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第二十一章 脱胎换骨（3）（1 / 1）

姬千雪怔怔沉默了很久。她突然想起厉残痕离开的那个眼神和背影，顿时有些哽咽。或许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空降来临的一个父亲，而且还是在五个大陆都声名狼藉的一个恶人；更或许是因为她自己的心病，觉得他利用蓝冰芷与夜天陌利用她一样的卑鄙。

但其实不是。

厉残痕和夜天陌其实是不一样的。夜天陌数次杀千雪毫不留情，而厉残痕心甘情愿被冰芷封印。

可他背负了两百年负心的骂名，承受着与蓝冰芷误会至今的痛苦，在这阴冷潮湿的幽冥之境耗尽了一生风华正茂的最好年华。好不容易知道他们有一个女儿在世上，她却不肯认他。

“小姐啊，主公的病不轻，为了夫人才苦苦熬过今日。你……”何渊这般硬气的男子都忍不住哽咽，“你就算是安慰安慰他。他这一辈子，真是太苦了。”

原是设了陷阱给冰芷，却不想是自己因她沦陷。于是阴错阳差终究成了陌路，悔了一生一世却还是等待，不知何时才是终点，或许到死才能解脱。

他这一辈子，真是太苦了。

姬千雪终于还是点了头。其实有父亲的感觉应该很好吧，从小看着小伙伴们骑在父亲脖子上玩耍就会心生羡慕，常常会想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子，有没有其他父亲那样高大强壮呢？如果父亲是个农夫，她便能跟着他小跑着耕地，如果是个渔夫她便跟着他出海打鱼，如果是个木匠她就要他做很多很多玩具给她……

原来她的父亲是厉残痕，大名鼎鼎的那个残邪王，被世人传得神乎其神也骂得狗血淋头的那个大魔头。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是什么人都好，他总是给与她生命的那个男人。

更何况他没有那么坏，他杀所有激怒他的人可他并没有动她一根汗毛。即便是方才他被气得那样狠，却也连骂她一句都不曾。他一定是很疼爱她这个女儿的。

不知是什么时候被何渊推到那片花海，一大片一大片蓝色的鸢尾花，在这个荒凉阴冷的幽冥之地显得格外突兀。千雪才注意到，其实这里的花很多，花池、花田……还有这一大片鸢尾花海。显然都是被悉心照料着，不知用了什么术法，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下还开得美丽夺目。

厉残痕默默地立在鸢尾花丛中，他的背影挺拔伟岸，还是像一把藏锋的利剑，似乎永远不会老去。银色长发、深紫云纹长袍，有那么一刹那姬千雪觉得是看到了夜天陌。一样的冰冷邪魅，带着某种莫名的危险气息。所不一样的是那一双眼睛，夜邪王的湛蓝色里藏着出鞘的锋芒、跃跃欲试的年轻欲望，而残邪王的深蓝色里隐忍着悲伤，像是被岁月磨去了棱角，只余下深厚的内敛与沉寂。

她突然有了冲动，快步走上去，朝着厉残痕岿然不动的背影喊了一声：“阿爹……”

声音生涩而轻细，厉残痕却听到了。先前还岿然的身子猛一个震颤，他慌忙回头，然后便笑了。何渊说过他几乎不怎么会笑，所以这笑容看起来有些僵硬，可姬千雪却觉得那笑是真的、真的很美好。

千雪轻轻走进去，仿佛梦里也曾经到过这片花海，大朵大朵的鸢尾，高贵地开放成梦幻的冰蓝色，如此美丽，却也如此忧伤。终于走到了厉残痕的身旁，又甜甜略带羞涩地叫了一声：“阿爹。”

阿爹是中陆神族对父亲的称呼，身为鬼族首领的厉残痕显然不太习惯。可他似乎不介意，反倒高兴地牵起她的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千雪看到那一刹那他深蓝色的眸子有晶莹的泪光。

父女俩就地盘膝坐下来，姬千雪注意到从方才她叫他“阿爹”的那一刻起，昔日不苟言笑的厉残痕一直在笑，看着那片鸢尾花海跟她说话，还是用着那样干涩低缓的声音：“你的母亲，也就是你的阿妈，她最喜欢蓝色的鸢尾花。她曾经说这颜色像我的眼睛。但我觉得这花像她，美得精致端庄。”他似乎又想起什么，眸中的笑容点点黯淡下去，“可现在才知道蓝色鸢尾花的涵义－－是破碎和消逝，无论多么美好的东西，总归是要碎的。”

姬千雪久久地沉默。那不是一个纵横天下的王者该有的语气，更何况他是邪王，该是一切美好事物的毁灭者。但原来不是，他也有无能为力想留却不住的美好时光。想到这里，千雪微微一皱眉，不知怎的牵动了额上的一处小小伤痕，疼得吸一口气。

厉残痕立刻察觉到，在千雪额头中心原来还有一处细小的疤痕没有处理，便轻轻地抚摸上去，冰冷的手指让千雪忍不住轻颤了一下。他赶紧缩手，皱眉：“到底是谁下这样的毒手？”

姬千雪摇摇头不说话。她当然不能对厉残痕说是他的义子夜天陌。厉残痕也不再问，随手摘下一片蓝色鸢尾花的花瓣，只见他两指之间寒芒一闪，那花瓣就轻柔地贴在她的眉间，如同精心描绘上去的一般，更添得几分妩媚。

厉残痕看着便又浅笑起来：“我的女儿真是个美人胚子，一定有心上人了吧。”

千雪微怔一下。如果这话放在以前问，她一定是有的。然而如今却也是夜天陌害她这般？先前那懵懂而痴傻的执着还怎么算得了数。

厉残痕似乎没有在意她发怔，接着问：“你喜欢的那个小伙子是不是叫‘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