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第180章 如花美(1 / 1)
“我们回去吧!”颜曦就在里边,她不能因小失大,一时激愤而惹恼了他。
手底下猖狂惯了的教众却不服气,“尊上,请让属下再去交涉,您这样的身份,不可以被任何人侮辱怠慢。”
玉罗娇带在身旁的大多是狂热的教徒,他们视她为真神,顶礼膜拜。
“不必了,皇上不希望被打扰,我们要尊重。”她心里另有所图,不便泄露太多,准备立即回去,从长计议。
对颜曦,玉罗娇不敢小觑,想要笑到最后,步步为营,不能有半点差错。
可惜,那些平素里跟着玉罗娇走南闯北,被民众敬畏的目光养的有些不知深浅的教徒们似乎不以为然,“尊上,您是光明神教的圣女,为世人膜拜,人间的皇帝见了,也必然遵从有加,这看门的侍卫不知好歹,待属下上前,细细分辨,定能将其说服。”
语毕,还不等玉罗娇回答,已经快走一步上前,清清嗓子朗声道,“光明神教,福泽绵长,今有圣女亲临赐福,尔等若是怠慢,他日必遭天谴。”
玉罗娇一口茶水喷出老远,轿帘晕湿成片。
心说怎么这么倒霉,自己摊上的手下一个比一个天真,就不长点脑子,分清楚场合。
周凯本站在队伍最末,见此情景,知道自己再不上前非出大乱子不可。
虽本心里不愿与玉罗娇牵扯太深,却也不能眼睁睁的瞧着她的手下与内侍营闹起来,到时候玉罗娇必然要求她出面调解,夹在中间,周凯很讨厌被撕扯的感觉。
守门的侍卫远远瞧见周凯,面色缓和了些,抱拳道,“周大人,内侍营的规矩您是知道的,请别为难属下。”
周凯挥挥手,来到玉罗娇的轿前,低声道,“尊上,爷的脾气谁也改变不了,既然进不去花谷,不妨到就近的城镇内等候,让属下请人捎个消息进去,如果陛下有意,会让人来请您。”
当然若是颜曦不肯见,那也没办法,天大地大皇帝大,他做出的决定那都是圣旨,谁敢违背。
周凯等于是给玉罗娇搭了个台阶,让她能不丢面子的走下来。
浩浩荡荡的带着大批礼物来拜访,最后面没见上,礼没送出,灰溜溜的被赶回去,玉罗娇的脸上不好看。
可惜,她猜不出玉罗娇另一番隐秘的心思。
“周凯!”轿内的女声娇滴滴的柔媚,同为女人,每次周凯听见这种黄莺啼叫似的嗓音,都忍不住战栗。“我人就不进去了,这些礼物是给我妹妹的,请您让侍卫们通融送到皇后娘娘面前,其中有些异乡的特产,来自旧日齐国属地,妹妹得了,必然欢喜。”
玉罗娇心里的算盘打的好,只要小桃儿见着这些东西,必然会央求颜曦允她进谷,此招屡试不爽。
她那天真的近似一张白纸的妹妹,多愁善感,念及亲情,哪里会舍得她吃个闭门羹呢。
守门的侍卫面面相觑。
照理说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上头交代过人不能随便进,却没交代过东西也不能进。
更何况,送东西的人还是‘皇后的’姐姐。
睿王府的老人哪个不知,这位桃皇后可是皇帝陛下的心头肉。一切有关她的事,头发丝大小的也要当成天大的事情去办。
那么,把桃皇后的姐姐拒之门外,到底算是大事呢,还是无关紧要的杂事?
还真不好说。
周凯无奈道,“虽说是破例,还请诸位派个人进谷去,问问九鼎大哥该如何处置。”
九鼎是明白事理的人,颜曦的心思他猜的最准,大抵相差无几。
守门侍卫眼睛一亮,立即派了一个跳下关隘,快马直奔花谷而去,不多时,九鼎单骑而来。
“玉大人见谅,陛下和娘娘正在休息,下官不敢打扰,更不敢私自放您进谷,职责在身,请勿见怪。”九鼎客套的打着官腔,既不失礼,也不客气,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玉罗娇自视甚高,即便是颜曦的贴身侍卫,她也绝不会自降身份现身相见,只是低低在轿帘后应了句,“九鼎护卫不必客气,宫内的规矩我自是知道,只是这些礼物之中有些特殊的食物经不得放,劳烦你带进去,送给桃儿妹妹,我们姐妹多日不见,这些也总算是当姐姐的一番心意,让她也能明白,不管如何,姐姐都没忘记了她。”
九鼎略一颌首,“这件事属下可代为转交,但是时间上不确定。”
“箱内装的是食物。”玉罗娇不动声色的提醒,尽避心中急切,却不愿表露给外人知道。
食物在这种炎热的天气中容易腐坏,所以必须要早些呈现到桃小薇的面前,理由听上去合情合理,没有破绽。
“玉大人,你我皆明白皇上的脾气,说实话,即便是这箱食物真的及时送到了娘娘面前,她能亲口食用的可能性也不大。”
九鼎说的绝对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桃小薇所食用的物品,检查程序比皇帝还要严格,像玉罗娇送来的这种‘孝敬’,再好也只是看看,不会真的食用。
有什么东西是她能找来皇上却找不来的呢?
她喜欢的东西,颜曦早就先一步的寻了来。在她还是孩子的时候,光是从各地搜罗来的玩具就摆放了几个库房,单挑选出最别致的存在桃小薇身侧,以备随时去用玩耍。
长大后,这种习惯基本没有改变,反而愈演愈烈。
颜曦本就是个很节俭的皇帝,对物质要求不高,也没将就排场的习惯。
唯有在他的皇后身上,用心用力。
倒能说是骄纵无度,只是他实在搞不清楚女孩子家究竟喜欢的是什么,与其送上不和心意的东西不如一股脑的都捧到面前,任君采撷。
九鼎对这种情况认知最深,他的工作之一就是派人四处寻找称心的好东西,所以此次玉罗娇带着礼物前来,不管那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他都有把握娘娘不会特别的惊喜。
话又说回来了,一个娇生惯养在奢华中的女子,又怎会真的会对身外之物在心,她所触所及,所用所想皆是珍品,见得多了,也就变得淡然,不为外物所累。
老话里说,女孩子要精养,男孩子要放养,是十分有道理的。
颜曦是此道高手,瞧他潜移默化的把桃小薇养成什么样就知道了。
玉罗娇微微叹息,“算了,既然不行,索性将这些玩意都丢掉吧,反正小桃儿也是不稀罕的,锦上添花,有没有其实并不打紧。”顿了一顿,又轻描淡写道,“他日等小桃儿想起我这个姐姐,九鼎大人请转告,我曾经来探望过。”
玉罗娇说话的语气从来都是低沉悦耳的,她喜欢咬着舌尖说话,听起来不甚清晰,却别具风情。
九鼎却被她不漏痕迹的警告惊的绷紧了皮肤。
这女人,不是省油的灯。
温言冷语,隔着一道布帘也拦不住杀气腾腾。
是啊,一介女子,独立撑起偌大神教,所到之处,万民膜拜。
即使背后有皇室的支持,若她自己没本事,光明神教也不会在一年之间扩张到今日这番田地。
她只是喜欢装扮的柔弱,掩掉骨子里的强悍凶猛而已,生了花容月末,倾国倾城,若真是挂上了男子的凶狠,反而不美。就如同那披着羊皮的母狼,从表现上绝不会看出她嗜血的本性。
九鼎背过手去,攥拳握紧。
唇畔挂上一抹浅笑,恭敬有礼道,“玉大人的话,在下自会帮忙转达,娘娘知晓了,定然会亲自来寻。”
“那便好,我带人去最近的城镇暂且住下,耐心等候。”玉罗娇满意的点点头,不再废话,下令原路返回。
九鼎叹了口气,摇摇头。
绝尘而去的百人小队掀起一路尘土飞扬。
九鼎又叹了口气,拧拧眉心。
身旁有一人插嘴道,“你拦住他们是职责所在,皇上知道了也不会责怪你,怕什么?”
垂眸,定睛观瞧,九鼎立即单膝跪倒,“二爷,您回来了。”
颜融眼眶泛青,瞳孔之中血丝密布,显然多日未休息好,处于疲倦之中。
他身上的酒味很重,呼吸之间,连蚊虫都不敢靠近,怕直接一口气撞上,醉翻倒地。
“我过来醒醒酒,一会再进去,免得我家媳妇儿又要叨念。”结果,就刚好撞上了玉罗娇的队伍。
“这里风大,吹着头不好受,属下扶您回去吧。”
颜融随意的扯下一块青砖,那是预先留下的瞭望口,透过狭小的缝隙,还能看见玉罗娇的队伍,他紧蹙了眉,醉醺醺道,“九鼎,派几个麻利的人手过去,瞧瞧这位圣女搞什么鬼。”
颜曦拥着桃小薇醒来时,已月挂中天。
她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书,温润无骨的小手搭在他额头,“还痛吗?”
颜曦摇摇头,收回揽抱住她腰间的手,直直坐起。
丝被不抵肌肤光滑,顺着身形滑落。古铜色的肌肤,几道浅痕更显阳刚,常年习武,颜曦身体匀称结实,内敛却不夸张的肌肉摸上去棱角分明,硬硬的,按下去又立即弹回来。
桃小薇玩的不亦乐乎。
颜曦眼光愈发深沉。
“薇薇,很好玩是不是?”
“夫君,我今天才发现,你真的好帅喔。”
这算是迟钝吗?在朝夕相处了十余载之后,她忽然的‘恍然大悟’。
他的眼底窜过一缕暗色,大手缓缓罩上她猫儿似的脊背,不着痕迹向上游移,所到之处,衣衫尽开,片片肌肤雪色纯白。颜曦的喉结处咕噜噜一阵转动,他自然的俯下头,薄唇舔舐,仿佛她的玉颈是天下间最极品的美味。
桃小薇咯咯娇笑,双手抵在他胸口处,左右摇晃,“不要这样子啦,二哥哥回来了,说好了晚上一起用膳的。”
“叫他等!”少吃一顿又不会饿死,颜曦不以为然。
“那怎么行,先前九鼎都来门口转悠好几圈了,听见房间里没动静不敢打搅。”娇笑逐渐转为低喃,还是抵不住他的柔情,融化在一汪春水之中。
看来,用膳的时间又要向后推移了。
厅堂内,颜融短暂的休息之后,又生龙活虎的去瞧他的宝贝草药。
竹叶瞳兴致盎然的跟在他身后,每听到他介绍一种,眉心便漾上几分讶异。“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方圆不足十里,竟然生长了上千种珍惜灵药,唉,还记得当年五蠹刺客为了抢一株在此最不起眼的药物就灭了人家满门,若是这种地方的存在被泄露出去,真的不知道要招惹来多少怀着觊觎之心的恶人。”
她的爹娘,就是怀璧其罪的牺牲者。
有时候过多的好东西堆积在一起,招惹来的往往是层出不穷的是非麻烦。
颜曦拿花谷内的珍奇异兽、花草树木当摆设,可不代表全天下的人都视而不见。
竹叶瞳没有将话说破,这些事也唯有像她这种经历过数年追杀的人,才深深明白。
或许是她杞人忧天,也但愿那种情境永远都不会出现。
颜融打开窗,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中混杂的药香,望着圆月笃定道,“咱们还是别傻等了,先去找些有用的药草,试着配些古籍上记载的药丸给云焰吧,他快撑不住了。”
这也是颜融急匆匆从前线跑回来的另外一个原因。
自从苏沫儿嫁给宿影之后,云焰已经不再每天都出现,夜里焰宝宝入睡,便是平静的一整夜。
他去了哪里?消失了吗?亦或是只是沉睡,不得而知。
竹叶瞳握住颜融的手,十指交叉,掌心相对,“云焰和焰宝宝本来就是一个人,与其让他们各自为政,分别控制白天和黑夜,还不如合二为一重新融为一体,夫君,云焰没有死,他永远都存在着,以焰宝宝那种姿态出现。”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即便外人有些伤感,也必须尊重。
颜融闻言只是笑了笑,循着记忆向那几株令他惊叹不已的神奇植物而去,并不愿解释。
是愧疚,亦是感伤。
此生不论如何,怕是要欠他的恩情直至灭亡。
平白无故的当他一辈子的监管人,这份担子挑的可不那么舒服。
竹叶瞳斜倚在他肩头,“夫君,你走的这段日子,云焰也曾经出现过几次,不过他很沉默,就静静的坐在那儿沉思道天亮,直到焰宝宝重新控制身体,或许他比纠结的我们更为坦然。”
颜融用药铲小心的刮掉一株药草根部的浮土,那是至少三百年高龄的龙王花,根部粗壮的像是根水萝卜,人靠近的先闻到一股异香,神清气爽,头脑清明。若是移植到盆中,放置于卧室之内,光是它散发出来的气味就可以抵消百病。
这还只是颜融配药单上最不微不足道的一记配料。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大方的人,这次为了云焰,却将心疼二次抛诸于脑后。
想见他,要见他,必须靠药力把焰宝宝顽强的活力压制下去,让云焰抓紧时机喘息片刻。
就仿佛是留遗言。
或许,他可以把当日的玩笑原本托盘而出,免得云焰直到消失都遗憾着他的‘恨不相逢未嫁时’
颜融唇畔始终挂着和煦的笑。
可是他的悲伤却瞒不过竹叶瞳。
云焰踩着小碎步从屋子里跳出来,还不等他‘蹂躏’第一株,颜融已经吼道,“焰宝宝,踩着一颗,就少吃一顿!”
不得了,放眼望去,没准他一脚就把三餐都给踩没了。
他晒晒一笑,缩回腿,冲竹叶瞳招招手,可怜兮兮道,“瞳瞳,什么时候开饭呐?”疯玩了一下午,他又累又饿,闻的到山谷内的饭香,却寻不到香味的来源,抓耳挠腮的模样像只坐不住的猴子。
“你的晚膳一会就送过去。”竹叶瞳好笑的望着云焰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样,悄悄冲他挥挥手,暂时撤离颜融布下的火药圈。
“那我先回去等着。”焰宝宝最会看人脸色,吐了吐舌头,蹑手蹑脚的跑开了。
“焰宝宝又没得罪你,别那么吓唬他,夫君啊,明明是一个人,你愣是用两种态度,不别扭么?”竹叶瞳用红木盒子接过草药,用羊毛刷扫去浮土,关严扣紧。
苏沫儿始终在暗处瞧着这一切的发生,云焰来,云焰走,颜融和竹叶瞳的对话,等等。
至少试了三十次冲出宿影的掌控,却没半次成功。
不禁骇然。
这个男人,究竟强悍到何种地步,他轻描淡写的化去她的杀招,还不痛不痒的问,“刚刚新婚,就这么着急做寡妇么?”
呸,这些都是他们强迫她的。
就连女人最重要的洞房花烛,也是在这样的厮打之中完成,想想都觉得悲哀。
只是当宿影见到那白色锦缎之上滴落的处子之血时,平淡无波的眼神还是灼热了许多。
苏沫儿又羞又怒,暗自发誓,此生只要有机会,定要取了这玷污她清白娇躯的狗男人的性命。
宿影接下来的话让她几乎吐血,“怪不得爷那么痛快就答应把你给了我。”
她的完璧,令宿影对颜曦的忠诚再升一个台阶。试想一个男人在压根就没期待妻子白玉无瑕之时,陡然见着象征了纯洁的落红,会感激成什么样。
本来该对苏沫儿而来的怜爱,全部化为感恩戴德转嫁到颜曦身上。
是呵,苏沫儿的处子之身,从来都是由颜曦决定的。作为最受他倚重的下属,给宿影的女人自然不能有一点瑕疵。
宿影仿佛感受到了颜曦对他的尊重,由苏沫儿的完璧来证明。
听起来有些可笑,但男人之间的情感传递,往往是通过这样一种几乎荒谬的方式来表达。
颜曦是否真那么想不重要,宿影却死死的在心底笃定,现在就是颜曦亲自来说是他不屑碰苏沫儿,宿影也会当成那是为他开解的好话,更加感激。
崇敬一个人,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对的,不对也对。
宿影算是把这句老话的含义,诠释的淋漓尽致。
嫁给为了别人而活的丈夫,无论是不是出自本心,苏沫儿都觉得深深的悲哀。
她不认命,也不能认。
总有一天,她会亲手杀了这个叫宿影的男人,用最锋利的刀子一片片的割下他的肉,把洞房夜的撕心裂肺原封不动的奉还。
抬眸对上他的眼,宿影似乎完全洞悉了她的想法,却不以为意。
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苏沫儿有本事能拆了他的骨头,宿影也不会怪她。当然,若她做不到,也别怪他独裁霸道,不顾及她的想法。
苏沫儿和宿影之间交谈极少,大多数时候处于对峙状态,闲着没事天上地下翻滚着斗来斗去也不稀奇,当然,她每次输都要与宿影亲密一次,不管她愿意与否,宿影都会取走他应得的奖赏。
她和颜曦明明离的那么近,皇驾与她的马头之间,相距不足百丈,宿影却总有办法阻挡住她探询的目光,甚至连兄长也不给她见,完完全全的把苏沫儿隔离在热闹的人群之外。
这种生活,似是画地为牢,绝望之中蔓延。
很快,过去的生活离她越来越远,除了每日想尽办法去杀宿影之外,她似乎已经无事可做。
自由和宿影的生命划为等号,她却无力一举打破横在面前的顽石。
那么,也只有暂时的忍耐、蛰伏,静候有朝一日他的松懈,再全力出击,让这可恶的男人付出应得的代价。
宿影不以为然,他生存的目的就是应付一次又一次的危机,常年累月在这种环境之中,对危险的预知已经成为生命的本能。
沫儿,他的妻子,他野性未驯的女人,他有一辈子的耐心来证明,他有能力成为她的男人。
宿影自认不善言辞,也不喜大话诓骗。
那么,就让她来亲自感受他的决心,总有一天,当她灰心到绝望之时,他也就得到了她。
爱情?呵呵,那么奢侈的东西宿影从来没有想过。他本就是皇帝陛下忠诚的死士,拥有太多平凡人的情感,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燕国的军队稳步向鲁国京城推进,其中遇到了几次大规模的反扑,都被压制下来。
两军交战,使者往来频繁。
鲁国皇帝失了嚣张气焰,开始软语温言的乞和。
割地、赔款、岁岁纳贡,开出的条件一次比一次心动,只要燕不亡鲁,一切都好商量。
颜曦视而不见,把那些个舌灿莲花的老政客一律交给手底下的文臣处置,自己则超然于外,该打该杀,果断下令,没有半刻耽误。
他是下定了决心要为儿子出去除去最大的祸害,能力所及之内,硝烟弥漫,寸草不留。
玉罗娇后来学了乖,不再亲自上门,只是不停派人前来,每次都要带上精美的礼物,指明送给皇后娘娘。
颜曦全给截留下来,极力隐瞒着桃小薇。好在花谷内闭塞,往来伺候的都是睿王府的老人,嘴巴牢靠的紧,倒也没出大的纰漏。
“薇薇的这位姐姐来者不善呐,你什么时候也喜欢玩养虎为患的戏码?”颜融不在意的翻腾手中厚厚一叠资料,随意搭眼望过去,一桩桩一件件,组合出一个女人的野心。
丝毫不逊于任何一个男人。
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都是从颜曦的书桌上发现的,前后长达三个月的报告,监视的真是仔细。
白费了他要求九鼎派人去盯着的苦心。
“是猫是虎,尚未可知,且不去管她,静观其变。”颜曦若无其事的端起茶杯,不愿多谈。
颜融狐疑的眯起了眼,“你好像又在盘算着什么,兄弟,咱俩感情这么好,你不会瞒着哥哥我吧?”
又或许是,连他都算计进去。
颜融忽然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阴谋味道,源头正是坐在他对面,津津有味细品香茶的紫浩帝颜曦。
偶尔颜曦抬眸,似笑非笑不牵扯表情的撇向颜融,其中复杂的涵义也令其毛骨悚然。
不正常极了,令他有种拔腿逃跑的**。
抓抓乱发,想起上一次颜曦就是这样算计着为他夺到了亲王的席位,父皇不喜爱,母妃早逝,他还是一样最先坐到了众皇子之前,其中的关键原因就是这位弟弟暗中授意,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使是为了讨好颜曦,先皇也不至于彻底的怠慢他。
往事不堪回首,一想起来两眼全都是泪水,湿润了眼眶。
可问题是这次颜曦在‘研究’的对象明显就是他,就是他身上有何种东西能让他露出那种接近于垂涎的表情。
仿佛是在说,哥,别躲了,没用的。
“老七,我害怕。”颜融抱紧手臂,假装哆嗦两下,手摊开直截了当道,“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赴汤蹈火再错不辞,你也别浪费精神来找我的麻烦,哥哥我甘愿送上门来供你驱策。”
颜曦一本正经的摇摇头,“不行,这件事你绝对不会乐意的,我不会勉强你。”
对,不勉强,但是用尽手段的让他屈服。
两者之间的差别就在于,一个是颜融主动,一个是颜融哭笑不得的接受,反正最后的结果肯定是他屈服在‘淫威’之下。
苦笑愈发扩大,颜融耷拉下眼皮,“说吧,上刀山下油锅,二哥命给你了,眉毛皱一下就不算男人。”
“这事儿对别人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但是于你,怕是比上刀山下油锅还要难受,不妥,不妥”颜曦虽然还是假意推辞,但是眼珠子力促狭的眸光更浓,显然心里想的和面上表达的完全不一样。
“那好吧,明天我就带着媳妇儿和焰宝宝离开军营,先去京城接上我的宝贝暖暖,然后一家人浪迹天涯,从此天下为家。”惹不起还是先躲开吧,以老七这种闷骚的个性,力量积聚到一定时期爆发出来,那惊人的威力还不知道要造成多大的影响呢。
颜曦状似无意的端起茶杯,并不因为颜融的话而掀起丝毫波澜,他极有耐心的布置一个局,断然不容许关键时刻,最重要的人物临阵脱逃。
走到颜融身旁,拍拍他的肩膀,颜曦怜悯道,“二哥,该是你的逃不掉哦,该是你命中需要经历的,怎么样都躲不开,与其千方百计想办法与天斗,不如低眉顺目的应下来,反正也没几年,忍一忍就过去了。”
颜融的脊背嗖嗖冒着凉气,脑海里迅速的想起一人,怒道,“那个该死的神棍又与你说了什么?是他在嚼舌头对不对,瞧我不去宰了他,顺便把那根比市井泼妇还要长的舌头打个蝴蝶结。”
“若他没有胡言乱语,即使你凌迟了他,也改变不了应来的命运。”吴琥铄闭关几日,外客不见,怕是已经算计到颜融会找上门来寻仇,现在他八成都挖了个巨坑把自己给埋进去,颜融先发火,也得等他出来以后。
“好弟弟,一个江湖术士,偶尔窥测到天机就拿鸡毛当令箭,你可不能全信这个小子啊。”诋毁、诽谤、拼命的往那神棍身上泼脏水,只希望颜曦能收回成命,别再拿他做算计的对象。颜融的小心眼之上,吴琥铄三个字划下浓重的一笔,这个仇,他算是记下了。
“别急,时候未到!等轮到你做主的那一天,你爱怎样都没关系。”颜曦站起身,撩开袍子走到门边,掀开门走出去。
夕阳下的背影被拉长老远,看起来有些落寞。雍容华贵的表象之下,是掩饰不住的疲倦,年复一年的战争,寻常士兵尚有喘息之机,他的头脑却时刻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颜融比谁都清楚他的个性,所以,才放任自己参与到这场战争之中来,哪怕能为颜曦分担一丝重量也好。
但是现在颜曦话里话外也太吓人了些,等到他做主的那天?他凭什么做主?天下事老七的,又怎会轮到他来做主?
九月,燕军再向前推进三百里。
鲁国年过古稀的老将军张现年披挂而出,遣兵派将,大战燕军,阻敌于外。
燕军势如破竹之势被打破,高良坡一战,损敌三千,自伤六千,虽胜犹败。
加急官文送到颜曦手中之时,态势越演越烈,鲁国经过周密的部署,反击开始,虽每日驱敌三十里,却是将士兵的气势调动了起来。
张现年一生戎马,带兵经验丰富,本已经退休在家,颐养天年。这次燕军几乎打到京城,他才勉为其难的重新挂帅上阵,果然一举见效。
颜曦接到文书时,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个神棍,真想给他一剑,长了张标准的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连时间都算计的这样清楚,时候一到,败势立现。
不过,也不枉费他的信任,那个时机,终于在等待中缓缓来到。
桃小薇自然也听到了前线吃紧的战报,她沉默的陪伴在颜曦身边,只是每日尽心的侍奉左右,并不插言。
颜曦从十四岁开始便饮血沙场,遇到阻力自是不怕,越是这种时刻,他越是需要冷静的空间,来思考应对之策。
茶水和点心放在离颜曦不远的圆桌之上,桃小薇抱着盘子准备悄悄的退出门,却被颜曦从背后拉住手,带入怀抱。“担心了?”
“没有。”只是稍微有些担心而已。
过去未参与过的十年,颜曦就过着这样的生活,或许是因为战场上有了她的存在,才束缚着战神的手脚,让他无法一心一意勇往直前。
回头想想,自从她来到了之后,颜曦就再没有到最前线去,他极尽所能的陪在她身边,生怕一个不注意,再给有心人可乘之机。
是她,断了他的羽翼,让他无法再展翅翱翔吗?
桃小薇落寞的垂下眼,掩去失意。
颜曦的手快速翻阅,军情战报,一目十行,间或用朱笔批阅,掠一沉思,便生起应对之策。
桃小薇手扶住门框,可怜兮兮的扭过头,望着让低垂的头,轻轻道,“夫君,你自去吧,薇薇在花谷内等着你凯旋。”
颜曦放下笔,清冷的目光一如往日,并不焦虑,“去休息吧,没关系的,我不走。”
不走?那紧急的军情一日塞过一日,他若不走,眼前的危机又该怎样度过。
太习惯躲在颜曦身后做温室里的娇花,竟然也因此失去了抵御风雨的坚强。
危机来临,除了跟着瞎着急,一时间桃小薇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帮助丈夫分忧解愁。
似乎除了安静的退回到角落里,不让颜曦为了她再多烦心之外,再没有别的好方式。
她恼恨自己的软弱,短短的指甲抠的掌心生疼,却仿佛一无所觉。
“我先睡,你忙吧。”她背过脸去,不让颜曦看见贝齿紧紧地咬噬红唇,那丝丝疼痛怎么都遮盖不了身为累赘的自责,只好任其蔓延,高涨,淹没到无法呼吸。
桃小薇的背影当然看不到颜曦始终注视在她身上的忧心忡忡。
“内侍营所属,护好娘娘,出了半点差错,小心你们的脑袋。”颜曦的声音很缓慢,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室内空气却随着他的杀气腾腾为之一凝,紧接着,十几条暗影无声的从四面八方直奔桃小薇的身后而去,大抵上除了他们自己之外,就只有颜曦清楚天罗地网的布置。
命运的轨道一步步划入命定的位置,预言的来临预示一切的终结。
有时候,灭亡和毁灭是新生的前奏,不破不立,没有彻底的消亡,哪会有新的开始。
颜融耐心的等着书房内所有的人都退出去,才绕到房屋后,从窗子翻进来。
颜曦眼皮子都没抬起,只是道,“二哥,爬窗的是梁上君子,走门才是客人。”
颜融笑嘻嘻的反手将窗关好,“哥哥爬窗习惯了,倒是在京城的时候,大门小门前门后门跨过无数,想来想去还是这窗子比较好,脚一蹬就进屋了,省去不少繁文缛节。”
歪理谬论一套一套的,不过,也正因为他是颜融,才显得正常。
颜曦倒也没多计较,脚一勾一带,太师椅已经自动飞到颜融身旁,悄然落下,不偏不倚的正好在他附近,往后轻靠就可稳稳的坐下。
“七弟,别别别,哥哥我可不敢劳烦陛下,我自己会找座位。”颜融夸张的擦擦鬓角冷汗,袖子连连抹擦,诚惶诚恐的模样。
颜曦越是对他客气,事情就越反常,联想到之前一系列不正常的举动,他牙根泛酸,抓耳挠腮。一颗心愈发七上八下落不到原位。
从颜曦无表情的脸上根本揣测不出他心中所想,颜融无法,索性开门见山的把话说开,他们兄弟之间再绕来绕去就没意思了。
最坏的可能就是他家七弟想拆了二哥的骨头去祭神,那又如何,不就是一条命么。
颜融不间断的用内心安慰自己,苦笑的唇瓣挂满无奈,风水轮流转,曾几何时,也轮到他忐忑不安的等待未知命运,明知道摆在自己前边的是个大深坑,一脚踩下去,就算不跌个脖颈扭断,也得断手断脚,他这不是依旧无悔的勇往直前,颠颠送上门儿来么。
冤孽啊!上辈子究竟欠了老七什么,一整颗心都挂上还不算,连个逃避的机会都没有。
掰开指头数一数,他一生之中,脚底抹油的功夫练到了极致,唯一的破绽竟然会长到了别人的身上,被人抓住了罩门,再不情愿,他也只得感叹三声,耷拉着脑袋听天由命。
沉默。
可怕的寂静。
天底下最痛苦的对峙。
颜曦依旧在忙碌。
他甚至没有刻意的对颜融释放冷气。
或许,在他的心目中,颜融从来都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连正视都懒得给予。
颜融汗渍淋淋的等待。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没带几坛子酒进来。
颜曦手中还有公务在忙碌,他就这么傻傻的坐着,望天望地望书架,把屋子都寻摸一遍之后,看无可看,只得压低了声音无奈开口,“皇上,臣心中忐忑。”
配合他的官腔,颜融不忘一板一眼的行三跪九叩大礼,除了极为正式的场合颜融不得不给颜曦面子屈膝跪拜之外,平时他进门连最简单的礼节都不理会的。
这会儿突然使出来,也只不过是为了吸引颜曦的注意力,逼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存在而已。
桌角放了几碟小菜,是桃小薇担心颜曦夜里腹饥而准备的,其中一盘炒的油亮的花生米散发着诱人的光泽,颜曦随手捻起一粒,对着颜融的踝关节打过去,不偏不倚正中红心,将他定在原地,维持上不上下不下的半蹲姿势,尴尬的僵直。
“二哥,大半夜闲着不陪嫂子休息,来书房消遣我,是不是生活太闲了?刚好弟弟手中有不少差事,可以分给二哥,保证能让你忙碌到明年开春,茶美饭香,睡觉都不做梦,闭上眼再张开就是天亮。”颜曦清冷冷的目光和窗外的皎月何其相似,渗人的阴气丝丝作响,把颜融铜墙铁壁一般的厚脸皮刺成了筛子。
颜融心中一惊,他闲散王爷当的好好地,偶尔玩票性质的插手管一把国家大事过过干瘾,之后再回复平静无波的日子多好,他可不愿意将有限的生命都浪费在那些没有意义的政斗之中,于是连连摆手,“别别别,没那个意思,我也就是来问问,既然没什么事,就是哥哥我多想了,我走还不行么,这就走,马上走。”
说罢,身子迅速向窗子后退,手才搭在窗棱上,颜曦眼睛一瞪,“二哥,书房有门!”
某人怅怅收回手指。
沿着墙根‘飘’到门边,半佝偻的腰充分的显示了他的心虚,也许还有一点无言的抗议。
脚尖几乎踢到了朱红色的门框,眼瞅着再走几步就要出门了,颜融脚步停住,原地想了想,又低着头走回到颜曦身旁,大力在椅子上坐下,一副爱咋地咋地,我豁出去了的模样。
“老七,你也是个爽快人,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趁着你哥哥我有勇气,就来个痛快的吧。”他铿锵有力的说完,立即换上唯唯诺诺的卑微样,双手抱拳,晃来晃去,“我认输了,求饶了,不管你在算计什么都答应了,快说吧,这几天快憋死我了,每天都在猜测你在计划什么,偏偏除了一丝预感之外半点线索也摸不到,这种忐忑的日子不好过,害得我吃不好睡不好,就连晚上和你弟妹。”
越说越不像话,再不打住,他就要大谈**以换取安慰了,颜曦无奈的抬眸瞪了一眼,冷冷问,“您是想哑穴也被点住吗?”
他不介意成全。
每次颜融聒噪起来,他都想用这招帮他消音,可惜没有实践成功过。但是颜曦却不介意从这次开始。
他缓缓上扬的手充分证明了所言非虚。
颜融哪里看不出来,连忙捂住嘴,自动闭嘴。
开玩笑,颜曦的点穴手法都是秘传的武功,一般人破解不了。
若不小心被他制住,除非他被人愿意,否则就得强忍着几个时辰等着血脉自动畅通。而对于颜融来说,是宁可站在原地当木头人也不可以被强迫着不说话的。
所以,他很识时务的止住聒噪,不急于一时在嘴上寻痛快,太多与颜曦在一起悲惨的经验迫使他心里再痒痒着想挑衅,嘴上也不忘带个把门的,过滤下危险的言辞,不至于糊里糊涂的就把自己给送进去。
颜融水汪汪的目光有装嫩的嫌疑,就那般楚楚动人的紧凝着颜曦。
每当与竹叶瞳起争执,无论她火气多么大,都会在这样的眼神之下败阵,屡试不爽。
颜曦瞪了他许久,都没有抚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这样强大的耐力,就算是颜融也必须竖起拇指来称赞。
他不慌不忙,不忙不慌。从腰间解下软剑,手腕剑花,长剑绷直,点住颜融的鼻尖。
“来吧!”
“什么?”颜融无辜的抓抓后脑,假装听不懂。
“你手痒了!”颜曦笃定,并极为配合的道,“我们出去打。”
颜融蹬蹬蹬向后退三步,小心的偏开剑锋,“为什么还要打?我才不要,虽然不会缺胳膊少腿,但还是会痛。”他又不傻,肉长在自己身上,那可是有知觉的。
“瞧你很闲,帮你活动活动筋骨,然后回房睡觉。”颜曦好心的回答,可是他的眼神看起来可没那么慈善,一股子凶狠的杀气让他看起来更像是荒原上的孤狼,经年累月的弱肉强食早就将野性渗入他的骨血之中,每一个漫不经心的动作都蕴含了勃发的力量。
“不不不,我一点不闲,事实上,我很忙,非常忙,特别忙。”恍然大悟状,套头望天,只见月上树梢,天色已晚,立即大叫一声,“小瞳乖乖晚上一个人睡会害怕,七弟,见笑了,你嫂子妇道人家,不像咱们大男人那般粗心粗肺,我得赶紧走了,嘿嘿嘿嘿。”
脚底抹油,立即消失,颜融的速度快到令人瞠目结舌,就连颜曦这样的身手一时之间都没能反应过来上前拦住。
他慢吞吞的把软剑别回到自己腰间,再缓慢的回转到桌旁坐好,翻开处理了一半的公务,继续手头的繁忙。
就仿佛颜融根本没有出现过似的。
目的没达成,颜融一脸无趣的走在回房的路上,虽然结果来的时候就大概猜测到,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爽。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他用力的吸气,都能闻到空气中散溢的味道,写满浓浓的阴谋。
说实话,他最怕的就是颜曦的反应是保持沉默。
如果一件事,保密程度高到了连他都不能知晓,那么接下来颜曦所筹划的一系列准备,就不单单是算计他这么简单。
颜融欲哭无泪的抬头望月,有些犯贱似的自言自语,“老七呐,你要只是想整整你哥哥我该多好,我一定不反应,不搞怪,安安静静的由着你,就像是我们小时候那样子。”
月亮当然不会回答他的感慨,一丝乌云无声的遮去了大半片月光的皎洁,让人本来就懵懂不安的心愈发难受。
颜融原地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了花谷最偏僻的一角,那里有间很简陋的木屋,原本是装日常维护工具的杂物房,却不知怎的被‘天下第一神算’看中,非说那是有利于他修习的宝地,软磨硬泡找颜曦要了去。连重新修葺的时间都等不了,当晚便搬进去,对外宣传闭关。
这个神棍,又在搞什么鬼,要颜融相信他是真正仙风道骨的出家人,比相信母猪每天都倒立着去北城吃小笼包还难。
颜融脸上恢复了一贯的痞笑,摩拳擦掌,骨节按的咔嚓咔嚓乱响。
吴琥烁不是也号称个天下第一么,那么今夜他不妨就充当一回光临的主顾,求仙问道!
若是答的准确,颜融自是大大有赏,金银珠宝、灵丹妙药,力所能及之内,他不会小气。
但是,若是不准,或者胡说八道的用那种套话来糊弄,可别怪他狠下心来,拆了他的招牌的同时顺手也拆了他的骨头。
这小子,上次临危之时,大吼大叫的出卖他,这码字事情还没找他算账呢。
颜融自认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有恩,要报。有仇,自然也不能忘。
玄派中人,推演之术修炼到一定程度,对于己身的命运反而会越来越模糊。
吴氏一族,源远流长。到吴琥烁这一辈,已是一百四十七代。
简单的说,吴琥烁算命,越是跟自己没关系,就越是准确,反之与自己关系密切的人事物,算十次有八次都是错误的。
至于他自己,很抱歉,那是百分之百的一片朦胧,前路迢迢,就得抹黑过河,想靠着自己过人的天分寻找捷径,很抱歉,门没有,窗户也没有。
因此,他自然无法预知,在这样一个安静祥和的夜晚,会有一个憋了半肚子怒气没地方撒的二王爷忽然想到了他,并踩着轻快地步伐向吴琥烁栖身的小木屋靠近。
室内一片漆黑,室外连灯笼都没悬挂,仿佛这里依旧是间废弃的杂物房,没有人在里边。
颜融咧开嘴,无言的笑了。
他可不会被表现所迷惑,屋子里沉重的呼吸声一起一伏,显示了主人的心情并不平静,这个神棍又在瞎搞胡搞什么?不对,屋子里不是一个人,颜融眼睛一亮,屏息凝听,果然在吴琥烁的呼吸之后,又发现了一个若有若无的衰弱气息,男女不辨,断断续续的,仿佛是在极力压抑着。
这小子,居然在‘偷吃’,在京城里骗娶了小千霜还不满足,又跑到花谷来胡搞八搞,瞧他不杀进去来个抓奸在床,然后送到桃小薇面前去讨赏,以小薇薇护内的脾气,神棍敢欺负她的贴身侍女,她非火大的敲他三十军棍不可。
颜融唇瓣的奸笑咧成波浪状,蹑手蹑脚的靠近窗口,全身的武功都集中在脚下,力求体态轻盈,不发出一点声音惊动了屋子里的‘奸夫淫妇’。
事实上,对这种众人眼中无聊的闲事颜融总是乐此不疲,且津津有味的当成人生最美妙的生活调剂。
走的更近些,木屋内的呼吸声愈发明显,两人并不交谈,明明清醒着,呼吸声却清晰而独立。
颜融疑惑的抓抓后脑,看来事情与他所想的有些出入,吴琥烁大半夜弄个小妞进房,就纯是为了盖着棉被对望?
新黏的窗纸上,并排四五个小圆洞。
颜融舍旧不用,小指沾沾口水,重力一戳。
一个更大的偷窥口出现,他满意的点点头。
室外有月色明亮,木屋内却没什么光线,虽然颜融戳出来的洞很大,却什么也看不清。
他抬头挺胸,大有明人不做暗事的高姿态,直直吼道,“吴琥烁,在家没?本王来找你求个卦。”
屋内低低哀嚎一声,有个声音混沌不清的嘟囔道,“这位爷怎么挑这么个时辰来了?”
“怎么着?本王来还得预先报备不成,神算先生好大的架子呦。”挤兑再挤兑,颜融自问还没有谁能从嘴上占到他半分便宜呢。他左腿高抬,预备着一旦吴琥烁出言不逊,哪怕有半个字不入耳,都要一脚帮他换扇门。
这么多个日子的朝夕相处,让吴琥烁对这位燕国最喜欢不按常理出牌的二王爷畏惧天生,他赶快放下手中忙的活计,小跑过来给颜融开门。自然是一眼就望见窗纸上的‘杰作’,不禁苦笑道,“怪不得晚上睡觉呼呼往里边冒风,原来是根源是在这里,俗话说空穴不来风,古人诚不欺我。”
边说着边用低垂的眸光上瞟颜融的表情,希望能从端倪之中发现些什么。
颜融高深莫测状,板着脸,祭出王爷的架子,手背在腰后,就想往屋子里闯。
吴琥烁连忙脸堆笑容的拦住去路,“爷!我的爷,您先留步,属下的寝室原本是间杂物房,连施肥用的器具都堆放过,味道着实不大好闻,您金枝玉叶的身子,受不得怠慢,还是别进去了,免得不小心被污秽之气脏了您的鼻子,属下可真要罪该万死咯。”
颜融退开半步,避过吴琥烁的口沫横飞,他半眯着眼,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再望着他。
那种表情温和圆润,出现在他的脸上却有几分诡异。
吴琥烁暗道不好,心中焦急却不表现在脸上,恭敬有加的敬畏着颜融,希望可以好说好商量的把他给劝回房休息。
颜融停在原地,淡然道,“本王大半夜发了场噩梦,翻来覆去的再也睡不着,想起了神算的威名,这不就特地的找上门来求教了。”
问卦解梦,对吴琥烁来说,像喝杯水那样简单。
“王爷,夜里的梦的确有些预示的作用,但大多数还是人日有所思的产物,您不妨说来给属下听听,让属下看看是否有特殊的意义。”颜融的话中处处是陷阱,吴琥烁警惕的提高注意力,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绕了进去。
不过,吴琥烁绷紧了皮子也无法躲开将要到来的灾难,颜融就是来寻晦气的,岂会因为他的示弱而饶恕。“呦,看来本王的面子还是不够大,到了天下第一神算的门前,连杯热茶都喝不到,就被挡在门前站着说话。”
他是完全无视吴琥烁先前的解释,大声挑着理,从未关严的门缝中斜眼往屋里瞅,显然对里边十分有兴趣,脏乱差都没关系,有点味道也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