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8(1 / 1)
“叶叶,既然你当我是姐,跟在我身边,一切就都要按我的规矩来做。”蜻蜓端端正正坐在圈椅上,表情很严肃,“就算是醉烟楼的仆人,也得有仆人的规矩,明白么?”
“知道的,蜻蜓姐。”叶叶,或者说那个叶公子站在蜻蜓面前应道。
可因为身形高,所以在坐着的蜻蜓面前,不免有些居高临下。
蜻蜓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慢条斯理地从圈椅上起身,可就算和叶叶一同站着,仍是矮了他一个个头。
“那么叶叶,”蜻蜓决定先对他进行锻炼,“你去厨房找吴婶,酒菜都在厨房备着,你照那些小木牌上的名字送到各个厢房。”
“好的蜻蜓姐。”叶叶转身要走,忽然又回头微笑道,“蜻蜓姐,厨房在哪里?还有,吴婶是哪一个?”
……
蜻蜓觉得今天醉烟楼里的人都疯了!
首先是迷桑姐疯了,竟然想让这个失忆加失常的叶公子留下来,后来还疯得跑到秦妈妈那里提议!
然后是秦妈妈疯了,明明那袋碎银子够付在醉烟楼好几夜的狂欢了,却偏偏听从了迷桑姐的提议,决定让这个失忆加失常的叶公子留下,当仆人?当跑堂?当小二?……反正是个杂役!她就不怕人家家里人找上门来吵闹么?!
疯得更彻底的就是梵烟了!一向喜欢和迷桑姐唱反调,这次却一反常态也怂恿着留这个失忆加失常的叶公子下来,她就这么喜欢看个失忆男人在她面前当跑堂?!
疯的人不止她们,还有如烟、暮烟、云烟……连最最明智的紫烟姐也疯了,当然,还有吴婶厨房里的那些仆妇,难道多一个白干活的就可以让她们轻松一些?!
蜻蜓想得头都大了,却根本无力改变这个既定的现实,因为最先疯的人是她自己!
如果没有害怕慌张起来……,如果没有拿酒壶砸他……,如果他被砸之后不是后脑勺撞地……,如果……
蜻蜓悲哀地摇摇头,其实留他下来也没什么的,但就怕突然有一天他醒来后想起了所有的事,到时候她真的会头大,不是想大的,而是被秦妈妈的铁拳揍大!
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啊……
于是,当叶叶早上醒来睁开眼,突然发现蜻蜓正笑眯眯地站在他床前:“叶公子,你醒啦?”
“蜻蜓姐,你有事吗?”叶叶揉揉眼睛笑道,“是不是叶叶起晚了?”
“吁——!还在失忆加失常!”蜻蜓松了口气,马上敛下笑容道,“叶叶赶快起来扫地!院子里早落了一地的叶子啦!”
“哦!”
叶叶倒是很积极,马上起来在蜻蜓的眼神监督之下打扫,很认真,也很仔细。
叶叶这个名字是秦妈妈取的:“叶叶叶……到底叶什么公子啊?!干脆就叫叶叶好了!好听又好记!”
蜻蜓的脸当下就黑了,叶叶?爷爷?……
阁楼上的陈公子站在窗口疑惑道:“蜻蜓这丫头怎么啦?最近连笑都不怎么笑了?”
迷桑姐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道:“没什么,她最近多了个包袱,有点失常了。”
所以,苦难只有蜻蜓一个人知道。
叶叶公子不会扫地,院子里的叶子他都会扫到厅堂里去,害得蜻蜓要重扫一遍。
叶叶公子不会端酒菜盘子,托盘拿得歪歪斜斜,在醉烟楼里走得好像在表演杂耍,看得蜻蜓心惊胆战。
叶叶公子不会招呼客人,他力气大些,直接用手拉拽,慌得蜻蜓忙不迭地赔礼道歉。
叶叶公子还不会自动早起,他每天睡得比醉烟楼的姑娘早,起得比姑娘们晚,蜻蜓不得不天天到他床头学雄鸡报晓……
……
秦妈妈一直冷眼旁观,只是时不时在经过蜻蜓身边时会“哼哼”几声,意思便是:蜻蜓,你自己看着办。
蜻蜓真是叫苦不迭欲哭无泪,虽然砸晕他的人是自己,可要留人下来的却绝对绝对不是自己,为什么还要自己来负责?……
“哗啦”一声,好似许多杯盏盆碟在醉烟楼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开花的声响。
“蜻蜓!!!”梵烟姑娘尖细的声音辽远地传来,如一根细线执拗地钻入蜻蜓的脆弱的耳膜,“蜻蜓!!!”
“什么事什么事?!”蜻蜓忙扔了扫帚跑来,“梵烟姐什么事?!”
果然看到大理石地面上灿烂盛开了一片片细瓷的“青花”“白花”,叶叶公子拿着空空的托盘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叶叶你又打碎碗碟啦?!”蜻蜓大叫起来,脸惨白得好似泼了一层白漆,“今、今天的第四次啦!”
“蜻蜓姐……”叶叶公子很委屈地喃喃,一旁还有个美艳却面目狰狞的梵烟女妖。
蜻蜓叹口气道歉:“梵烟姐,叶叶还不太熟练,你不要怪他,更不要打他……”
“蜻蜓啊!你这个姐姐是怎么当的?!亏我们叶叶还左一个‘蜻蜓姐’右一个‘蜻蜓姐’的叫你!”梵烟女妖双手叉腰做泼妇状,“看看看看!叶叶白嫩嫩的手心都被碎片划破了,幸好我及时看到了让他停手!”
“呃——”蜻蜓困难地咽了口口水,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又搓搓耳朵,“梵烟姐没怪他,还……?”
“现在我要带叶叶去清洗伤口,你赶紧收拾收拾,不然妈妈知道了有你好看的!”梵烟吼完,理直气壮地牵起叶叶的手便走。
蜻蜓呆了好久才清醒过来,回头拿了扫帚清扫。
果然,醉烟楼里的女人都是疯子。
夜深了,醉烟楼依旧灯火辉煌,流光华彩下,满堂的莺歌燕舞。
送完酒菜,蜻蜓偷了个空出来给娘送饭,吴婶在白饭里偷偷拌了些肉末肉汁,娘吃得很香,蜻蜓看着也不由舒心地笑,一整天的疲累仿佛也渐渐消散。
看着娘睡下后,蜻蜓慢慢走出小屋来,深夜的月光凉薄且朦胧,照得整个庭院好似笼罩了一层轻纱薄雾。
旁边是叶叶暂住的小屋,想了想,蜻蜓还是走了进去,脚步迈得很轻。
叶叶公子在床上睡得正好,一只手露出在被子外,在窗口的月光下是淡淡的玉色。
这个时候的叶叶公子,看起来……真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
如果没有失忆失常,原来的叶公子……肯定很不屑睡醉烟楼给仆役住的小屋,不屑睡小屋里简陋的床铺。
蜻蜓叹口气,轻轻拉起他的手看了看白天的伤口,梵烟已经帮他清洗过了,上了些药,现在还有些淡淡的红。
原来的叶公子,肯定是从不做这些扫地端水的杂役活,可是,就算做的话,会这么笨么?!
蜻蜓想得摇头,帮叶叶公子掖好被角便出了门。
出门不多久,又听到秦妈妈的狮子吼。
蜻蜓正沉浸在莫名的思绪中,于是便惊得跌坐在地,手掌被地上粗砺的石子磨破了皮,有微微的渗血,还火辣辣地痛。
但是没有人来帮蜻蜓清洗伤口上药,如果梵烟女妖看了还会高兴地笑出声来。
蜻蜓怏怏起身,捂着手掌继续去完成她的丫头大业。
于是第二天天还没亮,在确定了叶叶公子仍未从失忆加失常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后,叶叶公子温暖的被子便被人用力扯开。
醉烟楼后院宁静的清晨被丫头蜻蜓的大吼震破:“懒叶叶!还不起床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