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周子渝篇十七(1 / 1)
车开出首都所属地区后道路就不是那么平坦,但至少还有公路。他们一行七人,琳达是负责人,她和克里斯汀娜以及胡安都是护士,卡罗斯和迪亚戈开车,再就是夏云竹和周子渝了。夏云竹看着远处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问琳达:“琳达,那是什么作物?”
琳达骄傲地说:“那边是咖啡种植园。你们都喝过我们国家出产的咖啡吧。。。很香浓是不是?。。。很多咖啡种植园都在这一带,提供了很多就业机会,最优质的咖啡豆就出自这边。。。”
车辆颠簸,大多数人昨晚只睡了几个小时,熬不住此起彼伏地打瞌睡。周子渝轻轻揽住夏云竹,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小猪,睡会儿吧,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我不困,我的生物钟自己会说‘现在是清醒时刻’。。。不知道现在到哪儿了。”
周子渝看看窗外:“应该渐渐进入丛林地带了,我们国家也有大片丛林地带,这边的气候和我们国家有点像。”
“哦?”夏云竹直起身子:“这么说我们差不多到了革命武装的地盘了。”她长叹一口气:“说是革命武装,其实是犯罪者的组织啊。”
“怎么说?”
“政治上的原因我不关心,我只知道他们种毒,制毒,贩毒,占据这一块地盘就是因为海上好运毒。我看的资料上说,这边有一些古柯田,都是些村民在种植,八百公斤的古柯叶可以提取一公斤的□□。他们其实也是为生活所迫,却不知道这样间接地造成了他们自己的悲剧。。。这里有不止一股武装力量,平民经常面临着被勒索,绑架,甚至失踪,这也是好些人背井离乡的原因之一。。。”
周子渝见她语气有些沉重,赶紧转移话题:“小猪,背井离乡我知道什么意思,离乡我也明白,但是为什么要背井啊?水井么?”
夏云竹瞟他一眼,撇嘴笑道:“文盲。。。井指的不是水井,是井田的意思,古时候不是机械耕种,所以土地划成了一块一块的,中间留出小路供行走,这些小路就叫阡陌。小路一划,土地是不是就比较像井字像田字了。背井就是指离开土地,也就是离开家乡的意思。”
“那为什么叫背井不叫背田?”
夏云竹取笑道:“问得好!你还挺不错的,还是个爱学习的文盲嘛。。。古时候的户籍制度八家为一井,所以用背井更贴切吧。”
周子渝在她耳边轻笑:“我现在中文水平是不是好多了?”
夏云竹噘嘴道:“我把我懂的都教给你了,你什么也没教过我,不公平!”
周子渝呵呵笑:“我不是教你好多吗?滑雪,棒球,攀岩,滑翔,而且你还说什么贪多什么得不到的,那样不好,自己不想多学的。”
夏云竹白他一眼:“是贪多务得。再说了,我说的是学习,你教我的都是玩乐,真是夏虫语冰!”
周子渝苦着脸:“你的学习还要我教啊?这不是笑话我么。”
“你可以教我西语啊。”
周子渝来劲了:“对啊!还可以教你C国语,你以后到我们国家总归要说的。”
“那倒也不一定,我去C国玩总有你陪着啊,难道你不陪么?”
“当然陪!”周子渝咧嘴高兴地笑,心里转动的却是另一个心思。
夏云竹抬起眼,见琳达微笑地看着他们在那儿眉来眼去,赶紧抱歉地朝她笑笑:“对不起,我们俩在一起经常说中文。”她和周子渝经常中文夹着英文乱说。
琳达笑道:“没关系。。。我们国家也有不少中国人,中国菜很好吃。”
夏云竹呵呵笑,心说,一说到中国就想到中国菜,可不是么,好吃到小鱼儿天天要她烧饭。
琳达叹息一声:“你们很相爱,年轻的爱情真是让人羡慕啊,那么不顾一切投入的爱。。。我和我男朋友也是在你们这个年纪认识的。。。”
夏云竹笑问:“他好吗。”
琳达黯然道:“他失踪了。”
夏云竹一惊,赶紧道:“对不起。”
琳达微笑:“他会回来的,我相信。”
夏云竹注视着她,诚恳地说:“他会回来的。。。他们都会回家的。”
车辆驶进村落的时候扬起一片尘土,几个孩童跟在车后奔跑。车在村里的空地上停下,大家开始忙乎起来。琳达他们去做检查化验判断是何种传染病,其他人在空地上搭起简易的棚子,将物资从车上卸下来。
夏云竹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我好脏,脏死了,我受不了了,现在就该去洗澡。她紧咬着牙关和这个念头对抗,以至于后来下颚都有些发酸。好不容易这阵子冲动过去了,她才松一口气。
周子渝忙着搬东西,见她的表情有些异样,赶紧问:“小猪,怎么了?是不是太脏了让你不大舒服?”
夏云竹帮他搭手往下搬,微笑道:“我在和自己脑子里的念头做斗争。其实我倒不是怕脏,就是脏了以后会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去清洗,应该算是一种心理暗示吧。。。”
迪亚戈在一旁听到她说“心理暗示”,笑着插嘴道:“我也会给自己做心理暗示。我以前过过一段时间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有时候有一块面饼我就会告诉自己,这是一块香喷喷的牛肉,然后很满足地吃下去。。。有时候没有东西吃我就会告诉自己,我一点也不饿,一点也不,我刚刚吃了一顿大餐。。。”
周子渝笑问:“这样是不是就不饿了?”
迪亚戈做个鬼脸:“才怪,更饿了!”
他们哈哈笑起来。
夏云竹摇头叹息,可不是么,穷人只能学会苦中作乐了。从现在开始,我要不停地暗示自己,我一点也不脏,这里一点也不脏。
琳达回来说确认是霍乱,好在发现得及时。她带着几个人去隔离重症病人,因为夏云竹不懂西语,她把迪亚戈留下给夏云竹的帮手,为轻症病人打针,给各家各户分发食物和饮用水。迪亚戈拿着大喇叭叽哩咕噜说着,不一会儿棚子外排起长队。
夏云竹为他们注射抗菌药物,迪亚戈在一旁分发食品,还拿着大喇叭不时说着什么。夏云竹听他说得抑扬顿挫,笑问:“迪亚戈,你说些什么呢?”
迪亚戈笑道:“我对小孩说,打针一点也不疼,就像被蚊子咬了一下。告诉大家要到专门的地方上厕所,不要像小狗一样。再告诉他们一些注意事项,让他们领了药品回去消毒餐具和房间。”
迪亚戈是个乐天派,话多,时不时地和夏云竹说几句,又和旁边的小孩说几句。旁边一个小男孩看着夏云竹问迪亚戈,迪亚戈笑着回答他,又对夏云竹说:“费南多问我你是不是天使,我告诉他是的,你是上帝派下来让他不会肚子疼的。”
夏云竹笑道:“我怎么称得上天使。”
迪亚戈正色道:“你是的,你们都是,你们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帮助我们国家的人,怎么不是天使?”
夏云竹摇头叹息,黯然道:“我能做的太少。”她心说,如果我是天使也是最无用的天使,看着人世间这么多的罪恶却无能为力,这样的景象,米迦勒也会再一次流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