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病中的脆弱(1 / 1)
“东城”的生意十几年如一日的好。我和夏子谦站在新的格斗游戏机前,专注地对战。
“K.O.!”随着战斗胜利的音乐响起,我松开手中的摇杆,瞥了一眼夏子谦,他今天有些心不在焉,操作时失误连连,简单的三局比赛我毫不费力地大获全胜。
格斗游戏没有旗鼓相当的对手便会显得无聊,我干脆换机器去抓绒毛玩具。
夏子谦静静地跟在我身边,沉默了好半天才开口,“刚才那个医生你认识?”
他突然出声,问得话又没头没脑,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医生”是指谢若菲,“算不上认识,之前见过一次。”我实话实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这样问话的用意何在。
“你问这个做什么?”我随口问道,玻璃柱内的机械手抓到一只毛茸茸的鸭子,我忍不住屏息凝视,专注于手中的动作。
机械手稳当当地夹着鸭子上升,一寸,一寸。我的心也跟着悬起来。眼见即将“得手”,我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们去照大头贴。”夏子谦突然伸出手来,握上我的手臂拖着我就走。
到嘴的“鸭子”当然是飞了。
“喂!”我气地大叫,用力甩开他冰凉的大掌,“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整个人怪里怪气。”
他愣愣看了我一眼,却只是极短的一瞬,然后出其不意地将我拉进一旁的拍照空间。
我张口,还来不及发飙,他却在布帘落下的瞬间意外地搂住我,很紧很紧,紧到让我差点透不过气来。
我忍不住挣扎扭动,他反而收紧手臂将我揽得更紧。我没办法,只得忍着难受任他抱着。
心情平静下来,我不经意发现他的身体竟有不寻常的微颤,体温也有些偏高。
夏子谦将头靠在我肩上,身体几乎是一动不动。
他的手冰凉,体温却偏高,职业敏感让我忍不住联想起来。他该不是病了?身子被他紧紧固定住,不能动弹,我只能用犹有少许自由的手拍拍他的腰,放轻声音问,“夏子谦,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我等了等,却不见他回答,于是再轻唤道,“夏子谦?夏子谦?”他还是不答,我忍不住心慌起来,七岁那年的惊魂回忆不知怎么突袭侵占整个思绪,我猛地一个寒颤。
“夏子谦。”我用力扭动身子,想要挣脱他的钳制,探究他究竟有无生病。
箍紧我的手臂纹丝不动,“别动,让我靠一下。”他的声音微沉,隐隐带着几分疲倦无力,让人忍不住心疼。
他虽然任性,却从不曾像今天这样。掌心触及的偏热体温让我的心高悬不定。
他当真只是静静靠着我,动也不动,一句话都没说。五分钟,十分钟,半倚着我的身躯越来越重,揽着我的手臂力道也渐渐放松。
“夏子谦,”我再伸手拍他,“别闹了,你好像病了,快站好让我看一看。”他没有任何反应,呼吸声越来越粗。“夏子谦。”我再用力摇他。仍旧没反应。
我心里一紧,赶紧用力挣开他的手臂,和他对站着。
他喉间发出模糊地咕哝声,看着我的表情略微不悦,却什么也没说。素来冷峻的脸颊上不正常的绯红证实了我心中的猜测。我伸手探向他前额,果然滚烫。
除了哮喘之外,夏子谦小时候几乎很少生病,可是每一次生病,他总是虚弱得特别明显。
高烧近40度。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值,我整个心怦怦乱跳,好半天平复不下来。惊吓,慌乱,我连握笔帮夏子谦填病历资料的时候都感觉的到自己的手在抖。
急诊室值班的护士是我大学时候的学妹。看见我慌慌张张的样子,她忍不住取笑我这个学姐一点也不专业,一遇上亲人生病就关心则乱,整个人慌成一团。
她说得没错。发热是小儿科常见的病症之一,小孩子体质偏阳,一发起烧来,三十九四十度是常事,我这个儿科大夫最应当司空见惯、处变不惊才是。
可是夏子谦一病,我就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突然间没了主意。也许正如她所说,是关心则乱。
看了急诊,吃了药,敷了冰袋,夏子谦一边打点滴一边昏睡,足足在急诊室的病床上躺了两个小时,直到爸妈赶来前一刻,他才蒙蒙转醒,可是脸色看起来仍然有些苍白,说话也没什么力气,典型刚退烧的病人状态。
尽管我在电话中不断解释夏子谦只不过是因为受了凉而发高烧,爸爸还是不放心地再次向我确认。而妈妈从走进急诊室看见夏子谦虚弱的样子起,就寒着一张脸。
时钟咚咚咚响了八下,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诊室里显得格外响亮。爸爸得知我一直守在床边还没吃晚餐,便催促我先去吃些东西填填肚子。我之前因为忙着送高烧的夏子谦到医院,心情十分慌乱,此刻心悸犹在,一时倒不觉得饿。
我推说迟些回去再吃。夏子谦刚刚退烧,点滴还没有吊完,看到他气虚体弱的样子,与平日里的生龙活虎迥然不同,我心里总是不能完全放心。
一直没说话的夏子谦却意外地开口,“夏雪,我有些口渴,你能去帮我买瓶水来么?”
妈妈斜睨了我一眼,忍不住数落我,“那么多年医学院都不知道念了什么,连最基本的医学常识都没有。你妈我也没学过医,你小时候发烧我还知道要催你多喝水。”言下之意,我这个做医生的还要病人提醒自己该做什么,真是混得可以。
爸爸冲我眨眨眼,要我别理会妈妈的急脾气,一边催促我,“赶紧去买些吃的,顺便给子谦买瓶水。这里有我和你妈看着,别担心。”
我点点头,仍是不放心地探了探夏子谦额头的温度,才走出急诊室。
“你爸爸昨天大半夜的到底把你带到哪里去了,怎么会搞到受凉发高烧要进医院?”拿着面包和水,我刚回到急诊室门口就听见妈妈清亮的嗓音不悦地低叫着。
“他——”看见我进来,夏子谦倏然停了口。
我疑惑地看看他,再看看妈妈,最后目光停在静立在一旁的爸爸身上,疑惑地开口,“爸,你昨晚带他出去?”
爸爸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说话也吞吞吐吐的,“是啊,就是那个,出去走走,谈谈心。”
自从夏子谦成年之后,爸爸有时会带他出去散步,并不去很远的地方,大多是在家附近走一走,或者是在夜市的摊档里坐上一会儿,喝几口小酒,聊一聊所谓男人的心事。他们父子晚上一起出门,倒不出奇。
可是,“谈到大半夜?”我想起妈妈方才提及的重点。
爸爸是一个很自律的人,几十年如一日,生活作息十分规律,除非紧急情况绝不会打破。从小到大,我和夏子谦有时熬夜看书、看电视或是打游戏,他虽然拗不过我们,却也会忍不住唠叨几句。这会儿,他自己怎么会主动带夏子谦外出到深夜呢?
我满心疑惑。
爸爸面有难色,夏子谦却答得轻巧,表情也没有什么特别,“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
不知为什么,我隐隐觉得大家的反应有些古怪,却又猜不透想不通,只好作罢,猜想也许是自己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