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康熙四年,初(一)(1 / 1)
康熙四年(1665年己巳)
二月御史董文骥疏言大臣更易先皇帝制度,非是,宜一切复旧。
三月修缮历代帝王庙。辅政大臣议钦天监官德国传教士汤若望罪。
七月以太皇太后懿旨,聘辅臣索尼孙女、内大臣噶布喇之女赫舍里氏为皇后,行纳采礼。
九月册立辅臣索尼之孙女赫舍里氏为皇后。
索府
“额娘,不是以前都是叫裁缝给做衣裳吗,怎么现在您自己要做衣裳?”我走进来,把额娘放在桌子上的没做好的衣裳给拿了起来,“怎么,现在阿玛是首辅大臣,家里反倒是穷了,要自己做衣裳了?不行的话,我给您借点钱?可是这利可得算准了。”
“去你的,都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额娘劈手就把我拿着的衣服给抢了下来。“哦,养你十七年现在要用点儿你的钱还算利,什么时候和你阿玛一样斤斤计较了。”话音没落,自己就先笑了起来。
我把她的肩膀扳住,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我多大了?您自己的女儿您还不知道多大了?莫非我不是您的女儿,是阿玛和别人生的还是,”我把声音故意压低了点儿,“您和别人生的?”
“屁话!”额娘反手就给我脑壳上来了一下。
我摸摸自己的头,笑了,“您还真打呀。”
“胡说八道我还假打?”她眼睛一瞪,故作生气的说。
“行,我错了,我给您上杯茶,请母亲大人原谅则个?”我一伸手抄起了桌子上的茶杯,两只手递了过去。
“看在我们玛尔浑的面子上,我就原谅你,是不是,玛尔浑?”额娘接过茶杯,弯下腰在紧挨着我大腿站着的玛尔浑的脸上摸了一下。
玛尔浑往我身边靠靠,小脸仰起来看着我。比起玛尼,玛尔浑似乎和我更亲。
“郭罗妈妈问你话呢。”我蹲下来,看着玛尔浑的眼睛。这孩子不像玛尼那么爱笑,有点儿害怕生人。
大眼睛往周围看看,然后才对上我的眼睛,点点头。
“这孩子没有玛尼活泛。”额娘直起身叹了口气,转过身坐到椅子上,把剪子拿了起来。
我用手刮刮玛尔浑的鼻子,对他笑笑,把他拉到自己怀里抱了一会儿,才让灵丫儿把他领走。
“额娘,孩子还小,哪能看得出来呢。您那样说把他吓着了。”我站起身,转身走到额娘面前,说了一句。
“说说你还不爱听了?得,以后不说了,您安王福晋和安王生的孩子个个都好,好的跟朵花儿似的。”额娘头也不抬的甩了我一句。
“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当年也怪我,怀他的时候冰月嫁人,玛尼生病,我自己也没好好调养,早生了一个月,生下来瘦的跟个猴子似的,您是没见到,岳乐说,胳膊跟他的指头一样粗。所以我就觉得自己挺对不住这孩子的。”我也叹了口气,转身坐在额娘对面,看着她忙活。
“你呀,哎,也怪我,当初应该给你多说点儿的,我这个额娘没当好。”额娘把剪子放下,掏出帕子在眼角擦擦。
“您看,把您惹哭了,一会儿阿玛回来准得骂我。哎,您这是给谁弄衣服呢?”我用手拨拉了一下料子,转换了话头。
她把帕子塞回到衣服里,吸了一下鼻子,抬起头看着我说:“是给海玉里选秀准备的衣裳。”她的两只眼睛有点儿红。
“选秀不是每年秋天吗?怎么今年变了?”我拿起料子摸摸,上好的丝绸。
“哎,谁知道呢,反正现在这也乱七八糟的,今天说圈地,明天就说换地,后天保不准就又来个禁止,折腾死了,搞得我现在都不敢上街,一上街,那些没了地进了城当乞丐的全都涌到车跟前,第一次我不知道,就给了点儿钱,可是给一个剩下的全涌上来了,吓得我也不敢给了。其实,他们挺可怜的。听说这两天那个什么教堂的人和一个姓吴的人又闹开了,指不定还得杀多少人呢。”额娘歪着头说,又把帕子掏出来擦了一把眼泪。
我也不敢接着这个茬说下去,只能又找话。
“您看您偏心的,给自己的孙女亲自做衣裳,给您女儿就是找别人做,额娘,偏心过了啊。”我把料子往过一推,装作挺认真的样子。
“哎,海玉里可怜呀,没爹没妈,你说我这个当太太的不经管谁经管呢。”额娘很明显的是想到了大哥和大嫂。大嫂是在康熙元年的时候过世的。
“行,我不说了,我说一句,您掉一滴眼泪,回头我还背上不孝的罪名了。”我把自己的帕子递过去。
“不想了,不想了。”额娘用帕子使劲按了按眼角,抬起头,红着眼圈说,“不想了,想也没用。对了,赶明儿你抽抽空,过来住两天。”
“干嘛?”
“给海玉里教教规矩,你也是经常走宫里的人,而且也选过,对规矩熟。”她把我的帕子折好,推了过来。
“阿玛管了那么多年的内务府,他不是更熟吗?”
“你阿玛忙,而且他现在身子骨也不比以前了。”额娘的话语里有几分担心。
“行,我回去收拾收拾,您这是想把海玉里往哪儿嫁呢?”我怕额娘提起阿玛又伤心,我赶紧把话截住了。
“什么意思?”
“您要是想嫁进宫,那我就按宫里的规矩走,您要是想把她嫁的和我一样那就是另外一种教法,您要是不愿意让她进深宅大院,那我还有主意。”我把茶杯拿起来自己喝了一口,没抬头,只是把眼睛往上翻翻,看着额娘的反应。
“打你那时候你就知道我的心思,要不是那年你三姐也嫁人,还先你一步嫁给贝勒,我能想让你进安王府?所以呀,深宅大院不稀罕,我也不是没见过,找一个可心的就行。”
“那岳乐可您的心吗?”我把脸往过凑了凑,小声的问到。
“可你的心就行。”额娘见我把脸凑过去,自己往后挪了挪。听她的话语,对岳乐是不可心了。
我扑哧的笑了出来,脸收回来,“看来您是不可心您这女婿了。”
“胡说。”额娘用手在自己的脸旁扇了一下。
我呵呵的笑了。
“哎,说起你们家王爷,这一阵子身体好点了没?还架天想着玛尼?”额娘伸手把针线拿到手里,一边穿着一边问我。
“好点儿,不过还是没好利索,整天就一个人窝在书房里。”我把放在桌子上的手往回收了收。
康熙二年的那场病没能要了玛尼的命,可是大病过了之后,玛尼的身体就不如以前了,稍微吹点儿风,着点儿凉就会发热。岳乐就整天陪他在房子里面玩,用他的话说就是反正现在也没事,朝廷上的事有辅臣,他们只要在辅臣的奏议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就行,那议政王大臣会议去不去都无所谓,还不如在家陪着儿子。刚开始还有人请他去会,时间长了就没人请了。问他为什么不干脆辞了,他说人家不让辞,说他就是议政王大臣会议的一个花瓶,一件摆设也得立到那儿,谁让他在诸王中辈分最高呢。
玛尼的身体是病了好,好了病,拖了一年,还是没拖过去,去年十月,也是个下雨天,玛尼躺在床上静悄悄的去了。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岳乐当时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