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康熙四年,初(五)(1 / 1)
没有人是刚一走进婚姻生活中就能游刃有余的,我和岳乐也一样,准确的说,我们的生活真正开始于顺治十八年,到康熙四年的时候也仅仅是四年,开始了解,开始融合,但还是不够。
婚姻就像阿玛说的那样是一张白纸,是一点儿一点儿画出来的,但是画画的时候难免会有画错的时候,线走歪了,墨用淡了,墨用浓了,那么怎么办?把这张纸扔掉?不可能,不可能的结果就是要把画歪的线纠正过来,在用淡的地方加上墨,把用过墨的地方用水淡化。一点儿一点儿的修补,一点儿一点儿的把它画完,画满。夫妻、婚姻这张白纸到头来都是皱皱巴巴,一笔而成的画、干干净净的纸注定只能是孔子的大同。
康熙四年三月初二的那场地震,不仅大赦了天下,免了几省的钱粮,让汤若望得以生还,也给我和岳乐的生活带来了变化,当然,不是岳乐英雄救美的把我从废墟中拉出来,或者是在生死一线的时候告诉我要和我生死不离,那种写在侠义小说中的故事,注定不是我们的生活。
这个凌虚台雨亭最早是没有名字的,它只是永平王庄在府里建的一个假山上的亭子。
“灵丫儿,给玛尔浑递张纸,让他乱画去。”我把玛尔浑放在亭子里摆放的躺椅上,上面铺的是厚厚的垫子。
抱了他好长时间,胳膊都累了,想要把他放下来,可玛尔浑的小手抓着我的衣服不肯放手,我只有用纸和笔才能把他安顿下来。在玛尔浑最闹腾的时候,只有笔和纸才能把他的注意力从我身上挪开,他会自己趴在那儿用笔在纸上乱画。这还是岳乐发现的。
“累死我了。”我伸了伸腰,灵丫儿把我的腰扶了一下。
“干什么?”我半转过头看着她。
“您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可不兴伸腰。”她见我停住刚才那个动作之后才转过来,走到我面前说。
我笑了一下,“还没什么感觉呢,就忘了这儿还有一个。”我用手指指肚子。手抬起来的时候看见指甲有点儿长了,就让灵丫儿帮我修修指甲。
“您的指甲又不长,您没见其他的福晋那指甲蓄的长的。”她坐在我旁边的低凳上拿起叫人送过来的剪子。
“指甲长了不习惯。”妇人大都蓄指以显手美,可是我没那习惯,整天都得小心翼翼的护着,难受死了。
灵丫儿没说话,仰起脸看着我笑了一下,我也冲她笑笑。
“主子,今儿是三月初二了吧。”她用帕子在我的指甲上擦拭着。
“嗯,日子记得蛮清的,是不是想你们家拉瓦纳了?”我看着她忙活。
她摇摇头,“不是,我是想您也该回去了。”
“回去?”我把声音提高了,“为什么我要回去?”我把头扭到一边,看着在躺椅上坐着画画的玛尔浑。
“闹闹别扭就行了,您不想王爷,小主子还想呢。是不是,小主子?”灵丫儿转过头问玛尔浑。
“他能知道什么?”
可是玛尔浑竟然把头抬了起来,好像听见了灵丫儿的话,看看我,然后又看看灵丫儿,往外面瞅瞅,叫了一声“阿玛。”
“满意了吧,我生的孩子全不是我的,是岳乐的。”我一边给玛尔浑做了一个继续画画的动作,一边嘴里埋怨了一声。他低下头忙他的去了,果然是孩子,想到什么就干什么。
“那说明王爷疼您和他的孩子。”灵丫儿把视线从玛尔浑那边转过来,拿起剪刀,小声的说了一句。
“他哪个孩子不疼?”
“可是这两个孩子他特上心。连拉瓦纳都看出来了。”灵丫儿用剪子把我小指上的指甲剪短了。
“那是他闲的没事儿干。”我没好气的说,一想到岳乐,我就想到那张床。
“主子,您是主子,我是奴才,按说我不该多说,可是我看您这一阵子饭量也小了,精神也不好,跟您这么长时间,我看着心疼,我呀,今天说声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俞霁的事情您也不是没有责任。”
我腾的坐直了,看着她低下的头,我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能把她看穿了。
“我有什么责任?我一心一意的给他操持这个家,他要是实在想找个年轻的,我没什么话,我都快三十了,我也没想着独占他,可是他在我床上,想想我都觉得恶心。灵丫儿,这事换到你身上,你能原谅你们家拉瓦纳吗?”我尽量把声音压低,害怕吓着孩子。所以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冒出来的。
“我不会原谅,但是我不会像您,只会折磨自己,我要在拉瓦纳面前说他不要脸,打他,骂他,我会跟他闹,我会把自己的眼泪和鼻涕全抹到他身上,我会让他知道他那么做有多伤我,我有多委屈。”灵丫儿还是细声细语。
“主子,感情的事不能只记的付出,还要想着索取。”灵丫儿紧接着说了一句。
咔的一声,我的指甲又被剪短了一个。
“索取?”我不大明白。
灵丫儿抬起头看着我,“就像小主子见您不理他他就会把您的东西弄出声响,让您注意到他。自从有了几位小主子之后,您说您和王爷还有过唠嗑,有过一起画过画吗?”
“可这声响也太大了。”我躺了下去,脑子里一片混乱。我承认,自从有了玛尼和玛尔浑以后,岳乐不再是我的生活中心,尤其是对玛尔浑,已经没了一个玛尼,所以我更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孩子身上,对于岳乐我确实没有以前那种全身心的关注了。
“娶不娶谁,这已经不是您决定的了的了,就像我给您剪指甲一样,剪糙了,得用磨子磨磨,剪短了,等它张长就就好了,夫妻过日子,一样的道理。磕磕绊绊,各退一步,不就完了吗?除非您是真不想把它过下去了。”
我当然不会想着不要再过下去,可是那件事我真的没有办法忘掉,我现在躺到王庄的床上我都会想到岳乐和俞霁在我床上翻滚的样子,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忘掉那件事。
“就算我为了孩子忽视了他的感受,就算我也有错,可是他在我床上做的那些事,我没办法忘,灵丫儿,你知道吗?我现在躺到床上我就不由自主的想到岳乐和她在我床上的样子,我真的没有办法。”我躺在椅子上,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
“主子,王爷跟您说这件事的时候您在他面前哭过吗?”灵丫儿把帕子递给我,我接过来,擦了擦,摇摇头。
“您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我记得您跟我说过,您每次都要猜王爷的心思,您觉得累,可是您现在难道不是让王爷在猜您的心思吗?”她用磨子在我剪好的指甲上磨了磨。
“都是我的错?”
“王爷当然更有错,他不该用另外一个女人去让您意识到他的存在。可是,主子,您肯定也知道,王爷的妻子不仅仅是您一个人,您早就说过这是命,您对公主曾经说过,命由不得我们,但是怎样去过,这,是我们自己的。”她口中的公主就是冰月。
“你怎么知道他是在用另外一个女人去让我意识到他的存在?”对灵丫儿的这个说法我还是没有办法信服。
“您忘了?拉瓦纳跟王爷在一起的时间可比您长。上一次他来送东西跟我说,王爷现在天天在您房里睡着。”
“是跟哪个女人吧?”
“瞧您说的,一个人。”灵丫儿用帕子把我的指甲又齐齐的擦拭了一遍。
“主子,感情不仅仅是付出,还要索取。”
灵丫儿前面的话不管对不对,不管我信不信,可最后重复的这句话让我有点儿感觉。很长一段时间,我真的都只是去为这个家忙活,可是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我没在岳乐面前表现过对他的在乎,尽管我内心真的很在乎他,可是在我们的生活中从来都是他要求我干什么,而不是我要求他干什么,从来都没有。我从来都没有给他提过一个要求,哪怕是让他在我们最亲密的时候说一句喜欢。
婚姻生活就是这样一点儿一点儿的去摸索的,也是一点儿一点儿的把两个人的棱角都磨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