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流魂街记⑦（1 / 1）
“夜如何其？夜未央，
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
夜如何其？夜未艾，
庭燎晣晣。君子至止，鸾声哕哕。
夜如何其？夜乡晨，
庭燎有辉。君子至止，言观其旗。”
看着渐浓渐墨的夜色，风生忽然就有了吟诗的雅兴，在屋顶上摇头晃脑地背起了《诗经·小雅》里的《庭燎》一诗。然后在若水他们的喋喋不休中抱起棉毯准备回房。
而此刻，夜未央。
心中始终无法平静下来的露琪亚和恋次也终于起身，犹豫而又坚定地走向风生的卧房。
于是。
“咦？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你们在这干吗呢？”
三个人在狭小阴暗的走廊上狭路相逢。
……
静默了片刻，风生把他们领进了自己的房间。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风生淡淡地开口。这么晚来找自己想必一定有要事，不过，以恋次的性格能忍到这么晚也是个奇迹了，会是什么重要的事呢？风生看向他们的目光不禁带了一丝调侃和探询。
“这……，他/她先说！”
“你/你先说！”
又来了，风生忍不住摇头，“如果没想好就算了，反正我也有事打算明天跟你们说，既然现在来了，就先听我说吧。”
“等等，请你先别说好吗？”露琪亚面带恳求地说道。
风生心里一惊，被察觉到了吗，我的心事？
露琪亚沉默了片刻，忽然抬头笑道，“风生要说的事情一定是最重要的，所以要留到最后，可以吗？”最后三个字几乎低不可闻。
风生几不可察地偷偷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可是，在这个世界，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未必是件幸事啊，露琪亚！
恋次被现场的古怪气氛搞得颇不自在，“算了，还是我先说吧。”
清清嗓子。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做死神！！！”×2 。
露琪亚和恋次的话语同时响起。听清对方的话后又都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咦？你怎么也会这么想，恋次/露琪亚？”
“这样啊，可以告诉我原因吗？”是什么触动了你们的心。风生仿佛没有他们的话惊到，依旧一副淡淡然的样子，可微微合上的幽蓝眼眸却在刹那闪过几道精光。当然谁也没注意。
“我想要变强，强到足以保护大家，我不想再有人因为我而受伤了！”恋次语气激动。
变强，守护，果然是单纯热血的恋次风格呢。不过，这笔帐该不会要算到我头上吧。风生有些郁闷。不知道露琪亚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呢？
“我想成为死神并不是为了什么崇高的目标，我只是想要，想要有足够的资格留在你身边！”
可以看透人心的墨蓝色眼睛直直地对上了变换不定的幽蓝色眼眸。
半晌，风生垂下眼帘，低沉的声音好象来自彼岸，“你知道了。”
“是的！所以拜托你千万不要不辞而别！！！”露琪亚坚定地说道，一字一句似乎要深深刻入对方的心里。
“NANI？风生要不辞而别？”恋次后知后觉地大叫起来。
“闭嘴，”露琪亚毫不犹豫地拿枕头堵住了恋次的大嗓门，“你想让全家人都知道吗？”
“好了，露琪亚，你再这样下去，恋次恐怕就真的永远开不了口了。”风生可怜地看了眼那只在兔子女王淫威下不断挣扎的小狗，开口劝阻。
“啊，好险，差点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露琪亚你是认真的吗？”恋次有些哀怨地看着对方，“你真的想要蒙死我吗？”
“你闭嘴！”露琪亚直接甩了三个字，探询的目光再次落在风生身上。
还是逃不过啊，风生低低地叹息，“既然你们已经有了觉悟，那就跟我来吧！”
“咦？”两人同时惊叹出声，这又是哪出？
“果然还是放不下你们两个笨蛋，”风生停下来，回头冲他们笑了笑，“那么，未来同行成为死神的路上，请多多指教了！”
跟上风生的步伐，露琪亚和恋次第一次见到一直封闭的阁楼。
灯光乍起，两个人不由惊大了嘴。
里面什么也没有！
……
风生了然一笑，一个响指打起，空气中隐隐出现蓝色的波纹，慢慢扩散，原本隐藏的东西也开始显露。
首先入目的是一大堆手抄的医书和修炼灵力的要诀，整整齐齐地码好堆放在房中唯一的家具——书桌旁；然后是桌上5枚冰蓝色的戒指，线条简洁流畅，但中间却雕刻着极其精美的蝴蝶——血红色的蝴蝶，灯光下，流动的色泽使蝴蝶看上去仿佛展翅欲飞一样；而房内唯一有些许阴影的地方是磨损了的负重物……
一个人要准备多久才能把这些东西准备好？
难道说风生从一开始就有了计划？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天才般的人物存在？
但是，如果是风生的话……
看着两人惊疑不定的样子，风生淡淡笑开，“如你们所想，这些东西，我从刚来到戌吊区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当然那些戒指和灵诀除外。”
“这么说，我们的出现纯粹是个意外，就算没有我们，你迟早也会离开，甚至更早就动身了，是吗？”露琪亚冷静地分析道，然后不等风生回答，又继续说，“那么后来又为什么对我们那么好，却从不告诉我们你的想法，你以为我们会反对吗？”
“我知道的，你们不会反对我的任何意见。”风生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说道，“一开始，是留恋；后来，是补偿。”
有些话不用说完整，因为听的人自会理解。
但理解不等于赞同。
“你从来没有过亏欠，又何来补偿！”露琪亚一字一顿地咬牙道。
一直插不上嘴的恋次忽然恍悟道，“你是因为那个约定吗？”那个大家约好不做死神永不分离的约定。不过，现在自己和露琪亚都违背了，风生没必要那么自责吧。
“你这个傻瓜，不懂就不要插嘴！”露琪亚一掌拍飞鸡同鸭讲的恋次，又静下心道，“因为白天的那个死神吗？所以你不再掩饰，所以明天有事要说其实说的就是离开的事情吧，我……我还以为你会不告而别呢。”声音渐小，风生可以坚决肯定地说那一刻他看到了露琪亚有些羞红的脸。
“我才不会那么不华丽地偷偷溜走，要走也要留个好印象不是。”风生知道露琪亚不是真生气后，心情明朗，语气也不由轻快起来。
“为了不让你们因为我的违约伤心，我会准备华丽的告别仪式的。”风生开始回想自己当初的“金蝉脱壳”计划，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一个华丽无比的死亡仪式！”
“你说什么？”露琪亚忍不住开始散发寒气。
恋次出于动物本能后退三尺。
可是某人还未发觉，自顾自地说着，“烧死太丑了，吊死太俗了，被虚杀死太逊了……果然只有死在水里才能体现我的与众不同和美丽形象啊！”
忽然一个阴影逼近了他，“难道说你本来想诈死骗我们！”
“啊，露琪亚好聪明，这都被你发现啦！”风生欢快地应道。
然后，魔音震耳，绕梁三日而不绝，阁楼从此成为戌吊一景——魔音鬼楼！
“风生，你这个大混蛋！！！”那晚，露琪亚如是吼道。
……
等到露琪亚发泄完，风生找了块干净的地方，邀请两人坐下，慢慢讲述自己隐瞒的秘密。
“说实话，露琪亚应该已经发现了吧，我的治愈能力其实来自我的斩魄刀。”
“恩。”露琪亚只是点点头。
恋次却惊叫出声，“斩魄刀？不是吧！！！你怎么会……”剩下的话被露琪亚一巴掌拍了回去，“你可以闭嘴了，恋次！”
在露琪亚的高压政策和风生默许的女士优先的教育下，恋次有再多疑问也只敢放在肚子里。屋子最终安静下来，只有风生那风般悠扬、水般清冷的声音慢慢流淌。
“你们一定很奇怪吧，拥有斩魄刀的我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去考上真央？即使只是平民，在接受死神教育前就掌握斩魄刀的也可以称为天才，不会出现被排挤的现象，顶多有点小麻烦罢了。
“那是因为我并不完全信任死神！”
直接无视露琪亚和恋次一脸的震惊，风生继续道。
“你们虽然知道我是新来的，但我从没告诉过你们我在现世的故事。实在是……因为我英年早逝，没有什么好说的啊。”
果不其然看到了二人气鼓鼓的样子，风生笑笑，随即正色道。
“我是被虚杀死的！”
不等两人反映过来，风生又投下重弹。
“但那个虚的身上却带着死神的气息！”
“怎么会？”露琪亚捂着嘴惊道，而恋次已经彻底傻眼了，他的脑容量无法支持他继续思考如此复杂的事情。
“是呀，我也很惊讶啊，”风生了然地接口，“原本完全对立的力量同时出现在一个个体身上，真的很让人怀疑啊。所以，不管对虚亦或死神，我都无法大意。而且，死神并非都是好人，甚至不能排除部分死神与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哎，可惜现在的他们还无法理解破面这种东西的存在，而自己又答应阿贝拉秘密解决，编出这样没有水准的谎话还真是……虽然对不了解的人而言，这样的话已经是大大的实话了，但如果以后不小心真相泄露，自己又要挖空心思去哄他们，风生内心叹息道，果然还是要在破面正式登场前消灭它们，但是，没有破面的话怎么引出那个可能没死的蓝染老狐狸呢，好难办啊！！！
“ANO，”露琪亚没有注意到风生内心的纠结，提出了自己刚才就很在意的问题，“为什么你会被虚盯上？”而且还平安无事？后面的话因为自觉很失礼而吞了回去，但露琪亚知道风生会明白的。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就等你这句话呢，风生心里赞了对方一句，娓娓道来自己斩魄刀的故事。
“因为我的灵力强啊才会被虚盯上，不过我很幸运地被我的斩魄刀天幻若水救了，然后又流浪到异时空遇到了好老师教了我很多东西，作为报答，我要帮老师查明某些真相，而这些真相就隐藏在静灵廷中。
“虽然我已经拥有了不下于普通死神的力量，但一个贸然出现的高手任谁都会怀疑的吧。所以我需要一个不被猜疑的身份。”
“所以你才会在流魂街出现，还隐藏了自己的真实实力。”露琪亚终于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理解，但心里还有些疙瘩。
“可以理解成你在利用我们吗？”
随即又捂住了嘴，自己太放肆了，居然对救命恩人这么说话。
都怪风生平时太宠自己了。
风生会生气吗？但是换谁听了自己的话都会生气吧……
思维越来越混乱，露琪亚索性低下头，不敢抬眼再看风生。
风生十分理解露琪亚的心理，所以当初才会有假死出走的计划，但是既然已经决定一路同行，可以不隐瞒的还是直说了好。
无法信任彼此是感情出现裂缝的开始。
所以风生只是一笑，带着歉意道，“很抱歉，虽然当初我无意利用你们，但你们的出现的确帮了我很大的忙。原本只想拖几年，等身份经得起检查时就离开，没想到和你们接触后竟然慢慢地喜欢上这样的生活，如果不是今天……总之，那个死神的出现说明我的悠闲日子已经到头了，我是时候该离开了。”
“对不起！”露琪亚快速地闪过一丝羞愧，“说抱歉的应该是我才对，风生不仅救了我们，还赠予了我们常人难以企及的幸福，我们本不该探询风生的秘密，而且还是那么重要的秘密！风生基于我们的安全考虑才没有说出真相，我却……我却那么无礼地指责风生，真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其实……我……”
“我明白的，”风生打断了露琪亚还要继续的语无伦次的话。
“露琪亚是因为真正地关心我才会这么在意‘欺骗’的。家人应该是可以包容一切的。”
“但是，”风生正色道，“有些东西即使是家人也无法相告。”
“没有实力保护自己的人没有资格了解所谓的真相！！！”
露琪亚和恋次一起呆掉了。是呀，没有实力的人凭什么知道会带来危险的真相……自己这般渺小，有什么资格要风生正眼相看，除了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自己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才会被瞒着……而且还是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
“MA，MA，不用太介意我刚才的话，”风生眼看着那两人自卑地都要钻到地下去，暗道自己的话会不会太严重了，连忙换成一副轻快的语气，冲散了有些郁结的空气，“我会帮助你们变强，强到足以接受现在这个所谓的真相。”
看到两人忽然亮起的眼睛，风生微微停顿，异常严肃地说道。
“但是，在你们还没有强大到令我满意的时候，有些事情我仍然会瞒着你们！”
然后不顾两人诧异的眼神，又抛下一句。
“即使这样，你们还愿意信任我，跟随我吗？”
“那还用说！！！”两人异口同声。
“我从来就没有不信任风生，只是不甘心自己不被风生信任罢了。”露琪亚有些害羞。
“既然只是因为实力弱而无法了解真相，那就变强好了。”恋次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啊。
“那么什么时候开始训练？”恋次已经跃跃欲试，自己实在等不及想看看风生真正的实力了。
“明天！”
“咦？”两声惊叹。
“有问题吗？”
“为什么那么急？”
“因为秋天快到了！”
“现在明明是春天啊！”单纯的恋次。
“傻瓜，因为秋天就到真央灵术院的入学考试了，现在只剩不到两个季度的时间，当然要抓紧了。”已经听懂秋天含义的露琪亚BS道。
“那么，我要布置我们的任务咯！”
……
第二天。
海燕带着吵架二人组以及执意要一起来的队长浮竹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戌吊。
干净明亮的神医坊却空无一人。
正当某三只要发作时，一个瘦弱的少年走向浮竹。
“ANO，请问你是浮竹先生吗？”说话的正是林二。
“我就是，请问你是？”浮竹清楚地记得自己没有见过眼前之人。
白色的长发，文雅的外表，和善的性格，没错，就是老大说的目标，林二在心中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从身后拿出一封厚厚的信，递过去道。
“这是我们老大交代要我亲手交给你的。”
浮竹有些迟疑地接过信，“你们老大是？”
“哦忘了说了，老大就是美人神医风生大人。不过他有事已经离开戌吊了。”林二一谈到老大就眉飞色舞，不过后一句就有点暗淡了。
“NANI？居然走了！”满怀希望的三人忍不住吼道，“难道是落荒而逃？！”
“你们别胡说，”林二生气地回道，“在这个地方，还没有老大治不好的人呢！”
然后再不理会对方的话，直接对浮竹道，“老大说，你想知道的一切看了信自然就明白了。”说完转身，潇洒离去。
老大说，不管面对什么人，一定要有气势，身高、容貌什么都可以输，但气势绝对不能输。所以就算面对的是死神队长等人，自己也决不可以丢脸。
下意识地摸上那枚新的冰蓝戒指，暗暗下定决心，老大不在的日子，大家就由我们三兄弟守护了。
浮竹打开信，一片雪花般的信纸就飘了出来，上面只有三句话。
谢谢！
抱歉！
秋天再见！
浮竹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三个人连忙过来抢信看，信封里只剩厚厚的一沓纸。
为首的一行标题是——关于肺病的护理。
下面是长长的病理说明、名词解释、案例分析、护理方法、饮食注意……还附带了一幅适宜修养的环境居所图。
“不愧是神医啊，连我们来的目的都考虑到了。”海燕感叹。
“他是怎么知道队长的病情的？”小椿不解。
“白痴，队长那么有名，流魂街当然也会有人知道，又不是你！”清音抓住机会反攻。
“真想想见见这个有名的神医啊！”海燕最后惋惜道。
“会有机会的！”浮竹轻笑道。手里是那张雪花般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