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情倾半面妆【大修】(1 / 1)
燕赤阁
两个丫头正笑吟吟的给东莪拆着发髻上的饰物,房内一片嬉笑。锦儿和绣儿从前都是侧福晋李氏身边的丫头。自从小主恢复了女儿身,王爷好歹是松了口,允许她们转到了小主园子里来伺候着。
锦儿年约二十三四,在丫头中算是年岁较大的了。因为她的聪慧伶俐,当年被李氏看中,将她从门房丫头提拔起来,照顾起了从宫中回府不久的东莪。
一晃眼小主年满十二,搬进了王爷赐给她的院落——燕赤阁,锦儿也因照顾有功,获得了李氏的认可,一跃而上做了侧福晋园子里的左右手。她对小主不敢说有娘对孩子的牵挂,却深深有忠仆孝主的疼惜和姐妹相融的亲爱。
锦儿正一边细心的为东莪拆着头饰,一边跟绣儿讲着伺候主子卸妆的诸多要素,忽然之间,东莪警惕的抬起了手,示意她们——安静。
两个丫头立刻收声,并投来了不解的一瞥,旦见东莪食指轻竖,做了个“嘘”的姿势,紧接着她“噔”的站起身来,神情戒备的仔细凝听。临了,一个鲤鱼跳龙门,闪身从窗户越了出去。
锦儿心下一惊,难不成园子里进了贼?可这似乎又不大可能,王府戒备森严,如何能轻易闯入!——闹出动静的,怕是哪位主子安插的眼线吧?
这念头一起,锦儿有些懵了,不敢吭气的悄悄在房内踱起了步。若是真有这种事,家丑且不可外扬,声张出去只会给自己的主子惹祸。
翻滚了小半圈的东莪,脚尖着地的蹲立了下来,她机敏的扫视了一番,缓缓起身蹑手蹑脚走向后院。
王府里有些什么门门道道,东莪是心知肚明。老爹的女人太多,凑台戏还嫌多余,从前倒还清静,自从锦绣二人进了她的园儿,关注额娘动向的人,对燕赤阁里的闲聊,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她合计着大姨娘是不会到她这儿来捣腾的,剩下那些就不必给太多面子,今儿便是有心要逮住一个,杀一儆百,挫挫始作俑者的锐气。
溜着眼珠四下环顾,她紧绷的身子灵敏的在夜色中穿步。正在这时,头顶上方传来了“哧!”的一声轻笑。
“谁!”
猛然抬头中,旦见袍摆翻飞,从天散开。那人从梁上跳下,端端正正的立在了她的身后。
没看得清此人的脸庞,东莪心里一慌,身形一晃,转身大喝道:“狗奴才好大的胆子!”
说时迟那时快,她使了个虚招,让对手以为她要攻击其左肋,在对方极为诧异的躲避中,两腋露空,下盘不稳,东莪看准了时机,一个肩摔将他给撂倒在地。
那人没料到她会动手,失去重心败局已定,只可惜他不知是何方妖孽,如此痞气,竟然出手拉住她的手腕往怀里一绕,想要破釜沉舟和她同归于尽。东莪感到力道强劲,心里一惊,两人已扭成一团,重重的跌了下去。
“——唉!!你真重!”一声从喉间发出的埋怨声,诡秘的升腾了起来。垫底那位显然被压得惨烈,闷声闷气的咕哝,就像是从被子里发出来的一样。
东莪一听这声音,三魂跑了七窍,来不急爬起身来,顺势抬头一看——见鬼!真是他,泰博儿奇!
“你——你鬼鬼祟祟的,这是要干嘛!”
“我,我不过是想来看看你!!你凶什么?”
本想喝叱几句,以求虚张声势的掩饰下窘迫之情,哪料泰博儿奇回答得直来直去,也不嫌难为情!东莪那仅存的一点志气都“嗖——”的一下没了踪影,羞愤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格格——我——我能起来说话吗?”
“啊——什——什么——我见你的鬼!”东莪忙不迭的爬起了身来,恼羞成怒的一边跺脚一边骂咧着!一张俏脸红得跟柿子似的。
“我只是,想来确定一下,格格是不是曾经去过科尔沁的那位贝勒爷。”泰博儿奇拍了拍袍子上的尘土,好整以暇的含笑望着她说。
“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听了他的话,东莪的气不打一出来,这不是和尚头上找虱子,明摆着的事吗!
“格格的肩摔炉火纯青,两次都让我吃了亏,现在我相信格格就是我认识的那位贝勒爷了!”
泰博儿奇瘪嘴一笑,有些玩味的挑高了眉梢。沉吟了片刻之后,他却又收起了戏虐之情,带着些许彷徨和认真放低了音量:“本来我这次随阿玛和哥哥来府上赴宴,以为会见到一位贝勒爷,不曾想到见着的是一位格格。不过不管你穿什么样衣裳,顶什么样的头衔,你就是你,我想假装不在乎都不行!”
东莪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小子他要说什么??为什么他能这么轻易的引起她的气息不均、呼吸不畅?!为什么他平平淡淡一席话,就能将她的心提到嗓子眼来堵得她发慌??这个蒙古野人,一年不见,可恶之处倒是不减也不变!!
她呆愣愣的睁大一双美目,生怕他下一步就要变成妖怪一般,万分紧张。
“这一年来,我都在拼命整理,想要理出头绪。我曾经以为自己陷入了龌龊的怪癖········我·····”泰博儿奇一时语塞,耳根通红。
“龌龊的怪癖??”东莪懵懂的一愣,眨巴起眼来。
“不不不,我知道这样说很奇怪,但是,我是想说,你当时男不男,女不女——不是不是,我是想说,我当时分不清你是男是女——唉!不是不是,我——”
泰博儿奇急于解释,却前言不搭后语,他愁眉苦脸的饶舌了半天,不但把东莪说得晕头转向,连带也将自己说得糊涂了。他憋了一年,该不会就是想来告诉她:我曾觉得你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吧?!
“你是想说,我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妖怪?!”
咱们的东莪格格可是非常有悟性的,此时她冷冽的眯起了凤眼,恶狠狠的质问起了夜闯之人。那些羞怯、惶惑、还有朦胧的心悸,统统都抛到了一边去。
“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泰博儿奇抡圆了眼一愣,随即露出了六月飞雪的冤屈之情。
“那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是想说——”面对东莪戒备的眼神,泰博儿奇急于澄清,不由得眉心紧皱,心一横起了话头:“你明明是个女人,却穿戴男装、受封爵位、甚至还津津乐道的以男人自居!你让我陷入了矛盾和迷茫中,也让我以为自己沾染上了断袖之癖!我——”
“得!停停停!”那“断袖之癖”一出口,惹得东莪浑身一抖,慌乱起来。不管是多迟钝的人,也不可能笨到这个地步。“断袖”指的是男人喜欢男人,那么,他的意思是——
分析完毕,一口黑锅砸在她头上,她重伤不治的陷入了恐慌中,立刻后悔起对他的追问来!
这个男人太可恶了,千里迢迢从科尔沁跑到北京来找她的麻烦!!简直是万恶到了极致!!
“怎么了?!我并不是想埋汰你,我只是在这一年里,经常想起把你丢在房里率性离去的那一天,还有许许多多关于你的片段。”泰博儿奇不明就里的定睛看着她,面带示好的微笑。似乎是想要告诉她:我真的没将你当成妖怪。
这笑容在东莪眼中如此可怕,她莫名其妙感到心惊肉跳,转即开口下了逐客令:“你不用经常想起我,真的!!你还是快走吧!让阿玛看到你在这儿就糟了,闹不好你得挨他的板子了!!”
泰博儿奇微微偏着脑袋,看着这个搬出老爹来吓唬人的小孩儿,顿时感到啼笑皆非。看来他这个表白对象比他还要紧张很多倍!“敌我力量”如此悬殊,让他霎时坦然了起来:“可是我没说完呐?我就这么走了,怎么睡得着?!”
“你——你睡不睡得着,管我屁事!!”东莪颇为吃惊的瞪着他,这小子想耍赖啊?!
“我就说一句”泰博儿奇淡定的抿嘴一笑,鼓励的冲她眨了眨眼。
“不许说!”东莪慌忙落下眼帘,回避着那摄人心魄的注视。
“就一句!”那边厢态度温文,可是却带着让人讨厌的执拗。
“不许!”东莪拒不对视,也不容商量。
“一句!!”泰博儿奇近乎赖皮的带起了迷人的微笑。
“说了不——”东莪大为恼火,不禁拉高了声音。
“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上了你。”
这句要命的话如同滚落在湖畔中的巨石,“咚”的一声溅得水花四溢。
趁着东莪呆若木鸡的傻了眼,泰博儿奇悠悠的接着说了下去:“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我总算是想明白了。既然你本是女儿身,我为什么要为喜欢你感到痛苦?!我为什么不能听从心的安排,而要和自己做无谓的斗争?!我想了这么久,终于决定向你袒露,因为我希望有一天能摘下你耳际的‘福寿球’”
对于东莪来说,形容有十口锅砸在头上也不为过。迎着泰博儿奇缓缓靠近的身影,她终于猛然醒了神,下意识退起了步子:“你别过来啊!!”
“你懂我在说什么吗?”泰博儿奇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她,一双深邃的瞳孔画出了波澜。
东莪瞥了他一眼,立刻被那炯炯的双眸摄了魂,她一时间忘记了躲开,反而抡圆眼死死的瞪着他,大口喘息了起来:“你看着我干嘛!!”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泰博儿奇懵懂的眨了眨眼,口气颇为委屈。
“你——”东莪一时语塞,胡乱朝他摆了摆手:“离我远点!!别靠这么近,害得我喘!!”
泰博儿奇难得的顺从,立刻抿嘴退到了离她数丈开外的大树下。一撩袍子,坐在了石凳上。
东莪娇喘吁吁调整着呼吸,她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擦着额头的汗,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偷偷瞄着端坐如钟的泰博儿奇,旦见那边厢毫无动静,不再开口折腾人了,她那高悬在心间的大石,终于慢慢放了下来。
末了,她低头对着墙壁自言自语的嘀咕到:“府里的姨娘们想要生个孩子果真不容易!”
“你说什么?”泰博儿奇愕然的站起了身来,一副震晕的表情。她到底听明白那一通表白没有!怎么扯到生孩子去了。
“我说——生孩子——太不容易了!!”好似偏要和他作对似的,东莪手扶墙壁,极力调整着刚刚顺畅起来的呼吸,以求达到抑扬顿挫的效果,一字一句斩钉截铁重复到。
终于可以发表歪理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不善的端直了脊梁,煞有介事的微微晃起了脑袋:“嬷嬷说过了,福晋娶回家来,放着看是生不出孩子的!还要郎情妾意、男欢女爱才行!我听你说了半天算是明白了,你是想告诉我,你不介意我曾做过儿郎,准备同我郎情妾意是吧?!你看做爷们多好,捣腾了半天你屁事没有,可把我喘得不行!”
“你——”泰博儿奇欲哭无泪的拧紧了眉头,气结的发起愣来。
这下轮到他苦不堪言了。一个姑娘家,怎么开口就是郎情妾意,男男女女的?!若不好好教训她,将来怎么得了?!念想至此,他迈开大步朝她走去。
听得一声哀鸣,东莪发出了惊马一般的声音,抬手指着他说:“你别过来啊!别又害我喘得厉害!我还没想好!别过来!让我想想清楚,要不要和你好。”
泰博儿奇重重的翻了个白眼,真想将这个不及格的女子一把掐死算了。她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唉!竟然把她给看上了!真是家门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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