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1 / 1）
婚礼如期举行。
平常只爱穿白色衣服的素此时身着大红礼服，更衬得冰肌玉肤，面若桃花，一头青丝被王嬷嬷梳起，精心地在头上挽个髻，插上凤钗银簪，眉不描而黛，唇不抹而朱，身材减一分太瘦，增一分则太胖，真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红色盖头轻轻覆上素的头，也掩住了素象小兔一样蹦跳的心。
一乘小轿伴着喧天的鼓乐把素接到了将军府。
主持婚礼的司仪一板一眼地叫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
但是，司仪的声音嘎然而止，旁边的笑声和说话声也静了下来，素即使被盖头遮住，也感觉到了青身体的震动。
接着是一个温柔的能滴出水的声音：“青，我回来了。”接着是一声深深的叹息：“你要娶妻了吗？我们真的无缘至此？”
青的声音“是你？你怎么会回来？”
“你还想知道吗？那么，你随我来，如何？”
青犹疑：“改天吧。”
一声冷笑和金属在空气中的嘶鸣：“果然是只闻新人笑，哪管旧人哭。你今天就做你的新郎，明天只管为我送葬。”
青的惊叫声：“不要。”几乎一刹那就冲了上去，接着是众人乱七八糟的说话声和忙碌的脚步声。
素没有动，心却在一点点下沉。
一双小手握住素的手，是烟儿，烟儿的手是暖暖的，素的手却冰凉。
周围已经静了下来，似乎都随着青和那个女子走了。烟儿牵着素的手，进入洞房。素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问烟儿一句。
“姐姐，那个女子好美。”
“恩。”
“姐姐，青将军好象落泪了。”
“恩。”
“姐姐，青将军会回来的。”
“恩。”
素坐在床边，盖头仍然在头上，桌上的红烛已经快燃尽，桌子上流了许多烛泪，仿佛一个盛装的美女哀怨的泪珠。
窗户纸已经发白，烟儿在床边点着头打起了瞌睡，素依然端坐在床边，她在等青，等他挑起头上的盖头。
鸡已经啼叫，青依然没有回来。
素掀开盖头，终是等不到了，她的新婚之夜也终于过去了。
换上素常的白衣，把红色喜服轻轻折好，红色盖头也一并叠好放到床边，然后唤醒烟儿，拉着迷迷糊糊的她向外走去。
“素，你要去哪里？”竟是青，一脸的疲惫和憔悴。此时的他无精打采地靠在门边。
素抬起头看他，他的眼神是茫然和无助的，还有一些痛苦，是的，是痛苦。素的心猛然揪痛，他的痛，不是为她。
“我去哪里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清楚了吗？”
“你是说什么？”青皱起了眉头，他仿佛没有听清素的话，他的脑海里千头万绪，他自己已经理不清楚。
“她是你的盛平吧，她现在可好？”除了盛平，谁可以让青这样失魂落魄。
“是，她不好，她丈夫已死，她在匈奴已经无法生存。”
“那么，你有何打算？”
“我能怎样？”
“如果我走，你可否心安？”
“不可以。你已经是我的妻。”
“现在还不是，你可以照顾她，我可以离开。”
“素，你不要这样逼我好不好，你让我想想清楚。”
素无语，忽然一凛，她看见一道白光一闪已经向青的背后刺来，青一夜未眠，身心俱疲，竟然没有发现。
几乎未加思索，素的身子向前一扑，已经挡在了青的前面。
青惊觉回头，素的胳膊被刺伤，已经倒在地上，而执剑刺杀的人竟是盛平。
“快，叫大夫。”青抱起素大叫，然后盯着盛平：“告诉我，为什么？”
盛平手中的剑呛然落地，声嘶竭力地喊道：“为什么？你还问我为什么？是你，是你杀了我的丈夫，是你，让我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是你，毁了我的一切，我只有杀了你，为我的丈夫报仇，为什么我这样没用，竟然杀不了你。”
“你的丈夫？他是谁？”
“他是被你砍下头颅的完颜王子，他答应我会好好回来的，铁骨如他，已经跪地求饶，可是你仍然不肯放过他，害我们孤儿寡母受尽欺凌，只可惜我不能报此仇，我只求一死。”
盛平拣起地上的剑就向脖子上抹去。
青放下素，劈手夺下盛平手中的剑：“盛平，我不知道完颜雄单是你的丈夫，你真的这样恨我？”
“是。我恨你。”盛平叫道。
“好，那你杀了我吧，如果从此你可以幸福，可以快乐。”青的眼中有深深的痛苦，他曾深爱的女子啊，已经恨他入骨。把剑递给盛平，坦然地看着她。
盛平用剑指着青，心中五味陈杂，手开始颤抖，但是随即心一横，一咬牙，执剑向青的胸口刺来，青不躲不闪，竟一心求死。
“不要……”一个小小的身影又飞身挡在了青的面前，剑扑地一下刺入了素的胸膛，盛平一惊拔剑，一股鲜红的血随着剑喷射而出。
“素……”青狂叫：“你怎么这么傻呀，快来人，素，你坚持住，一定会没事的……”
青紧紧搂住素，看着素的脸渐渐苍白，眼泪忍不住滴落下来。
“大将军，”素在青将军的怀里气若游丝，一张小小的脸已经苍白透明如纸，与身上胜雪的白衣浑然一体，只是胸口一片嫣红的血迹慢慢洇开，渐渐盛开成一大朵艳丽却绝望的菊花……素的嘴角流出汩汩的血，她不理，只用一剪秋水般的瞳看住抱着她的青，似乎他的眼里有悲伤，还有素盼望的疼惜，他还是爱她的吧。
“大将军，”素继续说着，艰难地抬起纤纤玉手，试图抚摸青刚毅的脸庞，却无力垂下，被青浑厚的手掌紧紧握住。
“青将军，这只手链给你。本想昨晚给你，可是终没有等到你。”素努力地从怀中掏出一只手链，本是洁白无暇的手链此时渗进了殷红的血，这些血在里面流动起来，发出艳艳的红色，竟好象给手链添了灵气。
“若有来生，希望我可以是你的唯一……可以吗，将军？”素此时的眼睛明若天上最亮的星辰，即使最璀璨的光芒也无法与之争辉，但只是一刹那，她的眼睛便失去了所有的光彩，沉寂如黑暗的夜，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流出，在长长的睫毛覆盖下若珍珠般的美丽，她感觉好累，便阖上双眼，她只想睡一会。她没有看见青的眼光此时温柔如水，他俯身吮吸掉她最后的泪珠；也没有听见这个戎马一生，金戈铁马里未曾皱过眉，流过泪的铁血男儿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素，对不起，对不起，你醒醒好不好，你会是我的唯一，今生，来世……只要你肯醒……”
但是，素再也没有醒来，脸上安详如熟睡。
“素，来生，我去哪里找你？”青喃喃自语。
抱起素，青头也不回，向外走去，此时，他的眼里心里只有素，他从来不知道他是如此爱着这个纯洁坚强聪慧的小女子，从此，他会了无生趣，即使他位高权重，即使他拥有了全世界，没有了素，一切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素，你不会丢下我的，你不会这么狠心，你从来都是我善良的小仙女，是不是？”青温柔地看着怀里似在熟睡的素。
“素，今天该是你回门的日子，我带你回来了，你不会孤单，我会永远陪着你。”
“素，你看这片你最爱的湖，你不是叫它圆梦湖吗？你不是说它圆了我们的幸福，我们的梦想吗？”
“素，你睁开眼睛看看呀，这里有你喜欢的花和草，还有蓝天白云……”
“素，你不是要给我弹一辈子的琴吗？你不准耍赖，不准说话不算数。”
“素，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你明知我离不开你，你明知这样我会心痛。”
终于忍不住，青搂着再也不会回答的素失声痛哭。
身后的王嬷嬷，烟儿早已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风云为之变色，连湖边的花草也跟着一起呜咽。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转载请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