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最初的梦想(1 / 1)
跟汉唐吃完饭磨蹭到很晚才回家,书房的灯还亮着,张显在里面“叮叮当当”的敲着键盘。我推门进去,他头也不抬,只问我怎么才回来。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他也不追究,许是思路迸发懒得理我。我有心把梁雅茗的事情拿出来刺激他一下,想了想,还是退了出来。
元旦已过,春节将至,汉唐越发忙得不亦乐乎,抽不出时间陪我便见缝插针的打电话,每次只说三五分钟便挂了,不过是说些在哪在做什么,我想如果一个男人愿意连几步路的行踪都愿意告诉你,那么应该算是靠得住的了,于是我说,要是忙的话就别打了,特别是走路开车的时候,别分神。
一天我跟张显正在西安路的家乐福里置备年货,汉唐来电话,张显撇给我一个鄙视的小眼神,便接过车子往前走,我手里握着电话,眼睛扫着货架,脚步跟着汉唐,总之忙得不亦乐乎。
汉唐很八卦的说:“给你透露个独家新闻。”超市里很吵,我听不大清,便让他大点声,他索性直接说:“梁雅茗回来了。”我被这么突如其来的说法吓了一跳,随即我看看张显,说:“这叫什么独家?你是目击了,还是陪同了?再者你上次不是说她要回来唱新年派对么?”
前面的张显放慢了脚步,我把声音压了压,说“那她现在在哪啊?”汉唐说:“他们给她安排在渤海酒店了,中山广场的那家。”我说:“她什么时候走?你们把房间定到哪天了?”汉唐说:“这些我倒不知道,要不我回头问问?”我想了想说:“还是算了吧,我估计他也不会去的。”
挂了电话,我从张显手里接过购物车,张显边打量一袋木耳边说:“是谁让你这么有兴趣?改行做私家侦探了?还是打算应征做侦察兵?”
我看着他笑嘻嘻的得意样子,心想我若真说出来了,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我白了他一眼说:“泥菩萨过河,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说这些,我还真是佩服。”
张显说:“不见得吧?难不成汉唐看我不顺眼,顾了哪个不太冷的杀手?”我听他还对汉唐这么不待见,心里很不舒服,一狠心,脱口而出:“别扯上别人,这是你自己的死穴。”
人潮拥挤中,张显听罢像是被定格的图像一样,端着那袋木耳,怔怔的不动,末了,他说:“她回来了?”我点头。张显缓慢的放下手里的东西,像是怕把里面的木耳扔碎了一样。喃喃地说:“回来了。”看着他的样子,我开始后悔把这事告诉他,纵然是他刺激了我,但是我仍跟汉唐你来我往着,可我这么刺激他,委实有点不地道。
那天的消费不是很愉快,张显在没心思看货架,我也没兴致往车里放东西。结账的队伍排了老长,后来我们索性把东西扔到一边,直接从入口出来。
回了家张显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来,我做好饭去叫他,他出来默默地吃完,又回房。我见状便跟了过去,我说:“你是不是怪我把这事告诉你了?”他抬头对我苦笑一下,摇摇头说:“没有啊。你应该告诉我的。”我说:“那就好。”
他叹了口气,让我到卧榻上坐,然后边让我陪着他一起沉默。我见他如此便想寻些开解的话来说,这桥段我已经经历了无数回,但我每次都不知道如何开头。我去厨房里拿了两听啤酒,递给他一听,他看了看我,还是接了。
我说:“其实我一直不懂,你到底看好她的是什么?”张显慢慢的喝着,不说话。我说:“还是你只是喜欢过去同她在一起的日子,就是那种对生活的留恋致使对人的不舍”。张显略微点了下头,我知道有些人是有这样的情结的,他们恋旧,总觉得过去的时光很美好,然后就把这美好归结于一个人身上,从此觉得只有这个人能给他幸福,看来张显就有这样的嫌疑。
他点完头后又定格了,我看着他这种不争气的样子有些急了,说:“难道你到现在还仍对她抱有希望?还放不下?这么些年了,你到底如何想的,好歹说两句话啊!”
张显得啤酒已经喝完,把罐子放在桌子上,穿出空荡荡的响,他转头对我说:“你说对了,纵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放不下,我仍期盼着她会回来,像过去那样。”
我说“这个你就别期盼了,梁雅茗求的是誉满全国全世界,你既然没那追求,你始终跟不上她的脚步,她也始终不会回到你这里来。事实上……”我顿了顿,抬头看看张显,掂量一下他还能不能承受下面的话。他见我停住,抬头看我,我见他应该不至于太脆弱,于是继续说。
“事实上,你不觉得,其实她一直都未在你身边过么?她不过是把你当个梯子使。”张显看着我说:“此话怎讲?我们结结实实的在一起三年,若她想负我,她便早就走了。当年捧她的不乏达官贵人,我不过是给了她一个机会而已,到了后来,她靠的是她自己。”
听到这我有些明白张显迷恋梁雅茗的到底是什么,也许就是如她所说,她在他眼里,独立要强,却出淤泥而不染,她靠的是自己能力而不是其他,她美丽大方,头脑聪明。也许这也是张显总看不惯我的原因,确实,我跟梁雅茗不是一个波段,我没她那么要强上进,也不如她言谈举止有闺秀风范,偶尔还交友不慎给自己惹来一身纠结。
事实上,此前张显现时对我无微不至,然后又反对我跟汉唐在一起,我曾经一度认为,张显虽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也难保对我有点什么。不过以当前的情况来看,也许张显当日真的没说谎。
转念一想,如此说来张显对梁雅茗的确是迷恋了,他一直以为梁雅茗诚如他想象,或者退了一万步说,是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他又何尝不是抓着什么,只不过抓住的是过去和想象罢了。
很多年前,一个朋友跟我说,如果爱一个人也许真的需要理由,不是那种功利的想法,而是希望得到些许安全感的回馈和归属感的温暖。但是如果迷恋上了,那么就什么都不需要了,那状态有如杨丽娟对刘德华,无限的包容和无限的想象。
我想如果张显真的是这样,那么我即使是把庄秦那一节说出来他也不会改变,倒会觉得我小人之心,还是要用事实说话,他的这个迷恋,只能让梁雅茗自己亲手掐死。忽而我想到小东那时问我关于夫妻生活的话,即使情况不同,但多少也可以拿来做个比较。
于是我问他:“你想象过同她共同生活么?我是说,像夫妻那样的生活。”张显见我没再给他泼冷水,神色缓和了许多,听了这问,更是有些微笑了,他笑着问我:“小鬼,你知道什么是夫妻生活?”我听罢脸“腾”的红了,我知道他想歪了,我忙说“你真三俗,我说的夫妻生活就是两个人过日子,这个,你想过么?”
张显点点头,道:“想过啊,你问这些干嘛?”我听罢虽觉得小东这方法最多也就忽悠忽悠我,对张显不太起作用,但还是想问,我说:“没什么,那你想象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张显低头,沉思了一会,然后便跟我源源不断地说起来,语言的连贯,思路的畅通,似乎是等待了多年,在腹内打了无数遍草稿一般,没有半点迟疑。
他说他的理想生活,是如我们导师那样去教书育人。他自己虽不善追名逐利,但倒是希望自己的学生个个都很有出息。他告诉他们如何做学问,如何做人,看着学生一步步的成绩,他就会觉得像是自己的成绩一样。
听他说到这的时候,我想起他伴我走的这些年,虽然我不如他想象的那般飞黄腾达,但到底还是有些起色的。如此看来,他对我确实清白如朗朗乾坤了,他于我,除了他那天所说的同情和喜欢,该是还有些许这样的情结。这样一来,我便放宽心了很多,眼前的一切也都顺了。
他说,等到自己老了,学生们也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家庭,也许会带着自己的成果,也许会带着自己的家眷来看他。成就感有很多种,有人改变了自己,有人改变了世界,如果能够给一个学生指明他的方向,就会给他带来很大的成就感了。
听罢这些,我说:“但是这些,跟梁雅茗有什么关系?”张显说:“她是这幅图画里面的一部分,她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事实上我很喜欢她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可以各忙各的,闲了便坐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
我终于明白张显这样的情结了,他的向往不如刘小渔那般远大,也不如小东那般现实,更不像我这样随波逐流,而是一种精致的,优雅的生活。也许也正是这种生活的向往,使他久久不能忘怀程雅茗,也确实只有梁雅茗有这样的品味和气质。
只是,她是否也同他一样,只是希望这种精致享受的生活呢?当然,我是不能置一言的,虽然我知道梁雅茗与他的想象差距很远。
讲完,张显那遥望的目光收了收,转头问我:“你知道她在哪,对不对?”我点头,说:“要我带你去找她?”他笑着摇摇头,说:“该回来的时候,她自然就自己回来了,不想回来的时候,纵然是去找,也是徒劳。”听到这,我突然想到,前阵子汉唐在会馆等到我时说的那句“我在这守株待你。”难不成,男人都有这样的习惯?
我说:“那也起码要让她知道你在哪才行,否则,即使她累了,她想找你了,她也找不到啊。”张显看了看我,许是终于想起了自己是三无人员,说:“倒也是了。”我接着说:“而且,你该要让她知道,你还在等她。”
张显又黯然下去了,半晌憋出一句让我吐血的话:“她应该知道吧?”看着面前这个平时温暖冷静如神仙般的人物,这时却如此痴怔,我心里暗叹了一声“爱情真伟大。”然后看着他可爱的样子,有点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