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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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举科试分三天举行。第一日笔试考兵法策论,第二日骑射较量,第三日是武艺比试。
因兵部尚书一职如今悬空,此次科试便由传太师和镇国候联手主考,兵部侍郎陈安邦为副考官。
第一日上午考策论,宝宝、卫紫衣和唐卓早早将高渐飞送入兵部考场,候了不到一个时辰,只见他满面春风第一个走了出来。
宝宝上前拱手笑道:“高状元,恭喜!”
唐卓拍拍高渐飞肩膀:“瞧你乐成这样,是稳操胜券了?”
高渐飞腼腆一笑:“题目不难,但考生众多,难免藏龙卧虎,现在恭喜,言之尚早。”
卫紫衣道:“都一会子了,尚未见第二个考生出来,这场考试,高兄必能夺魁。只是明后天的两场须得谨慎,以防有人作梗。先去熟悉一下考场罢。”
骑射和武艺比试均设于皇城西面的西武场内举行。此场平时为禁卫军演练场地,闲人均不得入内,今日却开放给考生练习骑射。
高渐飞向守门的禁卫递了考生牌子。
禁卫手接过牌子,瞄了一眼,抬头瞄了高渐飞两眼,也瞄到了他身后三人,不免来回又瞄了几眼,最后目光直勾勾定在宝宝脸上。
卫紫衣眼如利剪,冷然道:“牌子有问题?”
禁卫手一抖,高渐飞眼明手快接过牌子。
宝宝烂熳一笑,“没问题吧,那我们可进了。”
高渐飞领先走进,卫紫衣跟入,唐卓经过失魂禁卫身边,笑盈盈指着宝宝道:“兄弟,这位不是人,妖精变的,会勾魂,下次见到她记得闭上眼了。”宝宝瞪他一眼,径自走入。
禁卫调回目光,见了他笑容,眼又直了,喃喃重复他的话:“妖精变的。”
唐卓摸上自己的脸,没趣地自语:“这下倒好,妖精成自己了。”
几步外的宝宝听了,直乐得大笑。
场内前方摆了个擂台,后方搭了几个看台。擂台上放了十八般武器,场的一侧几十匹马闹腾腾一字排开,给肃杀的演练场添了些热气。
其他考生尚在兵部考场,此时这西武场内便只有他们四人了。宝宝也就毫无顾忌跃上了擂台,直奔武器架,取出一支缨枪,跑到台中央,向着空荡荡的台下抱拳道:“在下是十八号举子孙乐乐,来自花果山水帘洞。”
唐卓听她讲过>,知道水帘洞是猴子洞,哈哈大笑道:“不错,是猴精变的。”
宝宝不理他,转向卫紫衣一揖:“兄台,请了!”缨枪一挺,向他刺去。
卫紫衣陪她耍了几招,脚下一滑,佯装受伤,抱拳道:“兄台好本事,在下输了。”
宝宝收枪往地上一顿,也抱拳道:“承让!”讲完抱着缨枪笑弯了腰。卫紫衣也忍不住摇头莞尔。
唐卓在旁鼓掌:“二位耍得好漂亮的花枪。本官现在宣布花果山水帘洞的孙乐乐为今次科试的武状元。”说完大笑。
却见宝宝脸上微红,卫紫衣走过去扶住她,担心问道:“宝宝,是不是累了?”
宝宝摇头,转而道:“我们去跟高渐飞赛马,大哥去牵马吧。”卫紫衣摸她额头,不烫,方放心地去了。
唐卓笑眯眯道:“八宝,好端端干嘛脸红?”
宝宝被他一问,脸更红了,“不告诉你。”跃下了擂台。
却原来广东话“耍花枪”即是打情骂悄的意思,以前孤儿院的王阿姐每次跟她老公拌嘴,李嬷嬷便会说两公婆又耍花枪了,到了晚上还不是床头吵床尾和。宝宝想到李嬷嬷的话,故而脸红了。
在他们耍花枪的当口,高渐飞已緃马绕了一圈,此时正在马上表演花式,单掌撑在马背,身体左右腾挪,又忽而搂住马颈,俯贴马肚而过。
宝宝看得心痒痒,扬手叫道:“大哥,快点!”
卫紫衣疾驰经过她身边,右手一抄,将她放在身前。
宝宝兴奋大叫:“高渐飞,我们来了。”
高渐飞回首看了一眼,双腿用力一夹,马儿风驰电掣跑了起来。
宝宝扶住卫紫衣手臂道:“大哥,再快点!”
卫紫衣见她玩得开心,也兴起道:“咱们去试试高渐飞的马术。”宝宝拍手叫好。
唐卓也拍马追了上来,与他们并驾而驱。宝宝对他道:“咱们左右夹击,看看高渐飞怎么应付。”
两骑从后赶上高渐飞,卫紫衣与唐卓一左一右,两条马鞭同时挥出,高渐飞一手抓住一鞭,借力使力,在空中一跃一翻,准确无误又落回马背,动作沉稳利落。
场中响起数下掌声及叫好声。不知何时在看台前已站立了一群观众,拍手叫好的是一位方脸青年,身后跟了数位宝宝看了心情便不畅的人物,正是传玉郎、蓝白和冰火二雄。
方脸青年走过来向高渐飞抱拳道:“高兄好精湛的马术,小弟佩服。”
高渐飞认得他是考生之一,叫萧大任,今早在考场曾与他打过招呼,忙跳下马背,还礼道不敢。
卫紫衣和唐卓同时注意到冰火二雄身边的一位黑衣汉子,脸色木讷,双目却蕴含精光,内力修为隐然高于冰火二雄。相互对望一眼,却都见到对方眼中的疑问,显然都不知其来历。
传玉郎再见宝宝,神魂丢了一半,两眼不移盯在她脸上。
卫紫衣冷哼一声,传玉郎身体一抖,缩回木讷汉子身后。
萧大任望望宝宝,心里赞叹:原来这就是镇国郡主,果然丽色无双。一时竟也舍不得收回视线,却被宝宝身旁四道寒冰似的眼光逼得尴尬转头,转向高渐飞道:“高兄骑术卓越,箭法想必也不错,可否让小弟开开眼界?”
未等高渐飞回答,那木讷汉子阴恻恻道:“不如二位一起表演,让大伙儿瞧瞧。”
萧大任道好,高渐飞不好示弱,只得点头。
两人各乘一骑,各持一弓,等木讷汉子一声“开始!”,便同时放蹄冲出,驰至半途,举弓搭箭对准箭靶疾射,各射出了三箭。
木讷汉子身形微动,一道破空声音传来,卫紫衣和唐卓眼光疾快,瞧出那是一颗石子正向高渐飞射出的箭飞去。
唐卓手指也微动,射出一枚铜板,在石子即将击中箭杆时,堪堪追上,两下碰撞,双双粉碎,三箭依然向前,正中靶心。
再看萧大任的三箭也在靶心,两人似乎不分胜负。
高渐飞道:“萧兄箭法高超,小弟佩服。”
萧大任扯了扯嘴角道:“高兄箭法方可称高超,小弟甘拜下风。”
木讷汉子看了唐卓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唐掌门好暗器!”
唐卓打个哈哈,“北漠神指‘古冲’的暗器更好,在下自愧不如。”
高渐飞被他们一搅,已没心情再演练,便向萧大任告别。
出了西武场,宝宝问道:“那姓萧的是谁?”
卫紫衣道:“是传太师的一位远亲,算是个人才,大皇子这次是要期望他夺下武状元,顺便取得兵部了。”
宝宝摇头道:“这人箭法我看也比不上高渐飞。”
唐卓逗她道:“你竟看得出?”
宝宝哼道:“小看我,高渐飞肯定藏了一手,是不是?”
高渐飞笑道:“宝儿真聪明!”
宝宝得意道:“那还用说!”
卫紫衣刮了刮宝宝鼻子,笑道:“说你胖,还就喘了。”
一路说说笑笑回了镇国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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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几人聚于欧阳静书房。
欧阳静先道:“试卷经过初阅,已送呈阅卷组再行复核,今夜就会挑出前三名呈给圣上批阅,明早入围名单将会贴在西华门,入围的人再进入西武场参加骑射比试。”
宝宝心急问道:“高渐飞的试卷哥哥可看过了?”
欧阳静欣喜道:“高贤弟的试卷是初阅中最拔萃的,见解独到,论点精辟。除了传太师,其余同僚均一致赞好。”
高渐飞不好意思地搔搔头,道谬赞。
卫紫衣却问:“传太师会否在今晚复核时作手脚?”
欧阳静摇头:“今晚的复核由右相和左相一起把关,谅他也没机会,只是还得提防大皇子那边又再派来刺客。可否请张教主这两晚暂住府中?”
卫紫衣看到宝宝眼中的雀跃,欣然答应了。
接下来欧阳静论起了明后天骑射和武艺比试的规矩及可能的劲敌,请卫紫衣和唐卓一起参详。
宝宝听没一会,无趣地退出书房,走到荷塘的亭阁内,站在灯笼下,倚在栏上百无聊赖地打量周围景色。
天空无星无月,荷残水冷鹤影寂寂,没看出什么好景色,倒是冷风呼呼吹出一身疙瘩,正想回房加件衣服,身后无声无息忽来一声音道:“八宝,夜色美吧?”戏谑的调调,不用回头也知是谁。
宝宝喜道:“你们商量完了?”转身就要回书房找卫紫衣。
唐卓笑道:“张教主正在教高渐飞几手功夫,以应付武艺比试那天可能遇到的高手,你去了,我保证不一会又得出来。”
宝宝闷闷坐下。唐卓道:“很无聊吧?要不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宝宝掰着手指,兴趣缺缺。
“没兴趣?那算了,只好自己去了。”唐卓走几步又自语,“去看看有没人会在复核试卷的地方捣乱。”
宝宝跳过去抓住他,“我也去。”
唐卓佯装愕然:“你不是不想去?”
宝宝瞪他道:“臭骚包,故意吊我胃口是吧?”
唐卓吃吃笑了起来,接着毫无预警,拎住她腰带跃出亭子。
宝宝手脚悬空,吓得一把搂住他,唐卓趁势抱紧她,在她耳边轻轻笑道:“这回可是你先……”话未道尽,语意却昭然。
宝宝脸红道:“我自己走。”
唐卓道:“今晚那地方守卫肯定很多,就你那轻功……”又是一阵低笑。
宝宝这些天屡次被他嘲笑轻功,心中气愤,想捶他一下,却被他钳住,未及思索,张口向他颈上咬了下去,咬完方觉得不妥。
的确不妥。
是唐卓很不妥。宝宝咬的时候唐卓正要跃过镇国府高耸的外墙,颈上一麻,心尖上一颤,足下也就那么一滑,两人跌下了墙头。
也幸亏唐卓十几年的功夫没有白练,落地前那一刻,足尖轻点,腾身又起,一语未发往皇城方向奔去。
宝宝心中涌起羞意,懊恼暗骂自己莽撞,半晌偷偷抬眼望唐卓,黑乎乎的夜,看到的也是黑乎乎的脸,不知脸红了没?
不防唐卓忽地俯下脸,快速在她唇上轻噬一下,轻轻道:“礼尚往来也!”
宝宝看不到他脸红,这下自己的脸倒烧得火似的,不敢再抬头,乖乖低首伏在他胸口。
夜风甚寒,唐卓心中甚热,颈边唇上更热,足下未停,步伐却慢了下来。
惜乎皇城距离镇国府并不远,再慢,也不过这么一刻钟便到了。
复核试卷的地方在学士阁,学士阁在皇帝住的内城边,方便连夜送卷予皇帝批阅。
复核试卷是非常时刻,守卫于是非常森严。唐卓也于是不敢放开宝宝,跃上学士阁房顶后,传音入密告诉她:“八宝,你看到了,卫兵太多,不能弄出点声响,所以只能……这样了。”接着用行动告诉宝宝这样是哪样──改抱为背,让宝宝双手环上他脖颈,伏在他背上,自己则伏到瓦上。
宝宝手被他扣住,整个前胸趴在他背上,想挣扎,又怕惊动守卫,扰了试卷的复核,只得作罢。房中灯光由唐卓揭开的瓦缝映照出来,清晰见到唐卓眼角眉梢可恶的笑意,臭骚包,肯定是故意的,宝宝心中气恼。
也就气恼而已,或许再有一丝羞意,可没有半丝差点被宇烨轻薄时的恨意,宝宝却浑然未觉。
唐卓此时温香软玉伏满背,动心且动情,瓦片是揭开了,眼也往下瞧了,只是底下是何情景,全然看不见、听不到。
宝宝从他脸侧往下瞧,见到了半个房间,两人居中而坐,一人是右相李辅承,另一人不认识。
李辅承正对着份试卷捊须微笑,阅毕,对旁边那人道:“仁山兄,果真如你所言,此篇最是精妙啊。”
左相常景祥道:“那就这三篇呈与圣上了。”将三份试卷用绳子缚上,离座招呼房中同僚们前往御书房。
宝宝心想可惜不能看看高渐飞那份是否也在其中。
等左相右相带领一众官员护卫出了学士阁院门,唐卓才放开宝宝的手。
宝宝立刻翻身坐到旁边,小声恼道:“臭八股……”
唐卓捂住她嘴,轻声道:“别出声,底下还有卫兵。”
宝宝拿眼瞪他,唐卓满眼笑意看她,再传音入密:“好了,别生气了,咱们跟去御书房瞧膲。”伸手过去搂住她腰。
宝宝举手要拍掉他,被他一把捉住。
唐卓再笑:“你是不是想被发现?”依旧将她抱在身前,向着左相右相的背影跟去。
宝宝十分后悔跟他出来了。
眼见左相右相一行人进了御书房,唐卓重施故技上了房顶,却再不敢将宝宝置到背上,挪开瓦片,与她肩并肩、头并头往缝中瞧去。
皇帝正由区公公手中接过试卷,展开一份阅览。
刚才见到的左相右相一干人等站在御桌前,尚有一人候在旁边,胡子苍苍,是传太师。
皇帝边阅边点头,欣喜道:“不错,甚合朕意。”翻看名字,念道:“高渐飞。”
宝宝和唐卓心喜。
左相右相相视而笑。传太师眉头紧皱。
皇帝再阅另一份,先念名字:“萧大任。”抬头看了传太师一眼,又阅试卷,看了几行,小咳数声,再看数行,大咳不停。
区公公赶紧递茶,小太监慌忙递帕。
众官们一脸忧色。
咳声稍停,皇帝顺顺气,又要接着瞧。
右相禀道:“皇上龙体要紧,还是先歇息,明早再看吧。”
皇帝于是沉吟。
传太师焦急禀道:“皇上,尚有……”
皇帝摆手,疲惫道:“朕确实乏了,你们都回去罢。朕先歇歇,一会再看。天亮前,朕会着人将试卷及三甲名次送到学士阁,你们再去安排罢。”
传太师又要说什么,皇帝挥挥手:“放心吧,那个萧大任也不错,朕会禀公批阅的。”
右相脸上颇有得色,传太师满脸不豫,两人斗鸡似的互望一眼,一起退出了御书房。
皇帝叹息数声,喝口茶,让区公公服侍躺到榻上。
区公公与小太监轻手轻脚退至门外,掩上房门。
看到此,宝宝心想戏完了,该走了。刚要站起又被唐卓搂住,在她耳边道:“有人来了。”
不一刻,御书房的窗户慢慢打开,钻进一人,蒙着面,穿着贴身夜行衣,身材窈窕,竟是个女的,只是外露的一双眼似有苍桑,眼角隠现皱纹。
却见她走到皇帝榻前,呆呆站立,痴痴凝望。
宝宝心里嘀咕:难道是皇帝的老情人?
那女的望了一会,转身走到御案前,拿起高渐飞那份试卷看了起来,眼中似带笑意。看得忘形,弄出轻响,忙回头看向榻上。
皇帝惊醒,睁眼见到那人,对上了她的眼睛,揉了揉眼,几疑是梦,颤声道:“朕是在做梦么?”
一句话讲完,那人已跃出窗户,飘然而去。
皇帝叫道:“意娘,是你么?是朕对不起你,你别走。”
叫声惊动房外太监,小太监眼尖,瞥见窗户洞开,黑影一闪,于是叫:“有刺客!”
禁卫军冲入房中,小太监指向窗户:“刺客逃了!”
皇帝颤声道:“去帮朕把她追回来,但务必记着,别伤她分毫,否则提头来见。”
禁卫军领命而去。
再有周围禁卫军听到动静,源源涌向御书房。
唐卓心想再不走就会被当作刺客了,搂着宝宝站起。
宝宝想要推开他。唐卓双手却搂紧,“乖乖别动,惊动禁卫军,咱们可成了刺客了。”正要飞身离去,背后似有凌厉气息,缓缓笼罩过来。不由转身。
宝宝也察觉到了,跟着转身。
一起迎上了一对目光炯炯的眼睛。
唐卓这一刻非常非常的心虚。
宝宝这一刻十分十分地想哭。
情况很不得了,宝宝的头靠在唐卓胸口,唐卓的手放在宝宝腰间。
卫紫衣目光炯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