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尧王衍侯(1 / 1)
太阳渐渐不见踪影,又累又饿的正轩每路过一家客栈都试图冲进去,可清儿却马不停蹄的赶路。害怕清儿一气之下离他而去,正轩满腹牢骚只能对这浩轩抱怨,即使浩轩不见得听了。
清儿忽然拐上一条小道,正轩赶上去勒住清儿的马,道:“错了!去凤阳府走大道!”
“还记得我说过要让你亲眼看看贫苦百姓的生活吗?”清儿并没有调转马头的意思,“想看的话就跟我走!”
原来这就是清儿所说未完成之事,正轩松开缰绳,不再抱怨,点燃火把为清儿照亮。约摸走了一个时辰蜿蜒山路过后,终于看见了村落的大门,大门两侧插着火把,村子里火光冲天,照的整片天空如同白昼。大门敞开着,横匾上题着“尧王衍侯”四个大字,正轩忍不住气愤道:“他们好大胆子,居然敢称王称侯!”
清儿严肃的看着正轩道:“这是一个被朝廷抛弃的村子,是我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部落,叫尧衍族,进去后,千万不要说你们是朝廷的人。”
正轩不解,问:“被朝廷抛弃的村子?为什么?”
此时有两人从村子走出来,清儿下马轻声道:“记住我刚才说的话!”然后微笑着走进村子。
“什么人?可有请柬?”来者均为三十几岁的汉子,扎着奇怪的头巾,头巾上插着筷子长短,形如牛角的东西,腰上肩上带着刀箭等武器。
清儿从百褶画筒中取出一样东西,一尺大小,也是形如牛角,说:“没有请柬,但有信物。”说着将东西递给盘问者。
来人仔细看了看,疑惑道:“这是族长的信物,你们是……?”
清儿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曼顿哥,曼次哥,庆典还未结束吧?”
其中一人突然睁大了眼睛,兴奋道:“你是清儿小姐!”另一人也兴奋地喊道:“没错!是清儿小姐!”那两人将清儿抱起,激动地转着圈。
清儿忙笑着说:“小声点,我还想给大伙儿一个惊喜呢!”那两人终于将清儿放了下来,清儿才指着正轩浩轩说:“这两位是我的朋友,我可以请他们进去吧?”
“当然了,”曼顿拍了拍正轩浩轩的肩膀,说:“清儿小姐的朋友就是我们尧衍族的朋友,我们会用最好的酒招待你们!”
他力气还真大,正轩忍不住斜了浩轩一眼,肩膀都被拍疼了,浩轩也皱了下眉头。曼次留下守着,曼顿带着三人进入村子。村子里的屋子都是由石头砌成的,门上都插着火把,也不知什么庆典这么隆重。越往里走,越是喧闹,终于来到一片空旷之地,但这里却聚满了人,男女老少围着巨大的篝火,烤着肉喝着酒,唱着歌跳着舞,简直像草原上的胡人,只不过他们住在山里。
曼顿请三人坐在边上由木板拼成的长凳上,又端来几碗酒递与他们。看着正轩浩轩疑惑的样子,清儿才解释道:“这是尧衍族一年一度祭祀后的庆典,族人把珍藏一年的美酒佳品拿出来与众人共享,希望全族和睦共处,选在没有月亮的晚上,意为尧衍族就是黑夜中唯一的光亮。”
正说着话,突然有东西向清儿飞来。浩轩眼尖,一把抓住了它,原来是一只树皮所制的圆球。抬起头却发现场上众人全都一边笑着一边拍手看着他,连清儿也看着他笑,浩轩不解,但还是冷冷的注视众人,想找出是谁暗算清儿。
曼顿跑过来,有些不满的说:“本想让清儿小姐出来表演,让大家都知道她回来了,可公子手快给截了,那你出去跳个舞吧。”
浩轩这才明白这圆球原是击鼓传花之物,有些尴尬的把球递给曼顿,说:“我不会。”
曼顿急了,说:“你接了就得出来露一手,大家都等着呢!”
清儿笑道:“我来吧。”
说完她拿出那形如牛角之物,放在唇边吹起来,霎时,悠扬如夜莺般的清脆鸣声从清儿唇边弥漫开来。喧闹的众人也安静的聆听着,浩轩看着清儿优雅的姿态,想起她在张府时的琴声,心里万分疑惑:她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是她所不会的?有时镇定自若,似乎天下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有时又柔弱绝望,仿佛承受了世间所有的痛,她如迷的过去,到底还有多少是为人所不知的?
清儿放下唇边之物,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颤颤悠悠的拄着拐杖走过来,在他身后,跟着所有的族人。清儿站起身,走到老者身边,说:“阿公,我回来了!”
老者伸出如枯木般的手,轻轻抓着清儿手臂,老泪纵横的说:“孩子,阿公和族人们天天都盼着你能回来!”
一位妇女拉着一个年方八九的男孩走到清儿面前,让儿子跪下说:“达敖,这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清儿小姐,快给清儿小姐磕头!”
清儿忙扶起他,可更多的孩子跪在了清儿面前。清儿扶起他们,爱怜的摸摸他们的脑袋,说:“都长这么大了……”
正轩浩轩看的一头雾水,但全族人似乎都突然沉浸在往日悲痛中,二人也不敢打听。悲痛过后,众人又欢腾起来,拉着清儿一起围着篝火跳着。一位妇女抱着一坛酒过来,给正轩浩轩倒上,说:“你们是清儿小姐的朋友吧?到我们族里,别的没有,这酒啊,随便喝!”
曼顿走过来,说:“用碗喝酒不过瘾,咱们一人一坛!”他身后带着另外几位汉子,每人都抱着一坛酒。正轩浩轩欣赏豪爽之人,于是接过酒坛往嘴里倒。
刚喝一口,正轩便差点喷出来:“这什么酒啊?这么辣这么苦!”
那几位汉子大笑起来:“哈哈哈,这可是我们族里招待贵客的酒,用野味胆和几味药草泡制,比一般的酒烈上好几倍呢!”
一般这样的部落都会有自己的风俗习惯,不喝一定会得罪人,正轩浩轩只好痛苦地喝着。正轩本就话多,几个男人凑在一起喝着烈酒更是止不住话,连浩轩的眼色也看不见了。只消一会儿,他便把从京城一路走来的见闻说了个大概。
曼顿突然问:“哈哈,我们还不知道两位少侠怎么称呼呢!”
“我们都姓朱……”话一出口,正轩便发觉不妙,浩轩此时瞪着自己的眼神更是令他后悔不已。
“你们姓朱?”曼顿的眼神有些可怕,“从京城来?”
话已出口,正轩只好硬着头皮说:“是……”刚说一个字,曼顿突然抽出腰上的弯刀朝正轩砍去。正轩立即往后退去,浩轩挥剑拦住曼顿的刀,问:“这是什么意思?”
曼顿怒道:“你们姓朱,又是从京城来,一定和姓朱的朝廷有关系吧?”
浩轩想起清儿所说的话,知道这个部落与朝廷一定有什么过节,为了避免冲突,正想找个借口蒙混过去,正轩却喊道:“的确有关系!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恨朝廷,可朝廷里也不全是贪官污吏,也有真心为百姓的忠臣!”
一听说他们的确是朝廷的人,那些原本喝着酒的汉子全都冲了过来,并不再搭腔,只是亮出武器逼着正轩浩轩动手。虽然不打算破坏这庆典,可他们的围攻令正轩浩轩不得不拔剑护身。烈酒上头,正轩浩轩都有些头晕,对手又有十几个,个个武艺高强,而且他们出招路数有些奇特,像是山里的猛兽,根本摸不清他们下一招会从哪儿杀过来。
正当两人有些吃不消之时,清儿不顾刀剑无眼冲进重围将正轩浩轩护在身后,说:“他们是我的朋友!你们不欢迎我的朋友就是不欢迎我!”
曼顿急道:“清儿小姐,他们是朝廷的人!你怎么能和这种人交朋友?”
“他们是好人,是值得交的朋友!”
“清儿小姐,你也不会忘记当年朝廷对我们尧衍族的残忍吧?那样的朝廷怎么可能有好人!”
“如果没有他们我今天也不可能站在这里,知恩图报是尧衍族的族训,虽然我不是尧衍族的后人,可至少我们曾经共患难,我也算是半个尧衍族人,难道你们要我恩将仇报吗?”清儿有些激动,护着正轩浩轩的手有些发抖,“如果要赶他们走,我也不会留下!”
那老者“呵呵”的笑了两声,围着的汉子忙给他让路,“都把武器放下吧,清儿的朋友,错不了!”
“族长!我们发过誓的,朝廷的人,见一个杀一个!”周围的汉子都很愤怒,说出的话跟山贼似的。
老者还是呵呵笑着,说:“你们也发过誓,只要先生和清儿开口,上刀山下火海你们也绝无怨言。清儿只是要你们款待她的朋友,你们连这都做不到吗?”
周围的人这才低了头收回武器。正轩把清儿拉到一边,有些气愤的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清儿叹了口气,说:“正轩,你听好,我接下来说的话都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实:
七年前,尧衍族的许多老人和孩童忽然像是得了痢疾,腹泻不止,继而呕吐,直至虚脱;几天后壮汉也出现同样症状,族里的大夫束手无策,出山求助于官府,官府派来的大夫诊断为霍乱,害怕被传染,都不肯留下医治。官府怕此病传染出去,封住了尧衍族出山之路,所有族人,只能呆在村子里等着死亡降临。那时父亲带着清儿正好游历至此地,听说此事后,觉得官府不该如此轻易放弃这些百姓的性命,于是找到官衙不断劝说其派人救助,可那些官衙一怒之下把父亲和清儿扔进山里,讽刺说,你们这么好心,就去陪他们一块儿等死吧。父亲果真带着她进了村落,可父亲诊断后发现族人并非得了霍乱,而是生水中毒。父亲试图向守山的官兵解释清楚并要些解毒的药物,可他们根本不听,以为是父亲想要逃出去才这么说的。父亲只好带着清儿在山里挖能用的草药,甚至为了几样难见的药草几次差点摔下山崖。清儿为他们熬药,鼓励濒死之人。身体强壮之人服了几天药便渐渐痊愈,可孩童却又发起烧来,清儿日夜不眠的守着那些孩子,等到孩子们病好后,她却累倒了。
正轩,你要记住,这江山以后是你的,七年前这里发生的一切,我希望不会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