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五章（1 / 1）
深夜十二点。
瞿皓楠疲惫地回到家中，准备冲个澡，清醒一下，等下还有文件要看。
站在莲蓬头下，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倔强的面容。这个顽固的女人！居然轻易就辞职，还退了房子，又迅速找了份累死人的销售工作，搬到靠近郊区的地方去住了。
“穆芊桐，算你狠！”气恼地一拳打在墙面上。
刚走出浴室，放在客厅的手机就响了。
“喂——你说什么？！”
他惊得跌坐在沙发上。不再多想，飞快地穿好衣服冲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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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外，两个年轻男人正焦急地踱着步，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两人同时抬头望去。
“皓楠！”
“高鹏！到底怎么回事？”瞿皓楠上前猛地抓住一人的衣领。
“奇峰找我们喝酒，说心情不好，压力太大，不开心……后来趁我们不注意，开了车就跑，我们只好在后面追……没想到、没想到在四环路上……四环路上……”高鹏苍白着脸说不下去了。
“子俊，你快说！”瞿皓楠咆哮着问。
“车子撞开护栏，翻到山坡下……恐怕……”林子俊颤抖着声音也说不下去了。
“啊！”瞿皓楠跌坐在椅子上。
“联系卓夫人没有？”半晌，虚弱地问道。
“联系了……很快就到。”
一会儿，走廊涌进一大群人。
“到底怎么回事？奇峰他怎么了，你们说话啊……”韩秀英抓住高鹏使劲追问，他嗫嚅着说出前因后果。
“他不开心……他怎么会不开心呢……”她睁着无神的大眼，死死盯住卓玺，”爸！奇峰为什么会有压力，为什么他出去喝酒……爸，为什么……”
“是我、是我不好……给他压力太大……是我……”卓玺跌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众人的目光都紧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灯熄了，医生鱼贯而出。
“病人颅内出血、脑部严重水肿、重度昏迷。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情况非常不乐观，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一名医生严肃地陈述事实。
“我不管你怎么做，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一定要把他救活！”卓玺声嘶力竭地大吼，”你们不救，我就把他送到美国去救……”
走廊里哭声、叫声，乱成一团……
瞿皓楠紧靠着墙壁努力站稳，对身旁的喧闹充耳不闻，脑子里一片空白……
第二天下午，各报纸刊登头版新闻：”卓氏集团总经理卓奇峰遭遇重大车祸 抢救无效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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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星期的忙碌结束，瞿皓楠只想回到家好好睡一觉，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突然，让他措手不及。
手机响了，他将车停在路边。
“喂……爸？您怎么打电话过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古华东从来不打儿子的电话。
“我看了电视，卓奇峰出车祸死了。”
“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瞿皓楠沉痛地回答。
“你很难过？”
“我失去了一个兄弟。”他眼角有些湿润。
“别忘了，他也姓卓！”
“我明白——”
“现在卓家没人了，真是老天都帮我，再也没人阻拦我们的计划。”古华东笑出声来。
“未必。”
“什么……什么未必？”
“您忘了，卓远山还有一个女儿。”瞿皓楠平静地回答。
“女儿？笑话，卓玺会认一个私生女？”
“未来的事我不能把握。”他轻声说。
“我不管他想怎么做，总之，你不能浪费这个机会！”古华东激动地喊出来。
“爸，卓家已经没有后人了，几十年的恩怨难道不能就此解开吗？”瞿皓楠痛苦地反驳。
“难道我就应该白白蹲十几年牢，你妈妈就应该死吗？你发过誓的，要替你妈妈讨回一个公道！”
“我——”他一时语塞，狠狠抹去眼角的湿润。”我发誓，这次一定打败卓玺！”
“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古华东满意地挂上电话。
“芊桐……”瞿皓楠低低念着她的名字，心里一阵揪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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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卓玺面无表情地瞪着手里的报纸。报纸头版一行粗大的标题”卓氏少东意外身亡 集团龙椅虚位以待”跃入眼帘。这些日子以来，各家媒体不辞劳苦、长篇累犊地报道卓家的大小事务。
他慢慢将目光移到内容上。
“……卓氏集团董事长年事已高……副总经理瞿皓楠年轻有为，在卓氏任职六年，一直独挑大梁，业界人士对他的骄人成绩普遍赞誉有加……下一届的卓氏集团董事主席之位，呼声最高的即是这位魄力十足的副总经理瞿皓楠……”
“一派胡言！”他大喝一声，泄愤似的将报纸揉成一团，奋力砸到墙面上。”阿忠，备车！”
“是，董事长，您要去哪儿？”陈忠小心地问。
“去公司！叫瞿皓楠在办公室等我！”
他不能输，卓氏有他在的一天，就不能落到别人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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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皓楠站在窗前，从二十一楼俯视着繁华的江北市中心。
“董事长好。”外面传来林秘书的声音，他转过身来，面对跨进门来的卓玺。
“董事长，您找我有什么事？”
“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卓玺坐到老板椅上，林秘书将茶送进来，他朝她挥挥手，”你到外面，不许人进来。”又示意陈忠将门关好。
“请董事长吩咐。”瞿皓楠低头轻声说。
“我知道你的助理穆芊桐前阵子辞职了，现在你去把她给我找回来。”卓玺紧盯住他。
“是。”
“穆芊桐，是我的孙女，我要认她回来。”
“是。”
“啊？”陈忠惊讶地张大嘴巴。
“瞿皓楠，你不吃惊吗？”卓玺眼神复杂地盯住瞿皓楠。
“我很惊讶，穆芊桐竟然是您的孙女。”瞿皓楠平静地回答。
“哼，瞿皓楠，你如果真的惊讶，未免也太能沉得住气了。”卓玺笑里藏刀。
“谢谢董事长夸奖。”瞿皓楠依然不动声色。
“好、好。”卓玺干笑两声，”你什么时候能把她带回来？”
“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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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了，穆芊桐疲惫地下了公交车，往家的方向走去。做销售很累，不过累一点也好，起码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她低着头，心事重重地往前走。
前面有人挡住她的路，她往左让，那人也往左；她往右让，那人偏向右。
“对不起，请让——”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她顿时语塞。
“你喜欢低着头走路？地上有钱捡？”瞿皓楠嘲笑她。
“是你！你怎么找到这儿？！”她质问。她可不相信瞿皓楠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散步。
“我跟踪你，这个答案满不满意？”他笑眯眯地随口说。
“随便你。”她冷冷地接口，只想回家好好休息。
“跟我走。”瞿皓楠抓住她的手拖向停在路边的车子。
“你、你放手！凭什么命令我？我要回家了！”她使劲想甩开他。
“你跟不跟我走？”
“凭什么！”她甩掉他的手，拼命往家的方向跑。只要回家锁上门就好了！
他一愣，立即追上去，几步就赶上她，双手一紧，牢牢把她锁在胳膊里。
“我再问你一次，跟不跟我走？”他沉下脸来。
“放开我！放手！你又不是我上司，管不着我！”穆芊桐拳打脚踢，怎奈挣脱不开。”你混蛋！臭乌龟！烂茄子！变态！……”她胡乱地咒骂。
瞿皓楠伸手捂住她的嘴，把她打横一抱，无视路人惊讶的目光，径直走到车前，将她扔到副驾驶室，然后迅速绕到驾驶室，将车门锁好。
她急急地想打开车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混蛋！烂茄子！臭乌龟！……”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你就不会骂点新鲜的词吗？他好笑地看着她，还没见过她发脾气地样子呢，原来这么火爆。”脾气这么臭，跟你爷爷一模一样。”
“要你管！……你刚刚说什么？爷爷？”
“想知道，就跟我走。”
穆芊桐紧紧盯住他，心里某根弦颤动了一下。
“好。”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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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我来你办公室干什么？”穆芊桐惊讶地望着熟悉的地方，这时已经下班，办公楼里一个人也没有。
“有人要见你。”瞿皓楠带着她跨进办公室。
“卓董事长？”她奇怪地望着坐在沙发上的卓玺。
“芊桐，过来坐。”卓玺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有关于你的身世。”
她迷惑地望着一脸和蔼的董事长。
“你是我们卓家的人，是我的孙女。”
“吓！”她吓了一跳，”董事长，您、您开什么玩笑。”
“我没骗你。你的母亲，叫穆春桃；你的父亲，叫卓远山；你的祖父，”卓玺一字一句说道，”就是我。”
“不可能，我除了妈妈，再没有其他亲人。”她根本不相信。
“你母亲交给你的一对镯子就是证据。”他娓娓道来，”你母亲十几岁进卓家，一直服侍在你祖母身边，后来，你父亲与韩秀英结婚，有了孩子，却……却仍然耐不住寂寞，偷偷与你母亲相好，还让她怀了身孕……我只好把你母亲送回乡下。你祖母心疼她，就背着我送了一对玉镯给她。这对玉镯，是我送给妻子的结婚礼物，现在又转交到了你手里。”
穆芊桐呆呆地望着卓玺，头脑里一片混乱。
“如果、如果真是这样，这二十几年，为什么没人来探望我们母女俩？妈妈找到您时，您为什么不肯承认？”她说出心底的疑问。
“唉——”他长叹一声，”这是关系到家族声誉的大事，我不得不这样做，希望你能理解。”
“我不能理解。再说，凭一对镯子，并不能说明什么。”她仍然拒绝相信。
“你——”卓玺瞪着她，一时语塞。半晌，将恼怒的目光投向瞿皓楠。
“董事长，”瞿皓楠只得开口，”为了避免落人口实，有必要做一次DNA检测。”
“好，你来安排。”卓玺扭头看着穆芊桐，”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但是，我的确是你的祖父，我们卓家现在只剩下你了。我希望，你能接受一个迟暮老人的请求，不要让我抱憾终生。”
穆芊桐呆呆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好好想想，我先走了。”他叹口气，慢慢走出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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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这样？穆芊桐窝在沙发里，已经发呆了半个小时，还是不能消化卓玺说的话。
“芊桐，你晚上吃饭了吗？我带你去吃点东西。”瞿皓楠轻声说。
“我……不吃。”她突然想起什么，”你说要做什么检测？”
“DNA检测，证实你的身份。”
“我不要！我不要做什么检测！”她反射性地叫起来。
“为什么不做？”
“我不做……你不懂，如果真的证实了，我的一切都会改变……”她喃喃低语。
“是的，一切都会改变。”
“我会失去一切的——”
“你不会失去一切，只会得到一切。”他俯下身，深深地望进她的眼里，”如果证实了你的身份，你就是真正的卓家千金。你想要什么？豪宅、名车、购物、旅游……上流社会的一切，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如果，我想要人呢？”她失神地望着空气。
“可以。”
“也包括你吗？”她脱口而出。
“当然。”他毫不迟疑地回答。
“瞿皓楠——”她心里有千万个问号。
“你肯叫我的名字了？”他笑着握住她的手，”我想告诉你，上次在俱乐部，我只不过是在应酬，没想到你居然会辞职。”
“应酬就得抱着别的女人吗？”她仍然耿耿于怀。
“你说过不干涉我的生活。”瞿皓楠收起笑容。
穆芊桐怔怔地望着他，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更没办法抓住他。
“傻瓜，不要胡思乱想。你要相信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他重新露出笑容。
“我……我相信你。”
她在心底重重地叹口气。生活，就是这样戏剧化，她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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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NA检验结果表明，穆芊桐与卓玺的血缘关系概率值达到95％以上。因此，可以断定穆芊桐确实就是卓玺的孙女，是卓家货真价实的公主。
“芊桐，我老了，没有精力再管卓氏这么大一摊子的事，你是我们卓家的骨肉，就应该担负起振兴卓氏的重担。我希望你能接下你哥哥未完的事业，我也会全力支持你坐上下一任董事主席的位子。”
卓玺的话还回荡在耳边，穆芊桐呆呆地坐在出租屋里，理不清乱麻一样的思绪。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她无精打采地走过去打开门。
“你辞了工作，就为了躲在这儿唉声叹气？”瞿皓楠站定在门口。
“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过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她迟疑地望着他。
“去探望你未曾谋面的父亲，和未曾相认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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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两个墓碑之前，穆芊桐百感交集。
“左边是我没见过面的爸爸，右边是我见面却没能相认的哥哥。”她不甚唏嘘，”我的亲人都离开我了。”
“你还有董事长。”
她沉默不答，蹲下身仔细看墓碑上父亲的照片。
“董事长真的是我的亲人吗？”她幽幽地发问，”我不能原谅他赶走我妈妈的行为。”
“你没有立场原谅不原谅。”瞿皓楠平淡地开口，”被赶走的人是你妈妈，她甘心受苦，自始至终都没有责怪董事长的意思，所以，你不能拿‘原谅’这两个字来逃避问题。”
“好，我可以承认我是卓家的人，可我不要这个身份。”她还是倔强着不肯答应。
“你可以不屑于这个身份，却不得不接受它。你是卓家的子孙，这是个不争的事实，董事长要求你肩负起卓氏的重任，你就没有其他选择。”
“我还有其他选择！我可以回江南小镇，甚至可以出国。”
“你可以选择一直逃避，只要忍心让你妈妈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他冷笑一声。
“不……卓氏可以由你来领导，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她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带领这么大一个公司。
“我姓瞿，不姓卓。”
穆芊桐张口想说点什么，却没有反驳的理由。
“芊桐，不去尝试，就永远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能力。我希望，你能坚强地面对一切。”他缓缓说道。
她沉默下来，内心挣扎了很久，终于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尝试一下。
“你会帮我吗？”
“当然。到时候你是我上司，我得天天陪着你。”他淡淡地笑。
“是真的吗？”她扬起笑脸。
“I sw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