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告白（下）（1 / 1）
“我不明白，既然这么多年你都可以忍耐，为什么现在却要说出来？”我怔怔问他。
“是否说破对你的感情是我的权利，一如你也有权拒绝接受我的告白。但是我相信你不会。”他眼中的笃定让我没来由地疑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如何能确信若此？“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我多年来深埋在心底的爱情得见天日。夏雪，我希望从今天起你的心里有我，不是以弟弟的身份，而是一个恋慕你的男人。”
“什么叫‘不是以弟弟的身份’？你是我弟弟，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我们之间不能有爱情的存在，那是禁忌。”我瞪大眼，下意识地反驳。
夏子谦整个人依进椅背，微微暗沉的天色映照在他脸上，让本来就十分俊美的五官更加立体。“夏雪，如果说，我不是爸妈的孩子呢？”他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楚地说道。
分不出是因为他眼神中的锐利还是这句惊人的事实，一瞬间我有些喘不过气来，只是微张着嘴，愣愣地望着他。
“夏雪，如果夏子谦不是你弟弟，你最终的选择还会是我么？”卢平那句搅得我心慌意乱的假设再度回荡在耳边。
如果夏子谦不是我弟弟，如果他不是我弟弟，如果他不是……
为什么最近大家总是拿这个一点也不好笑的桥段来开玩笑呢？
我闭了闭眼，理顺了有些紊乱的呼吸，“别拿这些老掉牙的电视剧桥段来唬弄我了，我又不是十岁小孩，相信这个。”
“是不相信，还是不敢相信？”深沉的眸光仿佛有看穿一切的力量。
心跳乱了一拍，我力持平静地说：“不要跟我说你是爸妈认养来的孩子。妈十月怀胎，亲戚朋友邻居们个个都知道得清楚。她到底有没有怀孕、有没有生孩子，这种事可做不了假。也不要说你出生的时候在医院被抱错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又不是写小说，才没有这种乌龙事情。”我一条条分析，不仅是在说服他，更是在安定自己越来越不确定的心意。
夏子谦静了一瞬，“我不会和你辩驳，因为没有必要。就像你说的，事实永远是事实，作不了假。”他没有刻意辩驳，可是沉而不乱的气度让我的心更加动摇起来，他为什么那么坚定，那么胸有成竹？仿佛事实当真如他所言，经得住一切考验。“我只想问你，”沉静的眼神中含着一丝丝复杂而隐晦的情绪，“如果事实确实如我所说，如果我们当真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你对我的心意会是怎样？”
“既然连假设前提都是莫须有的存在，我根本没必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下意识捏着手中的玩具熊，极快地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的话堵个正着，夏子谦转脸望向窗外，沉默了好一会儿。夕阳西下，正是天色变化最快的时分，从白昼到黑夜不过一瞬功夫，一如我整个被颠覆的世界，还有仿佛从天际沉入绝谷中的心情。
窗外的天色，浅蓝，昏黄，淡紫，墨蓝，最终融进一片无垠的纯粹的黑色。
夏子谦优雅地站起身，浅浅的低叹隐没在皮椅“唧唧吱吱”的声响中，他一步一步走近我，拖鞋底磨擦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每一下仿佛都踏在我心上。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抓着玩具熊的手越捏越紧，我甚至可以感觉到手心微微的汗湿。他在距离我两步远的处停下，缓缓俯下身，双手撑在柔软的床垫上，将我困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床垫因为他的力量的加入而微微凹陷，而我则是忌惮于他的靠近而不敢动弹。局促的空间让我忍不住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只能尽可能将上半身向后倾，尽量拉开与他之间呼吸可闻的尴尬距离。看不见反而更慌张，我索性抬头迎上他的视线。因为背着光，他的脸庞几乎掩在夜色中，看不真切，可是直接有力的眼神即使在黑暗中也让人难以忽视他浓烈的存在感。面对他的犀利，我有种被看穿的心慌感觉。
“夏雪，”他低低地开口，气息不可避免的喷在我面颊上，我忍不住轻颤，“你在怕什么？”他略停，才又继续，“不过是一个假设前提下的问题，你为什么这么慌张？既然你心中那样坚信我的话不是事实，为什么不敢回答我的问题？”尽管没有光线，我仍然能感觉他的目光正一瞬不移地审视我，带着灼热的温度，“还是说，你心里并不确定，根本就很介意我的话。或者应该说，对于我的告白，你心中其实也有一样的想法。”
他的话一针见血，我全身僵直。是啊，我在怕什么？如果我心里的意念够坚定，就不该对他的假设有半分介怀，应该大笑一声骂他无聊才对。为什么我会心慌意乱，甚至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只是一味地逃避？难道一切当真像他所说，连我自己也不能全然说服自己相信他的假设不过是无稽之谈？难道我心里也有与他相同的情愫？怎么可能，那是禁忌啊，我再清楚不过的不是么，又怎么会明知故犯？
就算今天他的假设确是事实，就算我与他当真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可是从小到大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我心中一直将他当作骨血至亲的弟弟。那么，此刻我要如何说服自己，在二十多年血缘关系的认定下，我心里竟然会萌生那样禁忌的情感？
逐渐浮现的可怕认知，像一支削尖的冰锥，毫不留情地画过我心头最脆弱的地方。整颗心滴着血，抽痛着，然后不可避免地一寸寸下沉。
“夏雪，你为什么紧张，为什么慌乱？”夏子谦放轻了声音，“准备了那样一大堆理由，你究竟是怕说服不了我，还是说服不了你自己的心？”
是啊，我忍不住问自己。紧张，慌乱，害怕，不知所措，一次次逃避，一遍遍否定，我想要反驳的究竟是他，还是自己不受控制的心意？
夏子谦身体微微前倾，温热的前额亲昵地抵着我的。呼吸不可避免地交错，从未有过的亲密让我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他低喃的嗓音犹如催眠的指令，一字一句尽数流入我耳中，“你也喜欢我。夏雪，承认这点有这么困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