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从离开家门到踏入出版社大门所需的时间为八十分钟。在里拉到来之前,我住在惠比寿的一室户公寓里。那时,我每天上下班只要乘一辆电车就够了,加上步行时间总共只需十五分钟。
第4节:只要一分钟(2)
大约是原先五倍之多的上下班时间引发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不便利,不满意,不愉快的感觉自然是随之成倍上升。相反地,都市化节奏骤然降低的不足却让我得到了一个面积虽小却附带着一个庭院的住宅,以及提升了四季分明的季节感和恬静的舒适度等等,这些都是我至今为止未曾奢望过的居住环境。
对于和我住在一起的浩介而言,无论住到哪儿他都不会受到影响。自从去市中心的交通变得不方便后,原本就懒于出家门的他就索性整天宅在家中了。虽说他是自由广告创意人,但总不至于连基本的事先洽谈见面会也没有吧。可他却对我说"这些都可以用发邮件来解决",然后就过起了足不出户的生活。信息情报可以在因特网上搜集,校对稿件可以用pdf软件处理。细节问题通过打电话探讨就能解决了,所以他不用离开自己的工作场所--客厅一步就可以完成他的所有工作。
反正他也称不上那种缺他不可的大牌广告创意人,事先洽谈会也不会因为缺少了他一人就不能顺利进行下去了。他只是整个广告制作工程中一个小小的项目承包人而已,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曾经认为能在家工作这样的美差简直就是个白日梦,但是现在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正在"身体力行"。没有上下班的痛苦,可以长时间在幽雅的环境中与里拉一同度过。这就是浩介每天的生活。
这也难怪他能睡得那么香呀。
虽然比较吃惊,但我还是有点羡慕他。
在我们住宅的附近,有各种树林和都立公园,它们就像一片绿色的海洋包围着我们。在那里,看不到高级公寓,也见不到高楼大厦。当走到支线道路时,甚至连汽车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树林里会有各种山鸟聚集过来。春天会有黄莺啼鸣,秋天会有蓝鹊和白头翁竞相歌唱。有一次,我还见到了罕见的大斑啄木鸟呢。那天,我听到蓝天上传来了笃笃笃的像是钻孔机在板上钻孔的声音,抬头一看,发现在一棵已经枯萎凋零的树木的最顶端上垂直停着一只颜色鲜艳的鸟。待我到因特网上查阅了野生鸟类图鉴后,不禁大吃一惊。
秋天的夜晚,虫子的叫声会响彻整个住宅区,这声响比施工现场的音量还要大,大得甚至让我觉得是不是东京都内所有的虫子都聚集到了这里。
冬天的早晨,地上会结有冰霜。这不由得让人想穿上靴子,用鞋底去踩踩这些冰霜。走在散步的道路上,踩到冰霜上沙沙作响的感觉,真是令人怀念啊。
看到净是这些景色的住宅区,如果告诉我这不是在东京,我也会毫不怀疑地相信。
如果没有里拉陪伴的话,或许我也不会在每个不同的季节里有这些细小的发现吧。没有它,我可能连最初将家搬到如此偏僻之处的勇气也不会有吧。正因为我每天带着里拉出去散步的缘故,才让我开始对周围的环境变化变得敏感起来。
第5节:只要一分钟(3)
自从里拉到来后,它就成了我和浩介的生活重心。无论碰到什么事,我们都会以它为中心进行考虑。
譬如说,就连我每天早起都是为了带里拉出去上厕所。因为里拉不在家中上厕所,所以我总想尽可能地早起,以便带它出去。我们人类可以在自己想上厕所的时候自己去厕所解决,但是狗却不能像我们人类这样。无论它们是多么想尿尿,它们也必须得去配合适应我们人类的作息时间。里拉是自己决定不在房间内随地大小便的。可能是因为它从小家教严格,所以只要是我们不喜欢的事情,它就绝对不会做。我想,里拉自己做这个决定也一定是为了我们吧。
另外,譬如说吃饭,在平时我去上班的日子,我一日三餐都在外面解决,而浩介的一日三餐则是靠他自己在家做饭解决。他自己吃的饭菜也会用里拉爱吃的食材来做。火腿煎蛋三明治,韭菜炒猪肝,鸡块沙拉,肉糜炒饭等等。我即使不问他做菜的菜谱也可以知道他白天吃了什么。因为我只要打开冰箱看看里面有什么,就一目了然了。
再譬如说西服。由于里拉全身遍布毛茸茸的金色绒毛,因此我们的衣服上随处都会粘有它的毛发。而且由于它平时总是用嘴大口呼吸,嘴中总会产生大量的唾液。无论是德赖斯·范诺顿品牌的毛衣,还是卡夏尔品牌的大衣,对于里拉而言,它们都只是剪开的布而已。我们也不能任由名牌衣服上到处都粘满里拉的毛发,于是洗涤简便的衣服以及不易粘毛的尼龙材质的东西被添置到了家中。我虽然也算是堂堂一名时装杂志的编辑,但是为了里拉,我也不得不这么做。
还有,因为有了里拉,我和浩介都不再一起出远门了。想当年,我们可是一狠心,去了巴厘岛啦冲绳之类的地方旅行,玩得甚是淋漓畅快呢。但是现在让我们丢下里拉,自己出行游玩,我们做不到。
我们现在出行去的最远的地方要数公园附近的都立"狗狗乐园"了。虽然"狗狗乐园"只是一大块空地,那里是用一片被废弃的庄稼地的土壤平整而成的,空地四周还用金丝网围了起来,因为那里允许解开狗儿的项圈,可以让它们在那里自由自在地尽情玩耍。我们也正是看中这个住宅区附近有这块"宝地",才选择搬家至此的。许多养狗的同仁们都会在休息日带着他们的狗儿光临这块"宝地"。这里也因此变得热闹非凡。
我和浩介会两人一起带着里拉出门。那时,我们的称呼就变成了"里拉爸爸""里拉妈妈"。我们会与养狗的同仁们以及那些狗儿们一起玩耍,共同度过大片时光。
家中不养狗的人看到这里,一定会笑我们吧。
但是,这就是我们的日常生活。
第6节:只要一分钟(4)
休息日的清晨六点半,我和里拉跑出家门,早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十一月月末已至,我明显地感觉到空气中冬天的寒意。
里拉一溜烟儿地跑入家门前的杂树林,在那里一口气把尿撒完。它喝了那么多水,又因为一个晚上没有上厕所,想必肚子一定憋得很吧。
等它解决了早晨的"头等大事",轻松畅快后,我就替它系上项圈,开始散步。
里拉和我悠闲地一同走在往常散步的路上。里拉紧紧粘在我的右侧,走在稍稍领先于我的位置。开始散步的它兴奋得有些得意忘形,这点简直和我们人类一模一样。对,它就像去郊游的小学生一样。
它会时不时地回头瞅我一眼,一遍遍地确认我有没有紧跟着它一起走。
中途,里拉会屡次三番地停下,频频闻嗅路边的气味,忙得不可开交。我想那里一定残留着各种气味吧。我凝视着里拉的鼻尖。小石子啦,快枯萎的杂草啦,粘在柏油路上的口香糖等等都是它的研究对象。它那赤豆红的鼻尖总会去仔细分析这些毫无用处的小东西的形状和气味。
这些都是这个世上最无用处,最无价值的东西。
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它对这些东西会如此拼命。
每当我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就会莫名奇妙地变得奇怪起来。
对于我们人类而言这些东西确实毫无意义。但是,我们人类的这种常识对于狗儿们而言也是毫无意义的。
在里拉本能地忠实地沉迷于路旁的小石子时,我开始深呼吸,抬头仰望天空。
天空呈浅蓝色,浅得让人感觉随时都会消失似的。在这个初冬的早晨,我朝空中哈了一口气。自从里拉到来后,我才意识到天空之广阔。
"你至少也应该在休息日早点起床吧。你还不够努力哦。"我一看到浩介那张刚起床时睡眼惺忪的脸,就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
浩介起床时已经是九点半了。这时,我都早已吃完早餐,洗完衣服了。
"啊,不好意思。我想休息日你会照顾好里拉的,所以就起晚了。"浩介双手合十,向我致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每天都睡眠充足的缘故,一个大男人竟然也会有如此光滑亮泽的皮肤。啊,这皮肤光亮得简直是令我自叹不如啊。
"你的肤色可真润泽啊。快教教我你的美容秘诀吧。下次我可以在我们杂志的美容版面上进行介绍。"终于,我忍不住开始挖苦起他来。
"哎,我只不过是睡眠充足罢了。"他回答得倒真是直白。
"小蓝,你今天准备干什么呀?"浩介边翻开报纸,边问我。
"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你今天没有工作吧。"
"你就饶了我吧。你想让我干什么呀?"
第7节:只要一分钟(5)
"对我来说呢,这事像每天的工作一样。"
"你每天的事情就是休息吧。"我继续嘲讽道。
啊哈哈哈,他大笑起来。
"嗯,也差不多算是休息吧。"他笑着说。
"你真是幸福啊,每天都可以无忧无虑,轻轻松松的。"终于,我心中怒火燃烧,忍不住抬高了音量。浩介没有留意到我的不快。他继续浏览着报纸,突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问我:"那么,我们出去吗?去'狗狗乐园'吧?"
趴在沙发上的里拉一听到"狗狗乐园"这四个字,立刻把头抬起,转向我们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