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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烟楼的清晨,带了很难得的静谧。
大半厢房的门都紧闭着,有时会有端了黄铜水盆的小丫头进出,却也是小心翼翼的,软底布鞋踏在木地板上,轻得几乎没一点声响。
偶尔有些厢房门开了,隐约弥散了欢爱后的暧昧气息。
“蜻蜓?蜻蜓?”一间半开的厢房门口,一个睡颜惺忪的女子探出头来轻唤。
蜻蜓应声快步走了过来,笑眯眯问道:“迷桑姐什么事啊?”
“陈公子要赶着回府,你赶紧去打盆洗脸的温水来。”迷桑刚要缩回头,好似想到了什么,又半眯着眼道,“还有,拿条干净的巾子来,昨晚上我那条巾子被陈公子醉酒弄污了,真是臭死了!”
蜻蜓刚想笑,厢房内传来一个男子怏怏的嘟哝声。
“迷桑你就那么小气?!你那块破巾子才值几个铜钱?说过晚上给你带十条上好的缎巾来你还不肯么!”
“少拿你那些好话来蒙我了!”迷桑回身,“砰”地关了厢房门,隐约听到里面一高一低的拌嘴声。
“上个月扯坏了我的新裙子,你说买十条还我的,在哪里?!”
“一样的裙子是找不到了,我不是送了你上好的绸缎了吗?!”
“十天前喝醉了又撕烂了我的檀香扇,说好还我十把的,又在哪里?!”
“你要那么多扇子什么用?天气那么凉,买了那么好的小手炉送你还嫌么?!”
……
蜻蜓听得不由捂嘴偷笑,然后快步赶去端洗脸水。
……
“……好,那些都不计较了,你答应了赎我的,从去年赎到今年还赎不出来么?!”说这话的时候,迷桑的语里已经带了隐隐的哭腔。
“……迷桑,不是我不赎你……”陈公子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实在是我爹……唉,你看我每次都偷偷来,早早走,还不就是因为我爹?!你再忍些日子,等他捱不过我的时候,我就赎你出去娶了你,好不好?……”
迷桑不由咬牙切齿道:“忍忍忍!姓陈的,我倒要问你我还能忍几年?!我忍得人老珠黄了你是不是还要赎我娶我?!”
“迷桑……”陈公子无可奈何地摇头,一边却是开门走了出去,“……晚了,我还是先走了。”
蜻蜓刚好端了脸盆在门口,奇道:“陈公子,你不洗脸了吗?”
陈公子接过巾子胡乱抹了脸,要走时,又在蜻蜓耳边小声道:“蜻蜓,劝劝你迷桑姐,别让她哭得厉害,啊?”
看这架势,蜻蜓倒也明白了十之八九。
赎身这样的戏码,醉烟楼里好过几次的姑娘与恩客之间都会上演,有些是逢场作戏,有些又是假戏真做。
只是,逢场作戏的居多,双方都是心知肚明;而假戏真做的实在是寥寥,有过一次的话,就算过了好几年,也会被醉烟楼里的姑娘们津津乐道。
但是终究是少之又少。
这一点,五岁开始便在醉烟楼里当丫头的蜻蜓倒是看得很透。
看了差不多十二年,还不能看透么?!
蜻蜓有些自嘲地笑笑,会意地朝陈公子点了点头,端了脸盆便进了迷桑的厢房。
进房后,顺势掩了房门。
若是迷桑姐嚎啕大哭起来,整个醉烟楼都是要受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