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节 青狸哭血寒狐死之噩耗(1 / 1)
皇上的病情极度恶化,大限将至,药石无用,群医束手无策,整个皇后陷入人人自危中。
在天都来访近半个月后,阿力真终于带着他的访团滚会了老家。几天后,原本病入膏肓的皇帝突然恢复了大半精神,谁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然而……终是无能为力。
睡梦中突然被玲珑叫醒,慌慌张张套上她递来的丧衣麻服,跟着一屋子太监宫女赶去贵和宫。
到得宫外,已是哭声连天,远远地已经跪了一地人,嫔妃、皇子、公主、大臣、宫侍……密密麻麻地将贵和宫堵得水泄不通。我忙也跟着在宫外跪下,现在进步到殿内,虽然无法得知殿内的情况,但以此不难想象里头有何等壮观景象。
恢弘的皇宫一夜之间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元光六年一月二十二日,统治天都二十七年的靖元帝驾崩,享年五十岁。
披麻戴孝、不眠不休地守了五天灵,在第六日卯时初刻,我终于因体力不支而倒下。古亦玄命人将我送往华容殿休息,然而才躺下不久,迷迷糊糊地听到殿外玲珑在与人说话,声音偏大,似乎是起了争执。
听那声音甚是耳熟,我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有气无力道:“玲珑,叫她进来吧。”话一出口,眨眼的功夫冬梅便冲了进来,不有分手地跪在床前,哭叫道:“快去救他,求你快去救他!”
我一头雾水:“救谁?”
“云逸,他们要赐死云逸,你快去救他,现在只有你能救他……”
我霎时震惊得跳下床,不理玲珑的呼喊声便往外跑,没头没脑地走出去十来米远,忽地停了下来。
“在哪?在哪!”我转身朝冬梅急吼,忽然那么害怕,就像世界末日到来了似的,惊恐万分,再顾不得什么。
“在宣乐宫!”冬梅喘着气追上来,我直奔宣乐宫,一脚踹开虚掩着的紫红大门,看见云逸一身素衣地站在梧桐树下,原本淡漠的神情在见到怒气冲冲的我时变得一惊。
在他身边是几个面目狰狞的侍卫,一个太监站在中间,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碗,寥寥的烟雾正从碗里飘出。
我大骇,冲进去便要打翻那只碗,另一边突然一个声音喝道:“拦住她!”
两个侍卫冲过来一把将我押注,“滚开!”我怒吼,然而胳膊上的力道非但没见得松多少,反而是越挣越紧!慌乱无奈间我忙看向下令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杀他,你到底还要怎样?你简直就是变态!”
古亦玄冷冷看着我:“父皇遗命令云逸殉葬,你怪不得谁,何况这是何等荣耀的事。”
“我呸!荣耀的事你怎么不去死?什么狗屁遗命,有谁听说了?谁会变态到把死也当做好事?分明是你假借圣旨……”
“混账!”古亦玄怒吼,铁青着脸对押着我的侍卫厉声喝道:“把她待回宫好生看着!”
我一听大惧,趁侍卫不注意忙挣开他们跪在古亦玄面前:“你饶了他,放了他我什么都依你,再不跟你作对!”
在场的人都愣住,两个侍卫更是傻了眼,杵在后面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什么也不管,只是扯着古亦玄的衣袍哀道:“求你,求你……”这一刻,我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云逸若是不在了,以后的日子也没意义了。
古亦玄彻底被我激怒,他的脸阴沉如暴雨前的乌云,黑压压地就要朝我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他冷哼一声:“为了他,你居然……你对他可真是有情有义!”
“如花……”
我想我是不是听觉模糊了,忙转过头去。云逸看着我,说:“为皇上殉葬是我自愿的事,你不要再为我求情了。”顿了顿,忽然苦涩地笑了一下:“云逸本已是废人,不值得你再如此。”
他在说什么?我简直要哭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什么值不值得!”
古亦玄在我头顶冷哼了一声。
我转头向他苦苦哀求道:“你当真要我恨你吗?求你不要杀他,我求你,求求你……”
“如花……对不起,对不起……”云逸的声音带着绝望,我忙转过头看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他欣慰而又无奈地牵了牵嘴角,垂下头,恍然间我似乎看到有滴晶莹的眼泪从他脸上掉了下来。
“我早在半年前就该死了的……我想,我应该去陪陪师兄了,这样解脱了也好。”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头不卑不亢地对古亦玄说道:“我死后,请求殿下将我火葬了吧,我想简简单单地离开。”
听到火葬二字,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天都人信奉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而死后“火化”,便是意味这逝去的人对这个尘世再无留恋,选择抹去、遗忘……
可是,要我怎么接受?我不听,我不听!我急急地哭叫着:“不要,云逸,不要……”不理我的呼喊,云逸默然地上前端过太监手中的碗,深深地凝望了我一眼。“对不起。”他轻轻地说了声。
“不要,不要喝,不要喝——”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举碗仰头,就像那时他豪爽地喝下皇帝皇后端来的酒一样,喝完碗中的毒药。
看着他蠕动的喉结,听到碗“啪”地掉在地上的声音,最后他泪眼迷离的双眼,泛着血红。
清瘦的、漂亮的身影,无力地倒下。
那无力而倒下的人,我轰然崩塌的神经,另我瞬间僵硬了大脑。从那一刻起,云逸微蹙的眉头,含泪的双眼,还有痛苦却隐忍着的脸,定格成我一生中,记忆里,最深刻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