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康熙十年,秋(一)(1 / 1)
没记错的话,岳乐他们是在九月初三离的京,十一月初三回来的,整整两个月时间。
他走的时候把几个大一点儿的男孩子都带走了,这一来府里就显得空了很多,没办法,安亲王府里没有了安亲王,这个府可不就空了。
那一段时间我过的也不错,每天早上逗逗孩子,中午睡起来看看书写写字,到了晚上就睡觉,可就是有一件事烦心,可能真的跟岳乐跟习惯了,现在一个人睡还睡不踏实了,我在灵丫儿跟前说过,她说我是想岳乐,我说我自己是犯贱。
王公贝勒跟着皇上祭祖去了,府里的那些福晋格格可有时间了,我也就顺带着沾光,吃了几家的宴席,喝了几家的陈酒,看了几家的戏班,看着戏上的悲欢离合,恩恩爱爱,这底下的女人们就感慨开了,女人们聚在一起聊的无非就是男人跟孩子,听多了其实每家都是那么多烦心事儿,什么这个王爷又有新人了,那个福晋又怎么闹腾了,孩子又怎么跟着添乱了,我也听,听着的时候就想我们家的那点儿烂事儿,肯定也被人都翻过来覆过去的说完了。
按理说这种热闹的场合少不了云海露的身影,她现在孩子也大了,没什么操心的了,平常就各府间走的勤快,可是这几次我却没见着她,问了一下,没人知道,尚善的福晋说“我请了,可是人家摆谱不来。”
在这些福晋的宴席上我没见着云海露,倒是那天从康亲王府上回来的时候被她半道劫走了。
她一声不吭的带着我上了一家茶楼,要了一间靠窗的雅间。
“我说这一阵子没见着你倒在这儿碰上了,你刚才那马车往过这么一拦,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在紫禁城外面让人给劫道了。”我见人都下去了,甩头就给了她几句。
她听了笑了一下,把放在炕几上的茶端起来喝了一口,这才说话,“我就是劫道了,赶紧让九门提督派人来把你救出去,然后让宗人府把我给圈起来。噗,这茶喝起来就是没酒过瘾。伙计,”她朝外面喊了一句,“给我们来一壶好酒。”
酒很快就送上来了,她先把盖揭起来闻了闻,摇摇头,“我说这外面的酒就是没有家里的好喝。”
“那你还出来,有事儿不能到府上说。”我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她瘦了。
“你府上人多我府上人也多,我就是说得兴起想哭还得往旁边瞅瞅,现在多好,就咱们俩,我就是耍酒疯也没人看。”她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仰着脖子就灌了下去。
云海露有点儿不对劲了,我就是脑袋再迟钝也发现了。
“出什么事儿了?”我把她倒酒的手按住。
“你喝吗?”她抬起头看着我。
“我不喝。”
“好人,你们家王爷也不喝,你们家王爷抽这个吗?”她把手从我手下面拿出来,双手做了一个抽水烟的动作。
“不抽。”岳乐很少喝酒也从来不抽水烟或者旱烟。
“怪不得身体那么好呢,你说要是济度也是那么好的身子就好了,我现在何至于想说话都没人呢。”
“你到底怎么了?”我把酒壶拿到我这边。
“我现在还能怎样,没了丈夫不就是孩子的事儿吗,小的时候想让他们赶紧长大,这长大了才知道事情更多。”云海露趴在炕几上,头枕在胳膊上,眼睛看着窗外。
我没说话,我等着她继续说。
“我说你烦吗?”她没看我还是看着窗外问我,“那么大的一个家,自己,还有他留下来的那些大小福晋,还有那么多自己的孩子还有不是自己的却是他的那些孩子,我怎么就管不过来了呢,你倒好,我看你现在还比以前胖了。”她把头扭过来,就那么趴着看着我,“哎,你烦吗?”
“烦,可是没办法。”
“也是,我们眼睁睁看着他大小福晋的往府里收,孩子生了一个又一个,自己的还好管些,可是那些不是自己亲生的,管的严了人家说我们嫡母当的跟后母一样,纵了,又说我们耽搁人家。可你比我强,你还有个人可以跟你一块儿分担,我找谁呢。”她把眼睛闭上了。
云海露说的没错,嫡母难当,一方面得照顾他们,可是宽严都不是人,里外都不是人。
“其实我还不如你呢,最起码你想做就做,没人敢指着你的鼻子说你虐待人家的孩子,顶多也就是背后说说,可我呢,岳乐的孩子可比你家的多,我要是对他们不好,外面的人言都撇开不说,单是我们家的那位王爷就得跟我急,哦,你亲生的你就管,这不是你生的你就虐着。我可是人前人后都难做。”我从酒壶里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为孩子的事岳乐是跟我急过,那时候吵了一架好几天两个人没说话,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玛尔浑跟塞楞额他们读书写字用的都是一般的纸,可是那天玛尔浑把以前自己攒下来的一点儿雪浪纸拿出来写字,而其他的孩子都没有,这让岳乐看见了,一问,玛尔浑实话实说,说是额娘给的,结果,岳乐那天指着我的鼻子说,说我是好的都给自己的孩子留着,给别人的都用差的,最后还来了一句什么人哪。后母不好当,嫡母同样也不好当。
“我不喝你就喝。”云海露早就把眼睛睁开了,眼睛睁得溜圆看着我。
“本来不烦让你一说就烦了。”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云海露把胳膊往起撑了撑,“你挺能喝的嘛。”
“我现在性子都变了好多,小时候比现在还能折腾。”我摇了摇手上拿的酒壶。
“还真没看出来。哎,你刚才说的也是,我是烦,有人跟我说那些人背后说我对孩子怎么着怎么着,所以我一生气我就不愿意见她们了,表面上亲亲热热,背地下说不定就把你说成什么了。”
“你背后没说过人?”我斜着眼睛看她。
“说过,可是也没那么损呀。呵呵,”她指着我说,“你背后也被人说了不少呢。”
“我知道,以前说我是石女,说我生养不出,现在说我是狐媚,说我跟个猪一样就会生孩子,对吧?”其实这些话我都知道,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外来的风总是能吹进来的。
“是啊,哎,说的这些话你没给你们家王爷说过?我以前总是在济度跟前讲谁家又说什么了,谁又说什么了,他比我听得还起劲。”
“没,我听到了就行了。”我一句话都没跟岳乐说过,可是我知道他肯定也知道这些话,我这个在家的人都能感觉的到的风他能感觉不到?
“他就没安慰安慰你?”
“我没说拿什么安慰呢。”
“床上加倍呗。”云海露话没说完自己先就笑起来了。
我把杯子举起来作势要砸她,她笑着躲开了。
“说真格的,就你们家王爷那风流韵事,是这个词吧,我也不会用,听别人说的,就那些个风流韵事你就放心让他一个人去?”她往我这边坐了坐。
“我一个做福晋的祭祖去算是怎么回事?”
“傻呀你,好几个王爷贝勒都带了老婆去了,不过全是小的,所以你才在外面看见这么多没事儿嚼舌根的黄脸婆呢,喝她们的酒呢。”云海露说着说着就拿手在自己耳朵旁边扇了扇。
“那我还得感谢我们家王爷呢,去了还没带老婆,全是孩子。”我笑着开了一句玩笑。
“那是,谁都看得出,现在你们家王爷可是一门心思在你身上,就差没栓你裤腰带上了,这十年生的孩子还没过去一年的多呢,当然是跟其他女人。”
云海露没说之前我倒是从都没往这方面想过,习以为常的觉得岳乐每天都会过来。所以她的话让我愣了一下,我怎么现在才发现岳乐跟我是越来越黏糊了,这算不算是守的云开见月明呢?
岳乐在顺治年间最多的时候一年生过四个孩子,可是这十年他跟其他女人一共才生了三个,倒是跟我栓到一块儿了,我倒成了别人眼里的猪了。
“你怎么不笑呢,你们家王爷就是你一个的,笑啊。”云海露故意用手指头在我脸上划着。
把她的手打开,“早几年干嘛去了。”
“晚几年也行啊,总比没有的强,这次去盛京,那些蒙古的王公贝勒也都去,肯定带了些姑娘,你可小心点儿。”云海露最后打了个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