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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顺治十八年,三月(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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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十八年正月初一就开始下雪,到现在是三月了,可是前两天还是下了一次雪,名为桃花雪。

名字很漂亮,下起来也很漂亮,古人有诗曰,“桃看胭脂赛雪滑,花香幽静断胡笳。雪没卓枝沧素色,桃花雪,雪桃花。”白色的雪,红如胭脂的桃花,白色,红色,这两种颜色就是我印象中的顺治十八年。

因为兰尔泰有了身孕,所以这两天岳乐没有过来,很正常,他要是哪天都往我这儿跑,那才叫不正常了呢。

中午刚吃完饭,三哥府的丧讯就到了。

奇克新死了。

当时我正在拿着矢比划着,这个消息让我手上的东西啪的掉到了地上。

自从去年老福晋临去世前的那次见面,半年了,我没有见过奇克新一次,只是前几个月每次去三哥府里听到三嫂说起过,听他仍旧是在床上躺着,对福晋仍旧是摔东西打骂,可是身体也没说有多差。自从腿冻伤了之后,这一个多月就没过去了,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对于奇克新,我承认我的感情很复杂,说实话,我说没有恨过他是假的,但是想到他,我的第一感觉不是恨,而是可怜。听到他的死讯,我的心还是漏跳了一下,伤心也有点儿痛惜。我曾经想过,孽缘,只有一个人的死亡才可以结束。

“福晋?要不要告诉王爷?”苹喜小声的说。

我回过神,点点头,“告诉,当然要说了,王爷没在书房那就肯定在侧福晋那儿,你过去说一声。另外,说完之后,就到外面让阿达海给我备车。”

我用眼神止住灵丫儿想要说的话。

在苹喜过去之后,灵丫儿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主子,您现在连下床都困难,您怎么过去呀。”

我没回答她,只是把放在床边的衣服拿起来,往身上套。

她连忙过来帮忙,可是嘴还是没消停。

“您就不去了吧,您不去,三福晋也不会说什么。您干嘛非要逞强呢?”我挪到床边,准备找鞋,“灵丫儿,把我的鞋你给我搁到哪儿了?”

她指指床底下,然后就斜着身子准备弯腰给我取鞋,我把她拦住了,自己弯腰从床底下把鞋拿了出来。

“主子!”她有点儿生气了,眼圈也红了。

我看着她,扬扬嘴角,“没事儿,不就是冻伤吗,一个多月了早就好了,是我自己偷懒,所以赖在床上,你还真当真的了。”

自己弯腰把鞋穿上,站起身,刚才说的话其实很大一部分是在安慰灵丫儿的,知道她不放心,以往没什么,可是现在她有身孕,过去为我担心也就罢了,可是现在还这样,对她还有孩子都不好,所以就算痛,我也只能忍。

刚站起来,差点儿就倒下,自己赶紧把床柱扶住,腿还是痛,但是三哥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且是奇克新,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自己非去不可,回想起来,如果我知道自己那天去会有那样的后果,我是宁愿把自己腿打断,我都不会离开自己房间一步的。我这个人一辈子就是害在这个什么事都要硬撑着的脾气上。

看我扶住床柱,灵丫儿就赶紧过来,把我搀住。

我看着她,笑了一下,“没事儿。”自己往前挪了几步。痛还是痛,但是不至于走不了路,我就这样被灵丫儿一步一步的搀到屋子门口,刚到屋门口,就见岳乐急匆匆的从西屋过来。

看见我这样,他的眉头皱了皱,不过没对我说话,而是对我身边的灵丫儿说:“你怎么回事,福晋还没好利索,你怎么就让福晋下床?”

我就见不得别人对灵丫儿发火,我承认我对灵丫儿有时就像是护犊子,但是没办法,说我可以,说灵丫儿不行。所以我很不客气的顶了回去,“是我自己要下来的,她能拦得住吗?”

岳乐没再说话,只不过用手往屋里摆了摆,意思是让我进屋。

“王爷,三嫂肯定很伤心,您过去是您过去,我过去是我过去。上一次额娘的丧事里面都没人打理,现在那边不定乱成什么样了。”我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被灵丫儿攥着。

“上次是额娘,这次是奇克新,他自己的福晋如果顾不过来那还有彰泰的福晋,不用你去。”

“王爷,彰泰的福晋再怎么说也是奇克新的弟媳,让弟媳照料自己大伯子的丧事,这说出来也不好听,我虽然年纪比他轻,但是我是他的婶子,我在那儿也方便点。”

岳乐听完这句话,眼睛就盯着我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奇克新的事你要是愿意管,乐意管,你就管吧。”说完,没理我,转身就走了。

我知道自己的急切让他误会了,那次奇克新对他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他说不定早就当了真,现在奇克新的丧事我又表现的如此急切,他肯定会真以为我和奇克新有什么。但是顾不上了,三嫂一直对我很好,她已经是第二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我可以想像得到她的伤心。

整个三哥府早就乱成了一窝,我没让灵丫儿跟来,苹喜跟我过来的。

三嫂也躺下了,上次额娘的丧事她还能躺在躺椅上,时不时和我说两句话,交代两声,现在她已经不能了,哭的根本就起不来床,倒是奇克新的福晋,亚尔涵,这次没有见一滴眼泪,只是静静的跪在三嫂的床边,给三嫂喂着水,见我一瘸一拐的进来,也只是站起来,微微的行了礼,没说话,仍旧跪下,照顾三嫂。

我来到床前,坐下,看着三嫂,我把她放到外面的手握住。可是亚尔涵却把三嫂的手从我的手里拿出来,塞到被子里。回过头,看着我不解的目光,淡淡一笑,说:“四婶,额娘的手放到外面好长时间了,怕冻着了。”

我哦了一声,也没在意。

“三嫂。”我轻轻的叫了一声,一直脸朝里的三嫂把脸转过来,满脸的泪水,见到我,眼泪就更多了,她想要起来,被我按住了。

“你怎么来了?不是腿不好吗?”她用奇克新福晋递给她的帕子把眼泪擦了擦,可是没用,仍旧往下淌。

我把帕子拿过来,给她擦了擦脸,轻声的说:“我的腿没事儿,早好了,我过来是因为放心不下三嫂。”

她把手伸过来,握着我的手,可以感觉到她的手握的很紧。

“思敏呀,奇克新怎么就这么走了?嗯?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还没孩子,他怎么就走了呢,这让我怎么活呀。”三嫂放开声哭了起来。

三嫂哭了很长时间,哭着哭着就睡过去了。睡过去也好,可能在梦里她才会忘了奇克新离开她的事实。

可让我奇怪的是,亚尔涵在三嫂大声哭的时候,竟然很平静,平静得就像哭的是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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