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离别（1 / 1）

我从没见过像梅含亭这样本分的妖精。她的生活，除了修炼就是抚琴，活动范围很少超过一里，用她自己的话，就是没有什么特别事情，不爱乱跑。她的洞府有很多书籍，都是凡人所习的诗词歌赋，据说，也是其它妖精从凡间带来的，她修炼五百年，竟然从来没有下过山。

不争不抢，不吵不闹，连戏弄人都不会。很多时候，我都在怀疑，她是妖精吗？为什么像神仙更多一些？

“像神仙不好吗？我们辛苦修炼，不就为了有朝一日得道成仙吗？”

“得道成仙？”我将刚抓到的小鱼放回溪中，急急转头，“做妖精不好吗？自由自在，没有约束，听说天庭有规矩很多，动不动就贬人下凡，有什么好的。”

“其实能做凡人，也是一种幸福。”梅姐姐幽幽叹息。

看她有些伤感，我故意一本正经，“做凡人好吗？他们连法术都不会呢！”

“咯咯，法术？我们这是妖术好不好？”看到她重展笑颜，我也开心起来，“管它妖术仙术，还不都是法术，能变就行了嘛！”

“小丫头，满嘴歪理。”她娇笑着同我嬉戏，仿佛刚刚的伤感只是瞬间的错觉。

闹够了，喘着气靠在梅花树下，“凉云，谢谢你！”

“嗯？”我仰头看着蓝天白云，“谢我什么？”

“谢谢你逗我开心，谢谢你什么都不问。”

“咦！被你发现了，真失败。”我冲她眨眨眼。

她微笑着闭上眼睛，良久，“你听过人妖相恋的故事吗？”

“听过。”我也闭上眼，感受花瓣飘过脸颊的温柔，“没几个有好下场。”

“是啊。”她轻轻重复，“没几个有好下场。”

“如果有一天，你爱上凡人，会怎么做？”她问。

“如果爱了，就爱下去，不管结果怎样。”我淡淡地说，“我们习的虽是妖术，却可以保护我们爱的人。”

很多年以后，我一直记得这个场景。凌空而下、银花四溅的瀑布前，碧绿清澈的溪流边，两个女孩背靠梅花树，嘴角挂着浅笑，讲述着她们对爱情、对凡人的看法。风过，花瓣洒落她们一身，让一切美的像是梦境。

只是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这一幕没有发生过，或者当时，我根本没有这样回答过。

几日后，她大清早把我从床上挖起来，“凉云，是时候送你回去了。”

“为什么？”我揉着惺忪的眼睛。

“我有事要下山，自然要先送你走。”

“怎么那么急？”我皱眉，不愿那么早跟她分开。

“因为，我等不及了。”她的声音空灵飘渺，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什么？”虽然听到了，我还是下意识地问。

“没什么，快准备。”

她握着我的手，“闭上眼睛。”

我乖乖地拉着她的手，想到分别在即，连吃豆腐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会妖法不好，平时个把时辰的路，不到一盏茶功夫就到了，直接加速了我们的离别。

“宝贝，你回来了！”刚到洞府，就被人搂在了怀里。

我努力地挣扎，“狐王爹爹，你勒死我了。“

“是爹爹不好，爹爹太激动了，宝贝没事吧？”爹爹按着我的肩膀，仔细打量，“哎呀，宝贝瘦了……”

“狐王爹爹——”我郁闷地大叫，堂堂狐王，可不可以有点形象啊！

“好好，爹不说了。”

“嗯、嗯”梅含亭佯装咳嗽，顺便掩饰嘴角的笑意。

“梅姑娘，这些日子叨扰你了，云儿一向调皮，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吧？”爹爹冲梅含亭一拱手，总算有些像样。

“狐王客气了，凉云很乖，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孩子。”梅含亭说完，冲我微微一笑。

“哈哈，梅姑娘过奖了，我家云儿一向都很乖。”爹爹总是这样，一高兴起来，什么客套都忘记了。

我痛苦地拍拍额头，直接忽略他，“梅姐姐，我什么时候能去找你玩？”

“我此番入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梅含亭抚抚我的头发，如初相见时一般，“有缘自会相见。”

“替我向狐王告辞！”她一转身，已然消失，只留下这句话在耳边回荡。

我回头，看到爹爹还在一个人偷乐。

“狐王爹爹——”我踮起脚尖，对着他的耳朵大喊。

“干嘛？”爹爹回过神来，“我又不是听不见，你那么大声做什么？咦，梅姑娘呢？”

“已经走了。”我双手叉腰，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狐王爹爹，你知不知道在你女儿的恩人面前这样，很失礼耶。”

“嗯。”狐王爹爹点点头，“所以咧？”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约法三章。”我围着爹爹绕圈，“第一，我已经长大了，以后不许叫我宝贝，只能叫我云儿；第二，从今天开始，我要学法术，你要全力教我，不许藏私；这第三嘛——”

我站在爹爹左手边，扯扯他的衣袖，“出走的事，可不可以就这么算了，别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