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放（上）（1 / 1）
“卢妈妈，您好。我就是夏雪。”
厨房里的吵吵闹闹因为我出口的一句话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挂断了电话，爸妈已经热好饭菜，大家齐齐坐回餐桌上。除了夏子谦之外，谁也没有动筷子，更没有开口说话，气压有些低。
“卢平的妈妈说想和我聊聊，问我下午有没有时间。”我先开口破冰。
不知道怎么，这“聊聊”两个字，总让我觉得有种“谈判”的意味。
妈妈像是也看出了我的慌乱和担忧，心下明了几分。脸色变得不好，口气也有些冲，“那就去啊，你大大方方的，看她能说什么。要不然，妈妈陪你一起去。”
气氛因为妈妈的话变得有些紧张。
只是见个面而已，又不是什么剑拔弩张的情况，人家也没说什么，一直都客客气气的，有必要搞得着么如临大敌的模样么。
爸爸表情闪过一丝无奈，赶忙说，“小雪，别听你妈的。我看卢平他妈妈想见你也是出于长辈关心的立场，你别太紧张。”
“嗯。”我点点头，心里的慌乱渐渐被一种莫名的温暖所取代。
“等会儿妈妈帮你打扮打扮，让他们知道卢平能和你在一起是他的福气。”妈妈一面帮我夹菜，一面打气。
我脸上笑着，心里却酸酸的。
“快吃饭吧。”夏子谦停下风卷残云的吃势，突然开口，“等一下我送你去。”
我愣愣地看着他，眼睛湿湿的，有什么想要夺眶而出。
一间不大的cafe,简约的设计风格。透过擦得干净的玻璃窗，看见卢妈妈优雅地坐在靠窗的位置。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脑子里闪过方才夏子谦说的话：如果你真的决定选择卢平，这个槛你迟早得过。
“夏雪。”卢妈妈看见我，温和地笑着冲我挥挥手。
我规矩地坐下。
“想喝什么？”卢妈妈将menu递给我，关心地问。
“澄汁，谢谢。”我说。
服务小姐微笑着离去，终于只剩下我们俩个。
我紧张地甚至可以感觉到心在微颤。
“夏雪，突然约你出来，希望你不会觉得唐突。”优雅的气质无懈可击。
“怎么会，卢妈妈您太客气了。”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明显是要摊牌了，可是卢妈妈的脸上却仍然看不到亲切以外的表情。
该来的终于要来。
“你和卢平的交往的事情，他和家里提过。其实大家住在街头巷尾的这么多年，卢妈妈也算是看着你长大，你是个好孩子，我和卢平的爸爸都非常喜欢你。只是——”“糖”的部分正式结束，下面是“鞭子”。“只是我觉得你们的决定会不会仓促了一些？”
见我没有答话，她继续道。“卢平去了英国那么多年，又刚好在青春期转向成熟的年纪，变化还真是不小，有时候就连我这个做妈妈的也需要时间适应呢。”她顿了顿，观察我的反应，才接着说，“你们算起来也有四五年没见了，他上个礼拜才回来，重遇你也不过两三天的事情吧，就急急忙忙决定在一起，看起来似乎有些考虑不周全。”
看我脸色有些发白，她连忙补充，“当然，卢妈妈也知道是卢平先开的口，不是你的问题，所以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谈恋爱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她的补充并没有让我好过些。
“我觉得我们彼此喜欢。”我第一次说话这么中气不足，活像作了什么亏心事。
我虽然算不上伶牙俐齿，但是平日里和夏子谦斗嘴，也是得理不饶人。这还是我第头一回语塞。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经过了四年，他仍然回头选择我，我认为他心里应该是觉得我最适合他。”我说服自己不要慌张，好不容易冷静地说完这一段话。
“你一直说得是卢平的想法，那么你呢？夏雪，你怎么想呢？”卢妈妈温和地笑着，说出的话却是毫不客气，一针见血。
“我想和他在一起。”我鼓起勇气说，“而且他是我唯一交往过的男生。”我想婉转的表达我对和卢平之间的感情非常认真重视。
卢妈妈看着我的表情，思索了一下才说：“看得出你们彼此珍惜对方。卢妈妈也年轻过，你们现在的心情我很明白。喜欢一个人就会为对方着想，想让他得到幸福，对不对？”
我点头。心里却有些不安，总觉得她的话是个陷阱。
“我知道卢平很喜欢你，而你对他也很真心。可是你们还年轻，生命里除了爱情，还要面对很多事情。比如，前途和未来。爱情就像是一盆生长在温室里植物，绚烂的同时也非常的脆弱，它不仅需要真心去浇灌，还需要坚实有力的物质生活作为基础，确保它拥有稳定的生长环境。”卢妈妈喝了口茶，继续道，“你和卢平现在都站在人生最重要的选择点上，选择怎样的前程和未来就在一念之间。爱情和前途对你们来说都很重要，所以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思虑不够周详清楚而不能正确地在二者之间取到一个平衡点，从而作出让自己后悔一生的决定。”
卢妈妈的话说得含蓄婉转，意思却鲜明得让我无法忽视。
“卢妈妈也不兜圈子了。卢平为了你，拒绝了英国那边教授提供给他的全额奖学金深造的机会。”
她的话像一枚炸弹，投进我本来已经不算平静的心里，激起更大的波浪。
我突然抬起头，瞪大的眼睛泄露了我心中的惊讶。
看着我震惊的神情，卢妈妈了然地笑笑，“原来，他真得没有告诉你。”她顿了顿，继续道，“他的能力我想你也很清楚，从小到大，他就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所以当年才能拿到去英国的唯一名额。他在英国的出色表现也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因此，当他的教授打电话来，表示希望卢平继续留在英国帮他做研究的时候，我们打从心里为他骄傲。卢平是个很乖巧的孩子，自小到大从来不要父母和师长担心。即便是在叛逆期的时候，也不曾做过什么莽撞的决定。这一次，他独断独行，坚决要求放弃在留在英国深造的机会，让我们很意外也很痛心。”
而让他独断独行，生平第一次任性的违背家人和师长的殷殷期盼的罪魁祸首就是我。卢妈妈的言外之意非常明显。
“他完全没有对我说起。”这句话是对卢妈妈而说，却也是说给自己听。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为什么丝毫没有向我提起呢？早上我们不是已经开诚布公地说明彼此的心意了么？他不是也承诺我们会牵着手，一起为未知的未来而努力么？我以为我们之间不会再有秘密，可是这样大的事情他却连提都不曾提过。三天来我们几乎腻在一起，有那么多的机会，他却仍然选择隐瞒我。是因为不想让我困扰么，还是说，我的意见根本就不重要？
“夏雪，你已经是我心的一部分，离开你我就不再完整了。所以，这一辈子，没有任何人和事能让我再放开你。”早上卢平所说的甜蜜誓言仍在耳边回荡，可是这一刻我却猛然发现我竟猜不透他的心。
卢平，你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