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第四十四章 平定内乱（1）（1 / 1）
幽冥宫是以山石为契机建造的宫殿，易守难攻。
更何况有寒江坐镇，本就只是作为障眼法存在的巫族死士们早已被打得落花流水，但齐荣那边的鬼族的叛军们却一个个甘愿拼到最后一息。当然，他们效忠的主子不是齐荣，而是齐荣所打的旗号－－少主夜天陌。
拥护少主即位，就必须将姬千雪从宫中逼退出去。
只是这一点，姬千雪也没有料到－－这些死士竟会为一个对他们绝情冷血的少主效忠卖命？当然不会！那么夜天陌曾经是怎样对待他们的，也曾有恩么？
没有时间让千雪弄明白这一点，这场逼宫已经演变成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内战。
眼前是拥护着各自主子的士兵死士们在拼杀，举起刀枪铁戟朝着同族人脖子上砍去！血光四溅！哀嚎声，吼杀声，此起彼伏。时而有利器刺穿胸膛、划破血肉的声音，仿佛置身在一个炼狱里。
遍地是血肉模糊的尸骨残骸，不停地晃动着各种影子，在冲杀着制造更多的尸体。
千雪有些哽咽。这并不是她第一次看见杀戮，但却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同族人的群杀，倒在面前的尸体是与她有着一半相同血液的鬼族。然而也是第一次，面对着血光，心跳依旧很平稳。
是习惯了？还是，心变硬了？
“千雪。”不知什么时候，方才还在指挥作战的寒江已经走到她的身边，看见她怔然的表情以为是害怕，微笑了笑，体贴地将手掌挡在她的眼前，“你不要看了，乖，听话。”
温柔的嘱咐与体贴的安抚，全然想象不出这是个前一秒还是这场杀戮中主宰生死的一方狼首。他可以很在乎她的一点点不适，却根本不在意面前正在死去的那些忠诚的生命。
其实这个乱世之中根本就无所谓公平。
姬千雪毅然拨开了寒江的手，摇头。她要直面这一场杀戮，因为这是自己避无可避的未来，或许某一天她自己也必须拿起刀戟插入自己人的心脏，为了某些输不起的东西。
千雪看向寒江，他的碧眸里有一种正邪难辨的迷雾，仿佛处于光明与黑暗之间，黑与白之间，模糊不清的气质。她突然就明白了，也许这才是足以使正邪平衡的力量，是她一直苦苦思索找不到的答案。
当姬千雪与蓝晚鸢同时在这同一个身体里存在的时候，她才真正能够胜任一统正邪的责任，才担得起整个东陵的未来！
正在这时，一个鬼族叛军的利剑已经逼近千雪身侧。寒江大呼一声：“小心！”立即伸手要拦开千雪，但她不躲，猛地推开寒江，千钧一发之际夺过寒江腰际的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戳进那士兵的咽喉！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鬼族士兵不可置信地看着这瞬间化为修罗的女子，但她的目光已经静如寒潭，见不到一丝软弱。
只是当那士兵倒地的时候握刀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短刀险些滑落地上。寒江走上前来接住，看着一身不吭的姬千雪，碧眸里划过一丝疼惜。
千雪将手中沾染的鲜血在月白色罗裙上擦了擦，黑色鬼血的腥气污浊了她的衣裳，转头朝着寒江故作轻松地笑起来：“原来杀自己人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千雪……”寒江终于忍不住了，不知为何见到她笑比哭还要难受，“现在罢手还来得及。”
千雪摇头。也许这对作为狼首的寒江来说只有在陪她玩一场游戏而已，即便死了很多人或者还要死更多人，他都不在乎。只要她说一句停止他便可以云淡风轻地收手，而后依旧优雅微笑仿若幽兰。可是……她和他不同。她身上背负着太多的东西，罢手？早就来不及了。
看着眼前血流成河，千雪的心再一次缩紧。今天是鬼族，明天就会是更多其他的种族，等到东陵大陆尸骸遍地的那一天，她还怎么有脸去见九泉之上的神女阿妈、邪王阿爹？
那是他们的子民，是她的子民！
就算要因此失去自己，也要救他们于水深火热。用一个血腥的现在换一个光明的未来！
不远处，齐荣的兽骑已经大致被何渊所控制，姬千雪突然越过寒江，猛一个直冲上去，雪色长鞭已经从空中划开一道凌厉的弧线，所有兵士的武器都被这阵风刮得微微一滞。
齐荣觉察到这股凛冽的杀气，好不容易从何渊的攻击下抽身出来，用□□向千雪袭来的方向袭击。
“啪”的一声，鞭子将□□生生劈成两段。齐荣一惊，反掌推出光轮，何渊已经从身后再次攻击。
千雪趁着齐荣前后顾及不暇的空当，以泰山压顶之势猛扑过去，就在齐荣将要起身相迎时有出其不意地旋身一转，左手将长鞭扔出套住他的脖子，右手短匕早已割破他的喉咙。
血，顺着匕首流出，沾上姬千雪素白的手指。
她眉心紧拢，蓝色鸢尾在血色匕首的反光里更显得妖异邪魅。而齐荣早已被扼住性命，只得忍着咽喉处的剧痛，一动也不敢动。千雪咬紧牙，狠狠将齐荣的脖子一勒，疼得他人忍不住哀嚎一声。
姬千雪厉绝的架势让还在负隅顽抗的叛军齐齐一愣，头领在她手中，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她凌厉的目光在叛军中一扫，那气度威仪竟与当年的残邪王有几分相似，死士们被这慑人的目光定身一般。她忽而高喊：“我乃残邪王遗命的继承人，反对遗命形同谋反，谁敢造次？！”
话音刚落，怀中的紫杀令飞出！一道盛丽的紫光顿时笼罩了整个幽冥宫。
见到紫杀令如见残邪王，叛军们的气势立即萎靡下去，交头接耳开始动摇起来。
齐荣虽被千雪所制，一口气犹未断绝，他还不死心：“将士们！休听这女人胡言！鬼族是少主的，只有少主才有资格继承首领之位－－”
“我们拥立少主！”
“夜邪王万岁！”
不明真相的夜派开始叫嚣起来，刚刚压抑下去的气焰一时更加高涨。
雪派也开始对垒－－“小姐才是主公的亲生女儿，少主不过只是个义子！”
“雪邪王才是正统！”
……
齐荣颈间的黑血仍在流逝，可他在笑，看着渐渐失去控制的局势笑得越来越开心。他知道姬千雪不会蠢到现在就杀了他，因为她没有证据证明他居心叵测，杀了他反而会弄巧成拙激起夜派的愤怒。
寒江看着千雪进退维谷的困境，也有些焦急起来。
这时，纷扰嘈杂之中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清冷，苍凉。
失明的冷薇在侍女搀扶下缓缓走出来，兵士们纷纷给他让道，支持夜天陌的的叛军也对这个少主身边的女子抱着敬畏之心，见她走出来立刻停止了哄闹。
姬千雪也挥手示意这一边的人噤声。
冷薇向着底下叛军横扫一眼，可事实上，千雪知道这一阵看似威慑的扫视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然而这一眼却已经把叛军们压制住，因为在冷薇与齐荣二人之间，冷薇更能够代表少主夜天陌。
可是姬千雪拿不准，在没有答应冷薇方才的请求的情况下，她会不会借此机会落井下石？如果冷薇代表夜天陌发话，叛军倒戈向冷薇，或是直接寻找到王城的夜天陌，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冷薇一直沉默着，端着看似凌厉却其实空洞的目光，久久不语。齐荣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冷薇！难道你也想背叛少主？！你不能忤逆少主的心意啊！”
也许正是这一句话激怒了冷薇，她原本清冷的脸色突然间变了，冷笑一声：“少主的心意？哼……”真可笑，这无耻肮脏的小人，“你也配提少主的心意？你这种人了解什么？嗯？”
冷薇对齐荣的态度让叛军们也不禁开始交头接耳，少主身边的人如此不买左使的帐，看来齐荣也不像他自己所吹嘘是少主身边的红人。
“齐荣！”冷薇的声音更加冷硬起来，“你对少主根本就存有二心！他早就防着你这个卑鄙小人了，你表面上协助少主自己却暗中笼络人心，你以为少主会不知道么？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便可自立为王？告诉你，白日做梦！少主那里证据分明，你抵赖不了的，左使大人！”
字字句句铿锵有力。话音一落立即引起叛军中对齐荣的征讨之声，他们也是被齐荣利用了忠心，对他恨不得千刀万剐。
齐荣见大势已去，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杀了他－－”群情激奋，无论夜派还是雪派都在等待着姬千雪手刃这个鬼族内部最大的叛徒。
姬千雪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握着匕首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抖。只有寒江看清了这个细节，他不禁为她捏一把冷汗，要亲手杀掉一个有名有姓的鬼族左使，还是会紧张和害怕。对于一个急速成长的女孩子来说，这些事情太过于勉强。
冷薇微微一笑，转过头去：“在等什么？”她在等待着这么一场好戏，哪怕她无法用眼睛看到。
“你帮我？”千雪有些不解，按照常理来讲，冷薇是该站在支持夜天陌一边，她的对立面。
冷薇的表情千雪看不懂，只听她低声一笑：“无所谓。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东西了。”
她懂的。现在的少主要什么，不要什么，她比谁都要明白。
千雪点头，蓦地一甩长发，大喝一声：“好！既然如此，我姬千雪势必亲手割掉内贼头颅，以祭亡父在天之灵－－”
言毕猛地操起齐荣发髻，另一只手握匕横地一割！那黑色的鬼血立刻从齐荣脖颈喷出，溅在姬千雪白皙的脸上，狂怒地绽放着斑驳的血腥。
但是齐荣是什么人？堂堂鬼族左使，也曾仗着过人的功夫和活泛的头脑跟厉残痕打天下的。即便是脖子上被砍出血浆，他还能奋起一搏。只见一片浓稠的黑汁从齐荣手中射出，千雪只来得及用手挡住，齐荣已经挣脱了她的控制，拖着那半掉的脑袋往死里拼杀。
这时间无论亲兵还是叛军都同时朝着谋反的左使扑杀过去，齐荣一手攥过□□，一手举起鬼符，嘶喊着做着最后的反扑。他不服！明明已经万事具备，厉残痕已死，眼看着幽冥宫就要成为他的天下。可现在不但夜天陌摆不平，就连这个小丫头片子都敌不过。不！绝对不可以！
齐荣突然间掉转枪头，那□□带着最后的杀气如灵蛇般直扑向姬千雪！
“千雪小心！”不知是谁的声音在喊，姬千雪已经听不清了，只听见□□破空而来的影子，一点点逼近她的胸膛。就在关键的一刻千雪猛一个跃身，点足踩上飞驰的□□，借枪的力量如跳板一样朝齐荣扑杀过去：
“呀－－－－”
一声厉喝穿透长天！那分明不像是属于一个女子的呐喊！
齐荣的惊恐的面目永远定格。在他反应不及的时候，姬千雪已经站在他的身边，咬牙加力，一个狰狞的头颅已经赫然拧在她的手中。
血溅当场！
“好－－”一阵欢呼声如潮水般涌起，如春雷般炸开！
“雪邪王万岁－－”
“鬼族无疆－－”
姬千雪一手拧着齐荣的头颅，血覆盖着原本美丽柔美的面庞，纤弱的身体在风中挺得笔直。最后一丝柔弱与害怕被深深隐藏进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看向臣民的目光中只有钢铁一样的坚毅与镇定。那是一派王者之姿，是一个笑傲天下的君主之相。
只是……
这一瞬间，千雪有些茫然。仿佛是有些什么失去了，会不会再也找不回来了？
本来对一个小女娃娃邪王不服气的族人们彻底臣服于这一刻千雪的威仪，除了叛军中少数仍然不肯低头的死忠夜派，另外所有的鬼族同时拜倒在新首领的脚下：
“恭请新主公即位！”
姬千雪先是一愣。紧接着缓缓松开一只手，匕首“叮当”地落地，那声音震得她心里猛烈颤抖了一下。随后松开另一只，齐荣的头颅骨碌碌滚出了很远，带着永远凝固的那副狰狞不甘的表情，将血洒在东陵这片土地上。世界仿佛很安静，只有叮当与骨碌碌的声音，眼前很多人在叫喊，可是千雪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
只是在几乎所有人都向她跪下的这一瞬间，前一秒还傲视苍天的女鬼首，突然流泪了。
她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除了千雪自己只有寒江知道。寒江看着她哭泣的样子忍不住皱眉，碧眸里展开一道化不开的悲悯，当群臣膜拜的这一刻她并不快乐。
但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为了东陵苍生，为了天下子民。她用一副单薄的肩膀扛起千钧重荷！她承载了太多，改变了太多，也牺牲太多。甚至从这一刻以后，她再也不可以轻易哭泣。
她正一步步接近那个最巅峰的位置，但同时，她也正在抽离姬千雪的世界，那单纯，那快乐，真的很远了，很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