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家宴(1 / 1)
已经过了中秋,桂花开了,菊花也开了。我不喜欢菊花,更喜欢香味艳俗的桂花,无他,可以做桂花渍糖。采摘下来的桂花弄干净,放在糖里腌渍。未必有别人做得好,但那种玩花,吃花的感觉很不错,而且这种糖及其滋补,记得小时候作过一次,冲了水喝,甜腻漾人,漾人算是我们的方言,换句话说,就像喝了一碗热呼呼煮了很久的草鸡汤,快要眩晕的那种感受。
于是,我把全部热情投入到了辣手摧花中。这糖我是不会送人的,我还是很小气。
然而菊花还是要赏的,赏别人的菊花,如果有螃蟹吃,自然更好。
他们请他们的客,我也不用去应酬,和杜衡一起,拿了好几只螃蟹回来,自切了嫩姜丝,加进镇江醋里,烫了老黄酒,坐在桂花树下,感觉十分惬意。
等到吃到晕晕乎乎,喝了点酒,我的螃蟹大宴宣告结束。想想要写点什么纪录这次愉快地螃蟹宴,却发现自己屋里的笺纸用完了,想起胤禛书房里我还放了一叠,就跑过去取。
进去一看,十三阿哥也躲在书房里呢。
“哎,酒宴上,怎么没见你?”胤祥好奇地问,“今天有螃蟹吃,怎么不来呢?”
我摇摇头,“我吃了,我去凑什么热闹,自己院子里又有桂花树,又有好酒,比你们还自在。”
胤祥笑着点了点头,“我说呢,怎么你一进来,就是好大的酒味,我得加点儿香熏熏。”说完顺手从荷包里拿出几块沉香扔进香炉里。
我嗤地笑了一声,“十三阿哥记着点上火,禛贝勒不太爱烟气重,香只早起熏一会儿,就灭了的。十三阿哥怎么也不去吃螃蟹,跑来这里做什么。”
“躲酒呀,三哥他们喝得有点儿醉了,正和他们斗嘴呢。”
哦?那倒新奇,我一时忘了拿信笺的事,兴致勃勃地问,“他们,都说什么了?三阿哥,也会斗嘴?”
他撇撇嘴,“你倒是几时听说的三阿哥不会斗嘴。刚才九哥搂着四哥抱怨呢,说他的诗明明写得不错,怎么就没人说好。”
“九阿哥写诗?那和三阿哥有什么关系?”
“九哥的诗,念给你听听:‘花开无期泪有时,沉香将尽梦宛然。’那是什么,胡扯么!三哥就说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笑得人憔悴。’”
“那四阿哥呢?”
“四哥说,‘书不读秦汉之下,文章是六朝正宗。’”
我笑了,“那就是四阿哥也喝多了。”
“三哥就不服,拿朱子抬杠,又说四哥除了看四书五经,什么书都不读。这才笑话呢。”
“那是,四阿哥除了读四书五经,至少还读佛典呢。”我不由得补上一句。
“然后十哥就说一群书生胡闹,明年春天能争出个结果就是万幸。”
“真是快人快语。”我笑出声来。
“是呀,难得十哥说这么一句绝的。”
“那,三阿哥写诗了吗?”
“三哥其实一直在背诗,他背诗的本事比较大,他一直是皇阿玛的御用背诗官么!”
我听听十三阿哥怪怪的口气,觉得与有点儿好笑,又问,“那十三阿哥您呢?”
“我?我也背诗呀!细雨骑驴入剑门!”看来,这个人也没醒。
“说得好!果然气象不是凡品!”我给他鼓鼓掌。
“哟,两位躲这里聊上了?这是什么气味,乱七八糟的。”胤禛走进来,进门就挥了挥手里的湘妃竹折扇。
“四哥,兰敏格格喝了酒,我给加了把香。”
“嗯,闻出来了,绍兴女儿红吧,你倒挑,上次是西洋葡萄酒,这次是绍兴女儿红,这样吧,下回我给你瓶茅台好了。”
这人记性还真好,我福福身说,“禛贝勒教训的是,下次,不敢再喝酒了。不过禛贝勒要是乐意送我酒,茅台我是不敢要的,太烈,没那个本事。要是有桂花酒,倒不错,口味甜,不醉人,也香。”
胤禛笑出声来,“就你能贫。过来做什么,几只螃蟹都吃完了?”
“回贝勒爷,不吃完,能出来么。我过来拿上次搁这里的一叠信笺,我那里的用完了。”
他嗯了一声,“要是还想吃,也还有。你回去吧,我让人送了几碟子点心过去了,都是甜的。全府里就没你这么爱吃甜食的,连长保、保恒都不如!”
胤祥笑出声,我拿着信笺,当然也不和这帮喝醉了的计较,西风醉酒,碧云天,桂枝香,窗下支榻,卧看云起云落,人生一大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