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金兰（上）（1 / 1）

又至清明。

一身素白的悯柔一早便吩咐了秦桑拿出昨日就准备好的香烛元宝，时新花卉，鲜果，当然还有翠玉豆糕和水晶石榴包。

这是往日青姐姐和岚儿最喜欢的点心。

“小姐，都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燕草在一旁轻轻地提醒。她知道清明节时，悯柔的心里总是沉甸甸的。过去的欢声笑语如今已成为最沉重的负担，最感伤的回忆。

出了柔仪殿，辗转路过一众雕梁画栋，飞檐翘角的亭台楼阁，穿过幼荔园，再绕过羡鱼池，终于踏上了升平坊旁边的小径。

一路行来，满目尽是碧草如丝，繁花似锦，烈日炎炎，一切都充斥着旺盛勃发的春意，连往年总会不时飘来的濛濛细雨都不见了踪影，丝毫没有清明时节的哀伤气氛。

行至升平坊时，耳边缭绕着锦瑟丝竹之声，仔细一听，原来乐女们正在排演着《春江花月夜》。悯柔止不住地心酸，不禁加快了脚步。

曾几何时，青姐姐弹着琵琶，岚儿吹着玉笛，她也可以拨着琴弦和她们一起合奏一曲《春江花月夜》……

如今，只剩一声幽幽长叹。

绵绵的丝竹之声越浮越远，升平坊也被抛在了身后。兰亭却近在眼前。

这地方虽是偏僻了些，但却难得清静，偶有悠扬的音符飘来，听着也分外悦耳。亭外四周栽着一色纯白的兰花，清雅的兰香沁人心脾。再加上远处的几丛翠竹，风吹竹叶休还动，令人心旷神怡。用力呼吸，似乎连这里的空气都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尽管别处宛如夏季一般炎热，可这里依然是凉爽舒适，微风阵阵。

这是悯柔偶然发现的“世外桃源”，她一见就爱上了，便领着慕青和尔岚去。没想到她二人一见也喜欢得不行。悯柔最爱那些兰花，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但却胜在自然，不沾染一分烟火气，仿佛不是生在这宫里，而是在那深山幽谷中。慕青却是喜欢那些竹子，纤秀挺拔，翠色欲滴，好像也会呼吸也会感受，是活生生的而不是死物。

尔岚却说：“偏就你们酸得很，我就爱他简洁清静，没那么些花花肠子，非得这儿鎏金，那儿镂花的。”

二人忍笑：“是是是，你说的是。”

自此以后，她们三人便时常相聚于兰亭，或是手谈一局，或是填词作曲，或是研习女工，又或是筝笛合奏，就像回到了她们还未入宫前的日子。

那时她们也是这样形影不离，相依相伴了十年有余。

悯柔的母亲在诞下她的那日便失血过多而死，父亲欧阳震泽又公务繁忙。所以自她记事起，她就是独自一人。直到慕青和尔岚的出现。

慕青是悯柔的同族表姐，长她一岁，她的母亲是悯柔的姑母。只因幼年父母双亡，便由舅舅收养，自小与悯柔伴着长大。

不久后，尔岚也来到了将军府。她的父亲姚致远是悯柔父亲的挚友，自小也没了母亲，只由父亲一手带大，五岁时父亲也不幸病故，临终前留书一封，嘱咐家仆带着小姐去投奔自己的好友。

从此无论是随着欧阳震泽在刀光剑影的边疆镇守，还是回到车水马龙，繁华喧闹的皇城，她们三人都再没有分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