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0（1 / 1）

这是特别的一天。

喻太竟变成一个工作狂了！身为新上任的「飞越」分公司总经理，他不应该这么忙的；他甚至忙得比喻仁更是不见踪影！不出一个星期，他的三个秘书和两个助理拖着半条小命向喻仁递出辞呈求去，还暗示喻太是不是有甚么问题。

这几个人都是当初跟着喻仁一起打天下的老将，喻仁当然不会轻易把他们放走。勉强安抚下他们后，喻仁不顾喻太的抗议，坚持给了喻太一个月的假期，要他跟平观阳「小俩口」回纽约去休息、休息，就当是「预支蜜月」。

可能喻仁真的被儿子吓坏了。他连平观晴都来不及通知一声，就已经把喻太和平观阳二人打包送上飞往纽约的客机；附加「电灯泡」一个——喻蓝。

平观阳并没有反对，她认为如果喻太一直都在纽约生活，那么，他应该对这座城市有点印象的。说不定，这次旅程还能让喻太恢复记忆呢！可是……她必须失望了，因为喻太说他对纽约的大街小巷没有任何印象。

站在喻太位于曼哈顿上东区的公寓中，看着粉刷成浅黄色的室内和简简单单的双人床、沙发、书柜、大书桌、计算机，平观阳能够感受到喻太这个人。这晴朗的颜色和没有任何花巧的设计，处处显出喻太的确是个喜欢平淡生活的人。

喻蓝说，这层位处高级住宅区的公寓是她送给喻太的「生日礼物」。因为喻太当初是不顾父母反对跑到纽约来的，所以喻仁早就摆明了要儿子好自为之。不过，喻蓝可不敢任由堂哥住在那些他负担得起的贫民区。经过一番死缠烂打，总算让喻太勉为其难地住进了这儿。

转到小阳台，喻蓝找到了她早听过许多遍的一座模型。

「大哥，你来看看！这座办公大楼模型是你第一件作品喔！你是读建筑的，而且本来已经快要拿到硕士学位了。你在这方面很有天份，一直都是系主任——萨克——眼中的『得意门生』。你的设计图，从大二开始就以匿名的身份闻名于建筑界，这些年来，也有不少人千方百计想把你这个『无名氏』找出来，可惜他们没有一个会把喻家继承人和建筑界联想在一起。当初你学士学位到手后，拒绝了我的资助、向大伯和伯母表明你暂时不会回家，留在学校继续念硕士，差点没把我跟大伯他们气死。到半年前，伯母认为大伯为这个家献出的已经够多了，她决定是大哥你回去接手的时候了。这个模型很有纪念价值呢！那一年你大一，这个设计其实只是一次普通的作业，谁知你一个同系学长『识货』，竟把你的设计图偷去卖给一间世界有名的事务所了。你知道后没说甚么，可我和你家萨克主任却不肯轻易罢休。查到最后我们才发现……」

喻蓝小心翼翼地看了喻太一眼，却找不到一丝怒气。她失望地叹息。

「你那个学长是受人指使的，而收买他的人，正是我们的爷爷。爷爷一直不满大伯放你在纽约逍遥快活，所以买通那个笨蛋，想要令大哥你在建筑界失去立足之地。大哥，你不生气吗？」

「……」原本低头沉思的喻太苦笑，摇摇头：「不，我不记得。我甚至不知道我还有一个爷爷。」

大哥连爷爷都忘了啊……喻蓝抬手轻抚模型的外墙玻璃窗部份。

「你不记得爷爷，大概也不会记得那个学长和萨克主任了。我当时就想，大哥你……是早就知道真相的。你不肯追查，因为你不愿破坏爷爷在你心中最后的好印象。是我太笨，弄得你跟爷爷从此没有再见过面——其实爷爷从没放弃过，而是大哥无法原谅爷爷的不择手段。这么多年来，大伯跟我爸他们不止一次派人去纽约想抓你到台湾出席爷爷的寿宴，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喻太皱眉：「我对这个模型没有印象。」

「所以我们才相信观阳的话呀！若不是观阳救了你，我们会以为你根本不是喻太呢！从头到脚，你根本没有一处像我们认识的喻太。大哥，你对这模型没有印象，那我告诉你好了。它对你有很特别的意义呢。那一年，你那个学长东窗事发后，离开纽约去了西岸，没有再出现过。这个模型，是在你拿到学士文凭时，萨克主任亲手造来送你的。那张被偷去的原图早已到了买家手上，是萨克主任千辛万苦找到买主，把图『抢』了回来。你一直珍藏着这个模型，也说过你不会有比这更出色的作品了——咳咳，不过萨克主任跟我说喔，你这张图只能算是不成熟的作品。别人看来是上等货，可比起你后来的作品，这张图根本就不值一提呢！」

「那……萨克主任过得可好？」喻太凝视着模型。

喻蓝听到他的问题了，可是却迟迟不回答；她在考虑一些东西，考虑应不应该坦白。如果是以前，她是打死都不会再提起萨克主任的。可现在……大哥看来一点都不记得纽约的一切呀！

「……萨克主任因为骨癌去世了，在四个月前。也因为主任的逝世，大哥才会丢下纽约的学业，决定依从伯父伯母的安排，到台湾去实习。萨克主任没有亲□□儿，是你替他办后事的，就葬在LA，因为那里是主任的故乡。」

平观阳觉得很奇怪。

「阿蓝，不对！如果阿太跟你们爷爷有过节，那他怎么可能乖乖到台湾去？而且当时萨克主任刚刚去世，阿太不可能离开纽约呀！」

喻蓝指指那座模型：「就为了这个模型呀！萨克主任去世了，这时大伯跟伯母又正好下令要大哥到台湾去，大哥根本是决定放弃理想了。大哥，你真的不记得呀？你还跟我说，萨克主任不在，你也不想再当建筑师了。」

喻太摇头，表示他没印象。

「你真的是完全失忆了耶！」喻蓝失望地回到屋子里，又拿起书桌上的一枝铅笔。「大哥！你记不记得这枝铅笔？它可不是普通的铅笔，这是萨克主任在开学第一天送给你的呢！你一直保留着，以后也只肯用这个品牌的笔画图呢！」

喻太仍然摇头。

喻蓝把铅笔丢回书桌上，摊坐在沙发上，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天哪！观阳，我要投降啦！大哥他根本甚么都不记得了！」

平观阳也失望极了。

喻太看见窗前的画架，他走过去把画架上的白丝布掀开，看见画纸上画着一幅窗外景色的素描。

喻蓝双眼放光。

「大哥！你记得这幅画吗？」

「不，我不记得。」喻太轻揉着手上的白丝布，「这丝布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样拿着、折叠着……好象我曾经每天这样做。」

平观阳瞄了喻太手上的布一眼。「阿太，你是建筑师，不是时装设计师哪！你画的是房屋大楼，不是穿在Model身上的衣服！而且，丝布是很容易出现折痕的布料，一般都不会每天折呀叠的……喂！阿太，你干甚么呀？」

喻太突然丢开手中的丝布，手抱着头，蹲在地上。

「痛！我的头……好…痛！」

「痛？喂——阿太，你别动，我们马上把你送去医院……阿蓝！你快点报警啊！」

喻蓝摇头，抬手指着喻太，示意平观阳静下来听喻太的话——

「布料……是……有生命的——不能糟蹋、不能辜负……它们在你手上，你就要……发挥它们最大的功用……就如……就如你不能用皮料造旗袍、不能用棉料造雨衣……你的……手，就是布料的神……就是上帝……」

是谁！是谁曾对他说过这些话？！喻太摊软在地上，无力再面对喻蓝和平观阳惊异的表情。

天啊……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建筑师，但他对布料比对建筑图更有亲切感！

这的确是特别的一天！喻蓝、平观阳甚至喻太都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喻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