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生死相随(1 / 1)
孝仁十七年,纳兰家得一女,唤作纳兰瑶。
孝仁二十八年,先帝崩,太子洛绝登位,号武德。
武德六年,纳兰瑶嫁于凤凰山庄庄主穆青云,夫妻恩爱,伉丽清深,传为一段佳话。
武德十年,纳兰瑶无故失踪,穆青云悲痛欲绝,发下誓言此生再不娶妻,被民间传为最痴情的庄主。
……
一页页上好的宣纸随着手指不断地抖动纷纷滑落地面。当最后一页写满字迹的纸张飘飘然落下时我猛地伸手想要挽留,薄纸擦过纤指依然坠落,最终止于地面,死寂,哀痛……
我扯了扯嘴角,望着自己置于空中的素手忍不住轻叹一口气。我到底想要挽留些什么?一页纸张?一段单方面的痴情?抑或是一个女子的一生?娘,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自我欺骗?一个女子若爱到失去了自我还能留下些什么?
所谓夫妻恩爱不过是为了纳兰家的传家之宝,所谓无故失踪不过是被自己深爱的丈夫献给了当今圣上。要多痛才算得上遍体鳞伤?要多疼才算得上情殇?不过是眼睁睁地看着身体里的血液一点一点流逝,直至死亡。爱情是一把双刃刀,令人沉醉却又伤人最深。爱不是一个人的全部,却是一个女人的灵魂。所以自古受伤最深的终是女子。娘,你是懂的对不对?为何还要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窗外的阳光明媚得让人睁不开眼,然而内心的阴影却总也照不进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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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几点稀疏的星光斜挂在漆黑的天幕之上。我伸了伸酸痛的腰,望着窗外一圈圈朦胧的月晕轻轻叹了口气。来皇宫已经一月有余了,当如今一点消息都没有。哎,娘,你到底在哪儿?
五天前我混进了皇宫洗衣房,本是打算趁机打探娘的下落的,却不想一失足成千古恨。洗衣房的衣服每日堆积如山,进宫五日,我连洗衣房的大门都未踏出半步,每日都埋首于各式各样的锦衣华服之中。白皙的手指也因在水中泡得太久而显得略微浮肿。我忍不住暗叹:哎,我还真有当洗衣女的潜能啊!
一抹幽红悄然落于眼前,我疑惑地皱皱眉,视线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所有人都已经被点了睡穴后才缓缓道:“血姝,你找我何事?”
她并不答我,室内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压抑得我一阵烦躁不安。向前大踏几步,月光下,血姝的脸色苍白地吓人,如鬼魅一般。心突地一跳,莫名地感到慌乱。
“渊落他中毒了!”她低沉地开口,声音沙哑地刺耳。
铺天盖地的寒意透过四肢,穿过血液,冻结心脏。我听见有什么东西“嘭”地一声破裂,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可是视线为何会这般模糊?讨厌的泪水,不许哭!渊落他是绝不会有事的!若他有事,我也绝不独活于世。这个念头一经冒出便再也压不下去了。轻扯嘴角,我想我懂了什么是生死相随。渊落,等我!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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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痛到极致便不会再痛了。可是渊落他,那般神采飞扬的渊落啊,怎会虚弱至此?!那双明媚耀眼的桃花眼为何不闭得这般紧?素手置于唇畔,狠狠地咬下去,只有这样我才不至于痛哭出声。渊落向来不喜我哭的,他不喜我便不做。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布满口内,心一阵一阵地抽痛。宛若被人捏入掌心,尖利的指甲狠狠地刺入最薄弱的部分。疼,却无可奈何!胸口的阳冕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似要灼伤我的肌肤。
手伸了伸,又犹豫地停在半空中。我怕,这样的渊落脆弱得宛如没有生气的瓷器娃娃,一碰便会碎。没有一丝血色的肌肤苍白得几近透明。干涸地嘴唇微微蠕动,发出低不可闻的两个字,“小魅!”
我猛地握住他的手,嘴唇颤抖着开口,“渊落,我在,我在!”久久,床上的人再无半点动静。心中升起的一点希望也渐渐磨灭。
“他到底怎么了?”
血姝只静静地看着我,目光中闪烁着仇恨、嫉妒、不甘……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神可以这般复杂。“是宫主下的毒。”
“原因。”我听见自己冷静地开口。从来不知道离了渊落我的思维也可以如此清晰。渊落,等我,这次由我来保护你,可好?
“我不知道,”血姝的目光自我身上划过,停在渊落的脸上,“他昏迷时一直不停的唤你的名字。”
我一怔,心头快速闪过一个念头,只一瞬又消失不见了。快得我根本无法抓住任何一丝线索。只觉得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我忽视了。“我去找义父。”
暗宫,一如从前地美丽柔和。而如今我却再也没有心思去欣赏那美丽纯洁的满池荷花了。
“魅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威严的声音压抑地人喘不过气。
我俯首叩头,“求义父成全!”
即使是低着头,我也可以感觉到暗无天的目光紧锁在我的身上。膝盖微微发麻,我却不敢动弹一下。
“好一个成全!你可知渊落他背叛了暗宫?!难道你也要如他一般?!”
我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暗无天,“义父,我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尊敬,背叛之事是断不敢也不会想的。这么多年来渊落为暗宫所做的事还不够多么?!女儿恳求义父放渊落一条生路!”说完俯首又是一叩头。
暗无天目光含火地瞪着我,良久,颓废地靠在椅背上,“罢了,你替他完成任务后就来领取解药吧。”
“谢义父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