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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不及黄泉永不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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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妃 娄甄:

“你在想什么?”不知不觉,他端祥了许久。

这是他第一次衣凯甲于我的眼前。那是一身雪白色的甲胄,袖口锈乌金滚边,缠腰的玉带也嵌着数硕大的黑玉玛瑙,紫金盔坠着银色的流苏绦,连坐骑也是一匹四蹄踏雪的血汗乌驱宝马。他该是如此装扮的,再也没有比这更适合他的了!那高大的身形、勇猛的气势,又兼具着王者的气息,与太子文儒才睿,又是另一个鲜明的反差。

不行!我又在作茧自受,品着均温暖而单纯的笑容,轻轻垂下头,我无语,因为那只会让我觉得陡增自己的罪孽。途中不断飞过南归的大雁,呜鸣声撕裂了蔚蓝天际,风吹起路树上的花絮,一如碎梦的流年,看着渐渐远去的大理,那成长的故里,及最初最铭心的情爱,我的心也似舞风的飞花一片一片地离落。

然后,一阵剧烈的心痛骤袭来,一滴滴热泪粉身碎了骨,化作冰凝了雪……

此时,均,立即下马上车,“我没有奢望,只要你快乐,即使可能无法得到你的情爱,但是人间冷暖,只有你倾国倾城的笑妍,才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瑰宝!”

或许很多人会肯定我的冷酷,可是,我不介意他们的看法,因为这是事实。但,我知道,溢动不已的心跳和沸腾不息的血脉让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面对着均的款款深情,我不是无动于衷的。常言道,“人欺心不欺”,本可以假意迎合,但却对均更深的伤害,也是对心的背叛,所以我总是以残忍的冰冷去掩蔽每次的感动,希望会一天均可以淡释了对我的钟爱,移情他人,那对彼此最好的结局。

“均哥哥!她是谁?”当第一次看到美丽的珏裳时,我才知道,均应该配这样的女子,那是一种英姿飒爽俊秀,王爷需要这样的贤内助。

“你笑什么!均哥哥是我要定的男人,总有一天我会把他抢过来的!”我的突然抽了一下,这不是我需要的结局吗?为什么会有涟漪?

这是一个无以伦比的草原,阳光如碎叶遍地追逐着,不知名的野花绚烂好象星星一样在碧茵绿毡上眨着晕睡的星星,那边清澈透底的平湖上薄薄的雾霁在翩然起舞,隔湖眺望远处是一座座银装素裹的雪山。经历了数十天的拔涉,队伍终于在驿城驻扎,厌倦了时刻包围着自己已经无法辩别真伪的情绪中,快要窒息时,不带一人,我单人匹马出城找到这世外桃源。一个人空守着此处绝美的风景,没有寂寞,只有平静,好象找了真实的归宿。

我愿意永世在此,流连着这人间天堂,良久,我才离开。因为我已经伤他甚深,不想,让我的出走给均带来侮辱的闲言,除非直至某一天,他要放弃……

“还我!均哥哥!”我回到驿城时,已经漫天飞雪,寒气瞬袭。暴怒的珏裳狠狠地抽住的我衣襟,哭泣着告诉我一个残酷的事实。几乎无法相信这突变,望向侗烨和小蛮时,同样都投来痛苦的肯定。忽然,我觉得天眩地转,但我没有倒下,一般从来未有的力量,支撑着我不能倒下去。看着满场低沉的将士,看着悲痛欲绝珏裳,看着六神无主的侗烨,我知道,我不能倒下去,我不能……

“侗将军,请将地图拿来!”用力拔开珏裳的揪着我衣袂的双手,我的冷静让众人停止了消落的情绪。

“我记得在归来的途中,经过一个山谷的。”侗烨或众将依旧迷惑,更准确地的说是难以置信我的出其不意的冷静。“传探子,报告如今来寇的行踪!”

一面克服着内心的惊涛,一面努力回忆父亲教导过的孙子兵法。‘待天以困之,用以诱之,往蹇来返’这是《孙子兵法.虚实篇》。

“报-----敌军越过雪山往驿城突进,在高梢台可以看到王爷在他们前面不足三里!”

“够了,三里,已经足够了!”我已经胸有成竹了。

“你在胡说什么!你疯了!唯今之计,应该马上出城救回均哥哥,救人如火!我是铁军的副将,传我将令!”珏裳不顾一切的嚷着。

“咚”的一声,我面对珏裳跪下了,即时将营出现诡异的安静。我用坚定不容置疑的话吻对珏裳及在场众将说:“大家听我一言,如今出城已经来不及了,可能我们赶到时王爷已经不测了而我们只会被突袭的敌军迎面痛击的!大家再看地图,离王爷不足十里处有一处两面峭峻的山谷。只要我们尽快赶至此处山头埋下伏军,才可以一击即中,救回王爷!”

侗烨急步前往把我扶起,他焦急的面容泛起了喜悦的泪花,“王妃智勇超群,我赞成王妃之策!”很快,支持的声音变成了燎原之火!

成功地将均救回来时,他已经负伤伏马了而归了。当城门缓缓地开启时候,我听到全城的欢呼,欢呼声中,均慢慢地醒来,激动让他的眼睛镶满晶莹的泪珠,吃力地他向展开了一个暧日般的微笑,倾听他低沉沙哑的泣音,我,笑了。他呆住了,这是,我第一次的笑。化了他眉睫的冰霜,消了弥漫在空气中的寒意。

睿亲王 段均:

我总是无法去看清楚你的脸,因为它常常被沉沉的如同暮霭的忧伤包围着,我想说,只要你快乐,只要你自由,但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啊!

望着路树只剩下尖锐的枯枝剌破了满天纷飞雪的天际,寻觅你的我,孤单地上路,影子在被拉得长长的,显得是那么的寂寞。忽然,一阵剧烈的痛楚从肩部急速越过,我知道,那是追兵的流矢,一滴一滴,从伤口流出的血液,在雪地淀开一朵朵红色的梅。

我开始绝望,大风吹得我的长袍发出如同裂锦的低呼,寒冷凛冽的风是薄而利的刃,正一刀一刀地割着我快麻木的脸。我开始绝望,不是因为追兵或死亡,而是怕失去你。

呐喊中,我知道,自己得救了。这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不是死里逃生的庆幸,是你,是你第一次为我浅颦轻笑。这次,虽然,媚妍未匀新泪污,但,是你,真实地,衷情的自然。你含娇的笑妍,倾国倾城。

暖炕上,你咬着唇想离开我的怀抱,却让我箍得更紧,秀丽的脸因而泛着红的云,

“答应我,别离开了!”

你无语。

静静地褪下上身的衣衫,裸露出肩上包扎着伤口的纱布,

“为你受伤,我不怨。”看着我的王妃,低哑的声音继续着:“可是,娄甄,你不要伤害我!”

我指着你的心。

“把它给我。”

“不!不行,它已经不在了。”

你知道,你的回答,是伤我最致命的武器,直直地盯着你想逃开的眼睛,过中丝毫没有怜悯。经历过不下百次的战役,多次身受创伤时,我也不曾有这样的惨痛的神色。

一个男人到底能容忍几次背叛?

我颤栗地说,

“我说过,你是我的,永都是我的!”

我像一头兽,扑向她,那一刻,我已经不想为人了。

王府的所有都在诧异我对王妃的冷漠,每一天,当夜色四合时,我都无情地一次又一次地征服,冰凉的泪,从她紧闭的双眸淌流过耳坠、下巴、颈项……缓缓地,在每一寸肌肤蔓延,她沉重地*着强压着欲哭的情绪。我那块被剜空的心,早已经麻木不仁,每每,都看到我的发,与她的纠结着,至死相缠。

她越来越虚弱,直至有一天,军医告知我:贺喜王爷!王妃已经有喜!而那瞬,我重新有了心跳,有了重新的希望。

当激动地搂着我至爱的女子,正欲吐说过往的内疚时,大理传来了父皇驾崩的消息……

段帝 段松岚:

“吾王,万岁!万万岁!”玉阶之下,群臣向我高呼。

“吾王!”对这个新的称谓,我有点无所适从,毕竟人对新事物的接受是需要时间的,更何况此事出突然。

这一晚,在父皇玄武殿朱雀宫,我向他提了这样一个问题:“对于穷人而言,最痛苦的是什么?”

看着醉眼眩晕的父皇,我有点蔑视:他已经数月不早朝,国事多由我打理,御书苑的早由他的亲笔朱批变为我的太子蓝批。父皇一面嚼吸着金杯中的浊酒,一面嘻笑着回答:

“应该是饥饿吧!有谁能忍受吃不果腹呢?哈哈!皇儿,来与父皇胜了此杯!来!”

当我把答案告诉父皇时,胸腔有着欲裂的尖锐疼痛。

“父皇,对于穷人而言,最痛苦的是曾经富贵,然后从极乐的云端跌下来,那比任何苦难都来得沉重,难以忍受!从未得到,不知道过中的滋味,饥饿已经是习已为常。”

“咣!”的一声,那是父皇金杯落地,酒洒了一地。我闻到的不是酒香而是窗外植物和秋虫腐烂死亡的酸臭,这种恶心的气息合着整个消沉的朱雀宫,令我的情绪变得十分的波动。

“酒!我的酒杯!”父皇爬在地上,在明灭的烛火中不停地摸搜着失手落地的酒杯,那狼狈的样子,使我无法将以往那个曾以把玩乾坤,曾经英武倜傥的父皇眼前落泊酒疯子得到重叠。

“你看看!看看!”我揪起父皇龙袍的前襟,将其拖到宓捷的丹青像前,我森冷的厌恶声在深远的宫殿竟有了回响:“看!她恨你啊!恨你摧毁了她的一生还有未见于人世的孩儿,恨你独断棍打鸳鸯!”

接着,在长久的静默及欲窒的折磨过,我们父子二人都哭了。悲悲戚戚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好似是荒郊野岭的鬼哭狼嚎。

突然间,父皇又狂笑起了,他再次找到酒杯,欢天喜地笑着:“找到了!我的酒!来!共饮!”他说着笑着,更尽一杯酒。

我无奈地离去,步履浮动回到交泰殿。那天夜里,我很不安,深深的宫内寂静无声,除了飒飒的秋风落叶和间或响起的夜漏梆声,整个东宫都是一片死寂,我在榻上辗转反侧,终于在疲倦中入睡,不知过了多久,在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和人杂吵闹中醒来,宫人飞奔至我的榻前“太子殿下,朱雀宫起火了,圣上还在里面,生死未明!”

父皇就是这样仙逝的。

事后,面见了母后,我的眼神诘问她希望得到答案。可是,换来的是她前所未有的失控大笑,“松儿,我的皇儿,你知道,母后此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就是没有亲手点上朱雀宫那把大火!哈哈!”然后,她凄厉哀怨的哭声洗涤了整个沉睡的梧桐轩。

直觉告诉我,母后没有说谎!父皇的驾崩,成了一个谜。

西宫太后 琅瑾:

松儿登基的那一天,是一个秋风萧萧太阳黯然的日子,我举袂迎风,端坐在龙座后面,心境坦然,我的微笑被数种花饰的璎珞、珍珠、红玉、翡翠、或黄金等所掩映,绚烂夺目。倾听着文武百官唤我的儿子“吾王!”时,我的心头骤然涌起万千憾。或日后,史籍会如此记载:段帝峰薨,太子松岚继位,即封其母琅氏为西宫太后,尊铁皇后铁氏为东宫太后。西太后琅瑾自此独揽段国大权。

这是我缔造的最大胜利,或者说是我在一场强手之战中赢得了生存下去的机会。

踏着月色,看到松儿离开后,我一人独自步入了朱雀宫,手中提着一壶段帝最喜饮的女儿红,我放了一味中药在内。这是一味提气活血的中药,但如果与另外一些中药放在一起时,那就另当别论了。在过去的数月中,我定时地给段帝的饭菜中加入其它几味不同的中药,再加今晚的此味,很快,我的松儿就可继之成为下一任的段帝。

“圣上,让臣妾替你满上一杯吧!”

“琅瑾,何故啊?”段帝突然用手遮住金酒杯口,此时此刻,四周气氛充斥诡异的宁静。

我轻轻地推开段帝的手,把杯子拿到自己面前,满上酒,一饮而尽。美丽的笑容依旧秀色动人,“臣妾不明白,圣上所出此言。”

“琅瑾,何故啊?”段帝继续拒绝,我递过去的第二杯女儿红。我微笑更尽了杯中醇酿,让不解的疑惑出现在如花笑妍上。

段帝近乎野兽的敏锐触觉。“何故?死去的宓捷、生不如死的奕珩皇弟、孤独的松儿、寂寞的铁氏他们都可以恨我。可是你得到所欲之全部-----琅瑾,何故对我此斯怨恨啊!何故?”

段帝的手轻轻放在我盛妆面容上,远逝的华年已经一去不返了,多久了,多久我与段帝象这样推心置腹了,可惜,这一次竟然是最后的唱晚。因为此后,我和他之间只有一人能够活着走了这朱雀宫。

“因为你的眼中,有杀气,还有怨恨。所以,我方问尔何故?” 原来,在这个被地狱之火薰涂的后宫,能呼风唤的我,最强的对手,不是宓捷,也不是自负聪明的铁氏皇后,而是坐在我面前的一向被我忽视了的段帝。

我的声音,从没有如此刻的恳切、真致而哀戚,并且凄厉。“还记得我十三岁的那年吗?”段帝点点头,“当年,你兄长为我护驾以身殉国。”

“那时,大哥握着你的手临别托孤,请你为我找一个好归宿。你说君无戏言,你一定会给我找一个幸福的归宿。”

历历在目的往事,翻涌起我们两人内心的种种离愁痛忆,“可是,你却把年仅十三岁的我带入了后宫,这人间最华丽的地狱。”段帝深遂的眸子闪耀着被压仰的内在,他示意我接着倾诉下去,

“初入宫的三载,你我少年夫妻,恩爱无比,令我差点妄想忘记自已低微的出身,天真地幻想着与你----我至爱的大理王相爱皆老。可是出访中原,你带回了高贵的汉族郡主—宓捷。我就从高高的云端落入永不超生的炼狱。”

我的泪,无声地落下来,一声已断别离心,旧欢抛弃杳难寻,恨沉沉。再次尽了杯中的女儿红,我越发激动的亢愤,更显得宫外如死寂一般。“我尊贵的王啊,你当然无法想象一个出身低下的弃妇是如何在这跟红顶白,趋严附势的后宫度日如年的!”

“在每一个静寂死水一样的夜晚,我都以锈花针去刺自己纤纤的细指。十指连心啊,我竟然一点不觉得痛。因为,生活在被自己最亲最爱的人背叛的无边苦痛之中,所有知觉得变得无情的麻木……”。我闭上了眼睛,神情也渐渐由激动而变平静,再睁开眼来,冷笑一声,“过去二十多年了,可是那种情景,是我每晚梦魇。”

“松儿,出世懂事后的每一天,我都给他讲对于穷人而言,最痛苦的是什么?对于穷人而言,最痛苦的是曾经富贵,然后从极乐的云端跌下来,那比任何苦难都来得沉重,难以忍受!从未得到,不知道过中的滋味,饥饿已经是习已为常。”

当我将所有淤积在胸中的怨气如潮水的倾倒出来时,我听到段帝,长长地叹一口气,生生地吐出三个字:“冤孽啊!”接着,我发觉自己眼前一黑,当我醒来时,已经是躺在朱雀宫前面的泞水榭亭中,火光中的朱雀宫第一次让我觉得是那样的宏伟美丽……

在灵堂充满着青烟和安息浓香的空气中,我闻见了遥远年代里的那个十四岁的我身上所有美妙而伤感的气味,幽幽的女儿香和胭脂蔻丹,孤衾清泪和鸾凤相缠,宫中二十多年何其漫长,一切恍若春秋一梦,梦醒时分却早生华发心境荒凉。一面疲倦的我在段帝的灵堂一侧小憩,清泪打湿了手中的素帕,这是年逾四十的西宫太后的泪,不是二十多年前那个少年嫔妃的泪了。

“太后吉祥!”置在段均那一方的线眼带出来段均回大理的消息。“还有睿王妃已经怀有六甲。”

“退下吧!”有了段均的血脉,好!好!这样,她再没有机会与松儿结缘了。

段帝 段松岚:

已经驾崩的段氏帝,我英名久存的父皇,他在离开后将一片浓重的阴云笼罩在我----这新帝的皇冠之上。

关于他谜一样的死因不断地传说纷纭,有传他是酗酒猝逝的,有传他是死在我母后的鸠毒谋害的,有传他是纵欲薨于新纳的艳妃怀中,甚至于有秘传是我为皇位而轼父火烧朱雀宫的。

而我深深地相信:是他长期的酗酒、对宫中灵魂恐慌、时时刻刻对自己罪孽的内组合成一把致命的尖刃,我相信是父皇并非死于他手,是他对这把无形的凶器剌向自己已经死寂多时的心的。

均弟回来的时候,是我登基后第四个月的某一天。怀着欣喜或复杂的心情,站在午门前在一众子臣旁边,我与均弟真挚地热诚相拥。尽管,我们已经由兄弟变成君臣;尽管,我接到秘报:有一些乱臣忤逆谣传我轼父而密谋拥立颇声望和战功的均弟弟。

对于两人深厚的兄弟情谊一直都没有变故,

“现在,将来也是。”均弟用力地点着头。是的对此,我们都深信不疑。

祭祖的太庙,只剩下我与均弟两人。在过去的数天中,我一直想找一个妥善的方法:或再选最才貌双全的女子,或恩赐想与大理联姻邻国公主,或……总之把事情最终了结,然而多少有些犹豫和胆怯,虽然,我已经是大理的万万之上,有权主宰一切的帝王。

“我爱她!”宫外的天际,凭空地爆一个怒雷,在那一瞬,这万钧巨力把所有都震撼了。

不知道是我的声音被雷声剥没了,还是均根本无法相信这莫名其妙的突然。

“什么!皇上,臣弟请你再说一遍!”

山雨欲来,风满楼。迎着狂舞的来风,我的声音更响亮和坚定了,“娄甄!在太子选妃前,我两人已经是相识相交知己,心心相许。无奈,恩选之时父皇认为她会色乱后宫,平白无故横刀断爱……”

“够了!”均弟的面色如纸般苍白,眼目欲裂。

“均弟,皇兄会补偿的,无论是哪家德才兼备的绝丽闺秀,还是高贵邻国公主……”

“够了!我说够了!她是我的王妃,她已经有了我的骨肉!她永远都是我的!”均的声音,声响如磬,直透耳鼓,此刻,我听不见声音,也不能思想。

只见均弟摇晃晃地破门冲出了太庙,在被风吹得开合的殿门之隙中,我看到,暴风雨终于天崩地裂地爆发了。

睿王妃 娄甄:

抚摸着日渐隆起已经快有七个月身孕的腹部,孩子轻轻又踢了我一脚,吓到一旁边侍候的小蛮,因为她也正把手放在了圆圆的肚皮上。

“小娃娃啊,你可是小姐和王爷至爱的宝贝哦!”小蛮也一面轻摇着扇子一面刹似老练地安抚着胎儿的情绪。

我微笑,闭上眼,贪婪地汲取这一刻的安稳和甜蜜。在心中,我与孩子默默说着话:“娘亲会好好的爱惜你的,你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瑰宝!虽然,我不爱你的父王……”

提到爱,这个字,我的心中忽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想示所震慑了。我的心不是意属于松岚的吗?当两个挣扎的念头长期地在拉锯着时,在我日夜冀盼着可以自由梦回到沈园岁月时,在我下意识地抗拒均深情时,在他的冷酷霸道横行让我窒息时,在面对着他绝望后对我侵犯时,其实,爱-----这个字在我内心已经问过自己千百遍了,每一次的答案都是否定。

但是,我怀有了身孕,一个孩子,一个鲜活的生命像一位不束之客突然地到来了。

母爱,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一种无法抗拒根植女子心深的一种本能。是它让自己的母亲变得坚强起来,自此,我不再终日垂泪,不再顾影自怜,不再让自己衰弱地自虐苟存……是的,这是我的孩子,我血肉及魂魄所滋孕的骨脉啊!无论如何,我都要勇敢地把它生下来,平安地将其带到这世上来。

豆大的雨点狠狠地打在已经紧闭的窗户上,脆弱的窗纱发出“啪啪”共振。我刚想取一起单衣盖住腹部,只听得“咣”的一声,门被踢开了。

均浑身湿透地步入,水珠沿着铅色的脸不断滴下,怒目中血丝满布,前所未有过的怨怒神情十足一个随时可以致人死地的阎罗,已经被痛苦扭曲了的面目显得狰狞可怕。

“一个男人到底能容忍几次背叛?爱我,有那么难吗?”他的眸中中有着流动的波光,愤怒质问语间凝咽:

一掠银光闪过,空气中飞过裂锦的清脆,他往身上长袍的衣襟前部挥刀而去,我知道,均刚才去面见了段帝,我也知道,这是割袍断义。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你走啊!侗烨!送娄甄出王府!本王准备迎娶珏裳为妃!”均痛嚎出声, 狂奔冲入无边的雨幕中,他熟悉呼响在整个王府此起彼落。

我抬起彷徨无助的眼睛,睁睁地望着侗烨,

“王妃,王爷平怒后就会无事了!”

我颓然地靠着墙而立,慢慢拾起地上的断袍,喘息着:“此次不同了!送我到御苑旁的沈园吧!”强忍着即将跌落的泪水。

娄甄啊!娄甄!这不是你朝思暮想的结果吗?为什么心突然被一下子镂去似的,空空荡荡的感觉让我一下子泪水不能遏止地奔流。

西宫太后 琅瑾:

黄昏时分,皇宫在红绚的夕阳下渐渐地拉长它深色的剪影。

西宫,梧桐轩中。

“禀!禀!禀太后,下野的那些无乱臣贼子还散播……散播忤逆圣上为皇位而轼父火烧朱雀宫的!要!要暗暗蓄势密谋拥立颇声望和战功的睿亲王!”

“咚!”我拍了一下桌子,深邃的寝殿顿时鸦雀无声。

我看着跪在面前禀呈着密报的人,他汗如雨下,身似无骨一般瘫软于西宫太后的威严之下。我略下和缓了容色, “说下去!”

“他们、他们还四处谣言迷惑民众,说、说、请太宫恕微臣死罪啊!微臣不敢再讲!”

“讲!”梧桐轩的宫人从未听过她们的娘娘如斯动怒,一下子吓得全部跪地,不敢仰视。

“是、、、是乱臣们都说,因为圣上轼君杀父所以,所以至今未有子嗣!而、、、而睿亲王正直贤明先帝福泽,因此王妃即将临盘!睿亲王已经势如日中天,如果让其先旦下血祗……”

听着这大逆的密报,血液不断地沸腾,“放肆!”一朵在凤发上取下来的牡丹被我揉捻得分身拆骨了。

“太后息怒!不过,最近小臣还探得:王妃不知何故被睿亲王赶出王府,送到御苑旁的沈园去了。而每每圣上一退朝就即微服移驾沈园……”

此时,西宫传来,内臣宫人的声音:“圣上驾到!”

我挥了挥手,示意下跪的线眼退下,理了理仪表,怒容渐收,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母后!”松儿带着一脸的醉意,失态地撞门而入。

“母后!你不是曾经告诉皇儿,得到了皇权,就可以得所有一切吗?为何她的心,她的心变得不在焉,远朕而去……”

松儿已经醉得步履缓慢,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大理新的段帝,我的皇儿面上挥之不尽的憔悴,我又仿佛看到了当年情迷于宓捷的先帝。

我真的好想痛快地笑起来,宿命!原来,我与宓捷真的天生的宿敌冤家。哈!哈!哈!宓捷!你是害人的妖魅,这是报应?这是你不爽的报应吗?在得与失的权衡中,我很快找了个一举双得的两全。我不信!不信!就是挡我者,即使是坤乾,我也可以将它逆过来。

“皇儿啊!你知道,一个女人的心中最重要什么?”

听着他母后的诘问,听着我的答案,看到松儿的手茫然地滞留在半空中,我知道,他正在作一个无奈悲壮的决定。

“皇儿啊!只有如此,你才能让她回到你的身边啊!”

在难耐的沉默后,松儿慢慢地站前来,慢慢地离开。

专注地看着杯中,血色一样的茶汤,我唤着了宫人。

“蕊初啊,本宫的红茶凉了,快来替本宫换一杯新的。”

在弥漫着风声鹤唳的气氛中,我知道,借着一个男人的妒忌和欲望,自己将再次做一次赢家。

睿王妃 娄甄:

重回沈园时,雨停了,廊檐滴水无力地落在芭蕉叶上。倚坐地凭栏暗发神伤,烛火在夜雨过后的凉风中明灭不定,而庭院里的怒放的杜若,含蓄温婉地送来清寂的微香。

我想起我的师傅枯木当日建此沈园的初衷,此处之所以唤:“沈园”,全是出自陆游的名篇《沈园》:

城上斜阳画角衣,

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

曾是惊鸿照影来

“王妃,可听我一言。”侗烨秉灯而近,神色中充满着恳求。

莫名的愁恻,令一切如同过眼非云烟。但我依然勉强地带着笑稔,“侗将军言重,请说吧!”

“敢问王妃,知道,我们王爷的过去吗?”接着侗烨道出关于均的过去。他从小丧母,先帝甚少去关注这出身本来就不高的小王子,在宫中,他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在孤独和排斥中寂寞地度过高墙禁宫的每一日。

“王爷,初次出征那年,只有十七岁啊!家族将一个羽翅未满的雏儿推向了残酷无比的战争。”听着侗烨的话,我可以想像,峥嵘的军旅岁月,它是如何将他磨练的,我也相信,过程一定是难以估计的残忍。

“被王爷一手训出的睿家军,无不令边关一众敌寇闻风丧胆,因为已经没有了睿亲王打不败的敌人和攻不克的城池了。”侗烨,停了一下,我盯着他睿智的双眼,示意,自己正在倾听。

“你是王爷唯一的亲人,他心中唯一想去爱的人。对于王爷想得的,他都习惯于不顾一切地征服,习惯于以武力去攻克。或许这就是王爷爱的方式。”

小蛮替我披上白色雪裘披风时,我才明了那种倏忽而的心情,焦虑、愉悦、甜酸、凄楚,最后会成的强烈渴望,原来,可以倚靠强壮的肩膀,温暖厚实的双手,殷切深情的关注,都成了我一直习以为常的渴望。

“迟了太迟了。”这是我给侗烨送离的话别。侗烨留下了数十名侍俾就回去。后院传来,隐隐飘渺的洞箫,那是师傅,声音是那么的凄清而幽远。

在这个无星无月的晚上,我全无意睡意,刚想遂起阅读,无奈,榻边的烛光摇晃了一下后遽然熄去,不见五指的夜色中,情不自禁地,我默默吟颂着:李商隐的《锦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段帝 段松岚:

出世懂事后的每一天,母后都给我讲一个关于穷人的故事,对于穷人而言,最痛苦的是什么?最痛苦的是曾经富贵,然后从极乐的云端跌下来,那比任何苦难都来得沉重,难以忍受!从未得到,不知道过中的滋味,饥饿已经是习已为常。

经常在想,如果从未见甄,我的莫言;如果从未尝知人间的爱情,我可能会如何地平凡而快乐地活下去。就像穷人一样对生来既有的饥饿已经是习已为常。

相思无用。

每次重临沈园的心情都是抑郁的,信步曲径,水中连天碧翠的芙渠依旧,滴雨芭蕉还是那沁着绿痕,高树间的千秋、银湖芳渚的雪茶花,故地故人,昨日往情皆化作烟云。

重逢娄甄那一刻,我想起了一个著名的形容词:彷如隔世。

“莫言!”我依然爱唤她,莫言,只有这个名字才可能挽回一些我们之间一片破碎的回忆。

我找了许多的话题,许多风花雪月的回顾,她一直只是礼貌地默默倾听,眼睛始终是游离着的,手总轻轻地抚摸着其隆隆地腹部。

我忘形地上前握着那双梦寐中的手,“莫言,你还记得吗?在太子选秀之时,在储秀前,我曾经说过的话吗?”

“沧海桑田,事过景迁,请恕弟妇,愚钝已经无法忆起了。”她一边答复一边想挣开我的掌握。弟妇,这两个字,竟然是多么的刺耳啊!定情的誓言在她的脑海已经是烟消云散了吗?

我没有放手,却把眼前人紧紧拥在怀中,我知道,这一次我不能再如往昔一样再放手了。

“当日,在储秀宫前,我也像如今地拥着自己至爱的女子,指着宫门前的梧桐树对她说出一个帝王的承诺:虽然,我仍只是太子,无法给你更好的名份,但凤鸣栖梧,日后,我登上帝位后,一定让你成为此宫中最幸福的彩凤。”

莫言尽全力地从我怀中离开,没有依恋地。“圣上,弱水三千,弟妇已经是昨日黄花,请自重!”

我定定地与她相凝,捉不住她的纤纤玉指;闻着她在风中掠过的发香,我竟然什么都挽不住,一如流年,都是留不住啊!

看着更丰腴、明艳的她,我想起了母后在答案: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最重要的可能不是夫君或归宿,是自己的血肉骨脉。而莫言腹中的婴孩则永远是我与她之间无法攀过的苍山。一想到此,酸、辣、苦、涩,五味在体内的顿然翻着。

我不甘心,我要博一次,以一个男子的尊严和一位帝王的颜面作为赌注,赌我们之间的曾经,赌她的存有的情爱。

我从身后取下一个葫芦,递到娄甄面前,“喝了它吧!如果你还是我的莫言的话。”

“不!不!我不可以喝!”聪慧过人的娄甄,知道,这葫芦的含义。美丽绝伦的面容,惊骇、无奈、颤栗竟然可以有着夺人心魄的魅力。

“求你了!莫言!在朕心中,你比谁都重要!”然而,在她的面前,我不再是一位赫赫无上的帝王,更似一个祈求怜爱的乞儿。

娄甄每退一步,我的心就如被刀剜去一刀。直到退无可退时,娄甄滑倒了,

“啊!”她尖叫声令我更加绝望,

“你出去!”她剧痛得已经没有血色!饮恨的眼睛化作千万支箭飞射而来。

“莫言!这葫芦内根本没有什么红花水,只是一瓢清水。朕!朕!没有依母后的……朕,只是想……”

“你出去!不及黄泉永不相见!”听到这最后的答案时,我方知道,自己输了,输得是一败涂地。娄甄,话每一字一句,都足以将我凌迟至体无完肤。

起驾回宫。

我听到自己死水一般的声音,黯然泣下。

睿王妃 娄甄:

跌坐在地上时,恐慌伴随着剧痛从腹部传到心去,必须保护它,我可怜的孩儿啊!

“你出去!不及黄泉永不相见!”即使是触犯君颜、那怕会永不超生,我也要保护孩儿。

迷离于难以忍受的痛苦中,我在昏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自己用尽全身之力迸出的。

“小蛮!小蛮,快唤大夫。快救!快救孩儿!”

“小姐!”

“王妃!”

“夫人!”

在各人的呼唤中,我在心碎肠断的炼狱中醒来。

“小姐!大夫来了!你可以撑下去啊!”小蛮跪在一旁,泪水夺眶而而。

围我的身边出现了许多熟悉的面容:父亲、小蛮、侗烨、一众侍妇,还有令人意外的珏裳,除了,均。

我肝场百折,五脏六腑,都被分娩的痛苦扭曲了,咽了大大的一口气,咬着唇,我含着泪拉着珏裳的手说:

“救…救我的孩儿,我…我已经负了它的父亲。无论如何,都请救救孩儿。”

听着我咽呜的声音,她也泣不成声,只在不断地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身体越来越轻,我的神志一直处于恍惚的游离中,腹部的剧痛越发频频,仿佛间,好象听到天外的死亡的梵音,灵魂与肉体、爱与恨、情与怨,其实只是一线之间,一念之隔。

经过不知道多久的挣扎,多少次撕心裂肺的痛楚把我一次一次地打入万劫不复之中,原来,这就是生命的代价,我以为自己可能会这种铭心刻骨的痛楚中死去,多少次,我几乎放弃这苟延残喘的生命。可是一个信念,支撑着自己。

“咕呱!咕呱……”在一阵近乎于绝望的巨痛中,我听到孩子的儿啼。

汗水沿着额头滑入到眼中,我已经没有力气地拭去,但,是这美妙的天籁,令我在奄奄中复苏重生。

一股神奇的力量,使我可以挣扎坐起来,“把孩儿抱过来让我看一看!是男孩还是女孩?”

“小姐!是一个可爱的小郡主!”小蛮把襁褓包裹着的婴儿抱到我面前。好美丽的女儿啊!我贪婪地看着,这初生的孩儿,红通通的小脸,蠕动的小嘴。眉清目秀,眼睛紧紧的眯着。

我在沉溺在这温馨的情愫之中,没有留意到一众侍妇和旁人的隐隐难色。

留当我在生育疲劳中醒来,第一眼看到却是流泪满的小蛮,再看父亲和侗烨,他们也一样六神无主,珏裳也抖颤着,泪落如雨。

仿佛中,意识到意外,我疯狂地挣扎着,喊叫着:“我的女儿呢?女儿,她怎么!”

“小姐-------小姐,大夫说,小姐早产的小郡主不足月子,越来越虚弱,已经危在旦夕。”

“不!不!不!”我震动地看着小蛮,全然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撕扯着旁人的衣裳,“快把女儿还给我!还给我!”

把女儿抱胸前,我静静地听完她越发轻微的心跳,寸断肝肠地说,

“你喘气啊!女儿!我是你的母亲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这该怎么办?小蛮,传大夫来啊!小蛮!”我依然没有放弃,这是我生命中最深的经历啊。

“要怎么才能救她,你们说啊!求求你们!”

激动地摇着父亲的手,我哀怨的声音,令所有在场的人黯然,泪下。

“女儿啊!女儿!你睁开眼睛啊!你睁眼看看娘亲一眼再走好吗?”婴儿的一动不动了,我的心中一阵惨剧的抽痛,过中夹杂着无穷的恐慌。

小蛮,走近摸了摸婴儿的小鼻子,含泪地告诉我,

“小姐,小郡主……她没有气息了!”

“不是的,她只是睡着了。”抱着女儿,我像闪电般迅速的冲出屋外,仰面朝天,大声疾呼:

“老天爷!老天爷啊!一切都是我的错啊!都是我的错。不要把我的女儿带走。不要啊……”

睿亲王 段均:

不知道,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我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在青鸾阁中贽伏着,不眠不休,不言不语,也不愿意面见任何人。

在狂怒消退之后,我剩下的只有一副无主的躯壳,及无边无际的悲恸。

常言道:人生意专,必果夙愿。

为何,为何,我每一次的深情的执着,每一句由衷的告白,都只换得失望的结局。

我才意识到,或者,娄甄的心,只是这一辈子奢望而已。

我痛恨自己对她的无法忘怀,这种痛苦,使我深深陷入无法自拔当中。这种感觉,一如寒潭之水,冰至彻骨,无底空洞将我溺窒其中。

我成了一个贪杯的醉汉,只有梦死醉生才能让自己找到短暂解脱。

我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我会心碎,每晚伴着极度的寂寞入睡,清晨醒来时,总是,泪水湿枕衾。

“王爷!是末将,我有万急之事报与王爷!”屋外的侗烨,他的声音为何变得如此之嘶哑。这可能与甄有关了,不!不!我无心再面对她了,她的绝情,已经耗尽我所有情愫。

“出去!本王说过,不想见何人!擅闯者格杀匆论!”虽然,是简短的下令,但,每一字都艰重千钧啊!

门一下子被人踢开了,“均哥哥!是我!难道,你连珏裳都要就地正法吗?”

入来的珏裳,她的手上捧着一样东西,是数日前,王府过文聘时送过去的凤飞冠。

“还给你!均哥哥!此本不是属珏裳的。它永远只属……”

我怒瞪了珏裳一眼,一伸手,夺过凤冠往地上狠狠地一掷。一瞬间,珍珠、宝石随着一声响而飞花碎石。

突如其来的激动得我变得有点儿疯狂,我的吼声着

“不许!不许再在我面前提那人的名字!我恨她,我对她只有恨。听到了吗!”但是,谁都听得出来,我的声音越发咽呜含糊。

“你们的女儿已经夭折了,王妃,她,失去心智了。两天了,她一直抱着死去多时的女儿,不吃不喝。此情此景,真是闻者伤心,听着流泪。”

“啪”,那是在手中的玉杯被我捏碎的声音,十指系心,我竟然,不觉得,痛。

珏裳凝视着我,再也忍不住,快步走近我,轻轻握着我已经鲜血淋漓的手,真诚地说,

“何苦呢?你不断地说恨她,去伤害她,在她体无完肤的时候,你自己也遍体鳞伤了。”

一面为我包扎着,珏裳一面继续:

“要知道,如果,王妃不爱你的话,她根本不会,不会那么在乎,你们的孩儿的!她是爱你的。”

珏裳的话,一言惊醒梦中人。

我摔开了她的手,大步流星冲了出去,跨上马,直奔沈园。

月无华,暗霜凝露。从沈园到内庭路上,我看到了许多伤心的面庞:岳父娄甫、小蛮、及一众侍妇。越往前,我的心越发冰凉,步子也越发铅重。

当看到娄甄时,才知道,自己的罪孽是如何的深重。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空荡的内庭,忽闪着一点烛光,明灭中,看到她,我魂牵梦萦的至爱女子已经形销骨立,怀中抱着我们已经去逝多时的女儿,黯然神伤。一边哼着童谣儿语,一边痴痴地苦笑着泪如泉沁。

“甄,是我。”

我慢慢地步近,娄甄的脸苍白如雪,憔悴令那双深髓的眸子溢满了心碎的泪水。

“你看,是我的女儿,她睡着了。”

她彷徨无助的神色,已经失去了心智。还将襁褓中夭折的孩儿送到我面前,那是一个粉雕玉彻的玉童儿,可惜,她已经长眠而去了。

我的心沉重如铁灌,拼命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啜泣之声。无比的痛,它几乎让我崩溃,身体一下子似乎被抽空一般。一阵阵刻骨的酸楚无情地撕着心肺,后从喉咙一直地往上涨夕中。

“哗”的一声,热血冲破发口齿封锁,向外界迸发了。

努力地支撑着自己,因为知道,我不能被哀伤击倒,如果,我都崩溃了,甄将会溺窒于永远不醒的梦魇中。

“让我看看好吗?让我抱抱,她,我们的女儿!”

“好啊!你要轻轻的,别吵醒她哦!”虽然,强颜欢笑,但声音潜藏着无法遮掩的疲惫,字字都是心醉的无奈。

抱起我已经长眠不醒的女儿,那个刚出世还未来得及开眼看看她父母就夭折的婴孩儿,我从极度悲愤中挣扎出来,忽然,转身把她交给身后的娄甫。

“岳父,把她好好的安葬吧!”

“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我只能拥着她,拥着那冰凉瘦弱的身体,不断地拭去那空洞无神的眼睛滑落的清溪。我用身躯拦住不停冲去抢夺婴孩尸体的她含泪地用高亢语声告诉她:

“娄甄!娄甄!我们的女儿已经走了。已经走了!你醒醒吧!醒醒吧!”

“啊!不!不!”

甄的声音,划裂了天际,从她失血的双唇奔出凄恸的飒箫句子。

“不!不是的!”

她终于从绝望中清醒过来,啕嚎痛哭,她的身子很轻,轻得如羽毛股滑落,我一把扶着那脆弱无力的她。

乍然间,我感到肩上一阵剧烈的痛。

是她,原来,扒在我身上抽泣着她,撕咬着我的肩,宣泄着其中胸中排山倒海的悲痛……

一个月后,我们起程回西域。

这,是娄甄提出来的,要永远地离开大理,这个承培着她锦锈华年,却记载离魂绝痛的地方。

可是,在出城门的那一刻,我的皇兄大理的帝王,出现了。

“娄甄!朕求你了,我的莫言,不要弃朕而去!”

她一直背对着皇兄,低着头不言也不语,四处迷漫着死水一样的烟氤。

我的心恻恻地酸楚着,皇兄拼命地挣开了我拦阻的手,急急地冲至娄甄跟前。

“钟子期死后,伯牙终身不复鼓琴。莫言,你是朕的子期,朕求你了,不要离开朕!”皇兄仓徨的声音,是一种祈求,他切切地唤着。

一袭素衣回旋,而她站定,缓缓抬冰瞳,寒寒地回眸。

在无尽凛冽的风中,他与她定定地相顾。

“我告诉过你,不及黄泉永不相见!”

娄甄在空中飘逸的长发,遮住了她神情,但那依旧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

皇兄,瞬间倒后退了一步,在与娄甄分开之际,我看到了,在,他们间,多了一把匕首。

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我飞步上前,拔开娄甄的手。用自己的手去握着那把轼君的凶器。

“对不起!皇兄!”

我的声音,明确得让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群士卫立即将我包围起来。

我微笑着无悔地望着娄甄,“对不起了!我答应过带你离开这里,却又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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