知道,自己最后还是要放手的。
“大人。”翩将矶砚轻轻扶到了椅子上,微笑着说,“你等着茔儿,她会把白恕大人带回来的。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把这妖谷恢复原样。还有……你记得告诉她,茧儿始终不曾离开她,从前没有,以后亦不会。”
矶砚眼望着窗外,不说话,紧拽的双手缓缓地放开了。
翩笑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茧儿!矶砚大人!茔儿回来啦!”
听到那熟悉的叫声自楼下传来,矶砚的身子猛地一颤。
门被用力的推开,依是那般冒冒失失,毫无礼貌。接着他的脖子一沉,一双手环上了他,眼前凑上了一张笑嘻嘻地脸。
“矶砚大人,你可想我?”她环顾着四周,问,“茧儿呢?”
不经意地一声,却让矶砚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大人,茧儿呢?对了,我看见谷口躺着好些昆仑的人,他们来过了么?茧儿呢?”
“他……”矶砚强笑着,艰难地说,“他在碧潭旁等你。”
“这家伙,又搞什么玩意儿!”茔儿浅笑着,蹦跳着离去,忽又一转身,道,“对了大人,有个好消息,茔儿先告诉给你听,最后才告诉给茧儿。茔儿正式离开昆仑啦!从今往后,再也不用回去喽!”嘻嘻哈哈地笑声散落了一地,她又问,“大人,开心么?”
“嗯,开心。”
“大人?”察觉到了不对,她忽然敛去了笑,小心地问,“怎么了?”
“我有些累啦。”矶砚道,“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是因为那些昆仑的人么?”茔儿的神色微微紧张了起来,紧步上前为他将毛毯盖实,“那大人快些休息,我不吵你啦。我先去找茧儿。”
矶砚沉重地点了下头,抬起头时,她已不见了。
茧儿……这世上,哪还有什么茧儿?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干涸的泥潭,早已没了夕日天瀑三叠,花妖嬉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