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1)
茔儿望了望雷量,向他走近两步。
雷量问道:“白恕平日教你修的是什么道?”
此言一出,不禁让茔儿吃了一惊。
她之所以能拜入昆仑,正是因为华风救她时,对旁人一口咬定她是被妖怪们掳去的。若是昆仑的人知道她与白恕的关系,又岂会蠢到引狼入室?但雷量这样问,又明显是已经知道了实情,说出来的话,似是已不容她撒谎。正思量着到底要编派些什么谎话的时候,雷量又开口了。
“你不必瞒我。妖谷中的一举一动,我都了若指掌,也猜得到你拜师昆仑的意图。若是我有什么要害你、防你的意思,便也不会留你到今时今日。我这般问,只是想知道你的进度,好因材施教罢了。”
“你……你猜得到我的……”茔儿的心头狂跳,不太敢相信雷量的话。
“你四岁那年白恕将你带回妖谷收为徒弟,耗损十年阳寿为你打通经脉,算来也已有十年的光阴。但你顽皮懒散,十年来修为罕有进步。前阵子你削魂转魄意欲成妖,白恕用自己的魂魄补全你的,为此将自己千年的道行付之一炬。也正是因他做了这样的蠢事,才会让我有机可乘,不仅一举将他擒回,更顺便灭了妖谷,永绝后患。”
茔儿静静的听着,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只听雷量继续说道:“你一定想问我,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引狼入室,不仅让你拜入昆仑,更提拔你为正殿弟子,对不对?”
茔儿抬头望着他,没有回答。但雷量看她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说得没错。
“一来,如今妖谷已灭,白恕已废,即便真的让你得逞,对昆仑也造不成危害。二来,你与白恕的关系只有我心里清楚,派眼线于妖谷的事,到底并非光明正大,也不便外传,因而要将你这孤苦无依的孩子赶出昆仑山,于昆仑的名声有害。三来嘛……”雷量顿了一顿,望着茔儿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老实说,我没有想到你会取这个道号。若你是师叔给开我的最后一次玩笑,那我又怎能不承她这个情呢?”说着,他笑了笑,“当然,我不会拿整个昆仑来开这个玩笑。我肯这般干脆的答应教你,还有第四的原因。”
他的身子微微前倾,靠近了茔儿的耳边说道:“你与她还差得太远,还远不足以构成威胁。”
四
雷量没有骗人,他对茔儿的确是毫无顾忌的。
他教茔儿修道,教她法术,教得与其他人一样尽心尽力。初时茔儿对他是有怀疑的,因此还特地将他所教的东西去问了华风。
虽然华风修的是小乘卷,茔儿修的是末闻卷,但天下之道殊途同归,于气理根基之上,总是大同小异的。华风详细的询问之后,并没有找出问题。
茔儿怕的就是雷量对她心存忌惮,不肯认真教她道法,至于他看不看得起她,将不将她放在眼中,是全然不放在心上。如今这样的局面,对茔儿和雷量来说,正是皆大欢喜。
来到昆仑一个月,逐渐熟悉了昆仑的生活,茔儿来去仍然是与华风同行,离了他,便举步维艰,连居所都出不去。好在华风并不令人讨厌,整日和他呆在一起,茔儿也不觉得气闷。
到了第二个月,雷量给了茔儿一块玉牌,对她说:“以你现在的底基,可以去神火洞找见真人要一把剑去了。自明日开始,你就该学御剑术了,自己学会了如何御剑飞行,也好让华风歇一歇了。”
茔儿听他这样说,自然是喜不胜收,出了蜀枫殿便催着华风带她去领剑。
她对雷量始终是怀着敌意的,喜悦或是恼怒,总不愿让他察觉,雷量的吩咐安排,她都只是一笑了之。
也曾特意向华风打听过婵君的事,常常对着镜子想象模仿婵君的样子。如今的茔儿,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懒懒,一副悠闲散漫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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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华风告诉她,昆仑重剑,所有弟子无论派别师承如何不同,学的却总是剑术。昆仑弟子的剑,都出自昆仑。神火洞便是昆仑的铸剑坊,昆仑弟子的剑全由神火洞的人铸造。而神火洞作为八洞十二峰之一,道术也有其别具一格之处,尤其是如今的大真人邱铭见,以道法霸道强硬著称,其他的大真人们素日里都不愿得罪他。
茔儿听了,吐了吐舌头道:“他们都不敢得罪他,那我也不去惹他。若是不小心惹恼了,怕也没人会来帮我吧。”
华风听了暗暗好笑,道:“你能知道这一点就够了。若是你到了人家的地盘再要口贱,我可是一定不会来助你的。”
茔儿白他一眼,道:“嘁,本来也不指望你!”
华风向外的表情总是冷得能让人结冰,而茔儿在众人面前,也要扮出没心没肺的快乐模样。唯有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才会流露出各自原来的面目。
不知不觉间,神火洞已在眼前。
只见一座山崖高耸入天,如一把利剑笔直的插在天地之间,华风将剑头拔高,却仍然见不到山顶。
茔儿“哇”了一声,华风却不再向高处飞了。
茔儿道:“妖谷里也有一座山,上面挂着条天瀑,矶砚大人说,那道瀑布连接着天地,若是能飞到天瀑之顶,便是到了仙界啦。”
她说这话时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怕惊散了眼前的旧梦一般。
这段日子,她已经能够回忆一些妖谷的事了。想起那个地方,那些人和事,也不再只是撕心裂肺的痛了。而是一种刺痛和甜蜜交杂的奇怪感觉。虽然仍然痛,但茔儿为了那微小的甜蜜,却还是愿意一次次的尝试着回忆。
她说起往事的时候,华风总是静静的听,不发一言。
他也帮着昆仑亲手毁去了妖谷,带走了她本有的幸福,她却奇迹般的没有怨恨自己。所以华风总是很小心的避开这些问题,尽量的不去提醒,唯恐她哪天忽然醒悟,再来向他讨债。
“可惜矶砚大人一向不中用,试了好多次,总是飞了不多时,便累得不行,只好放弃了。”她笑了笑,声音忽然明朗了起来,“等我有了剑,能自己飞了,定要到这山的顶端去瞧一瞧。不仅如此,我还要到天瀑的顶端去,看看仙界里是不是真有好多的白胡子老头儿。”
华风也跟着笑了笑,茔儿虽然在他的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也能感受到他心情的变化。
长剑载着二人绕着山峰转了一圈,茔儿眼尖,一下便看到半山腰处有个安着铜门的山洞。几乎也是同一时间,华风已催动脚下的剑向那山洞飞去。
这个洞远看只是小小一个黑点,高不过一指。到了近处才发现,这个洞足有四人高,洞口的铜门看上去沉重无比,没有十人的力量是怎样也推不动的。
两人在铜门前站定,华风朗声叫道:“弟子华风、茔儿求见。”
铜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茔儿连忙捂住耳朵,感觉到大地也跟着颤动了起来。
巨门缓缓敞开,里面并没有推门的人,而是在门后连着两条粗重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是两个三人高的木轮,木轮转动,便带动着铁链缓缓拉开了厚重的石门。
神火洞的洞口不小,洞内却是更为宽大。向上望,是几十人高的洞顶,每隔十步就悬挂着一个硕大的火盆。盆中燃烧的烈火将神火洞照射得明亮无比,却也是因为这些火盆的关系,让洞的温度比外面高出了许多。
茔儿才呆了一会儿,便流出了一身的汗。
一个腰悬红穗的神火洞弟子出来迎接。茔儿将玉牌交了给他。他的双眼一亮,道:“原来是正殿弟子呀,随我来吧。”
那名弟子带着二人穿过前厅洞,走过陡峭的独木桥,七转八弯的越走越深。随着地势越来越低,温度却是越来越高。茔儿渐觉气闷,不由得要张开了嘴来呼吸。
终于到了铸造坊,茔儿已是气喘连连,只想尽快的离开此地。听那弟子让她在左手那排兵器架上挑选一把佩剑之后,草草的扫视了一下,随手拿起一把看得过眼的剑,便说:“好了。”
那弟子似乎是没有料到她会这般草率便选定了剑,不由得愣了愣,问:“真的么?不再挑挑了?若是选定了这把剑,今后要想再换可是万万不能的。”
高温和难耐的气闷消磨着茔儿的耐性,听他还在啰嗦,便把眉头一皱,道:“好了好了。不就是剑么,怎么挑不都一样。不能换不换就是了,若是实在用不下去了,大不了不用剑,换别的什么兵刃也行呀。走啦走啦,再呆下去便要熟啦!”说着拉起华风就走。
华风熟知她的性子,却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随性,当着外人的面也不便说什么,只得随她去了。
他们走后,那弟子来到了铸造坊旁盖的那间简易的小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