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雪夜（1 / 1）
从海市岛回来之后，我们就没那么悠闲了。在我们离开的日子里战事已起，寒一登陆就马不停蹄的奔赴岚州助荆千白去了，冰重新管理起楚府的商号，整天忙得不见人影。
似乎只有我最清闲。自鲛人处得来的宝贝在这几天里被我几乎用完了。我挑了几个大些的鲛珠打成首饰，当我一边捧着一堆首饰一边对碧瑶她们大喊“分赃”的时候她们脸上那震惊与惊喜交汇的神情让我没少得意。大部分的鲛珠我将它们串成珠帘挂在我的卧室里，每到夜晚珠帘就会发出柔和的光，卧室里连蜡烛都不用点便亮如白昼，直让碧瑶碧灵啧啧称奇了好一阵，对我给她们的鲛珠发簪更是爱不释手。
那鲛绡自然也不能浪费了。我拿它仿照魔法师跑做了一件带兜帽的斗篷，帽子上还镶有可拆卸的毛边，看上去华贵无比。鲛绡又轻薄又柔软，柔韧性也是非常好的，防御力更是堪比冰蚕丝，再加上水火不伤的特性，和在黑夜中看上去犹如有一层水纹流动，隐蔽性比夜行衣更好的特点，绝对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脚底抹油必备！当然，剩余的就被我做了套衣服，从上衣到下裙都有，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我也不例外啊。
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寒已经在岚州两个月了。
这一日清晨起就乌云密布，不见天日。我坐在热乎乎的炭火前一边烤火一边绣荷包，冰一个寒一个，只是在寒的荷包里多了一个我亲手画的护身符，祈祷他在战场一定要平安无事才好。
碧灵挑帘进来，对我笑道：“小姐又在想二少爷了？”
我脸上一红，嗔道：“谁在想他了……你在乱说，当心我撕你的嘴喔！”
碧灵仍旧是笑嘻嘻地：“那是在想大少爷了？大少爷真好福气呢~”
“谁在想那个人了啦！我只是在想今天会不会下雪而已！”我分辨道。
“那是那是~一下雪了二少爷那里会更加寒冷了呢~”碧灵笑道，见我在瞪她，却是安慰我道：“二少爷这么精明强干，又会发暗器又会使毒，绝对不会有事的啦~”
我抬头望着密密匝匝的乌云，那乌云倒像是笼在我心头似的，我叹口气道：“不知怎地，今天就是没来由的心慌。岚州那边不要再出什么事才好……昨天据说寒飞鸽传书说荆将军大败青军，胜利指日可待，是么？”
“那当然得咯。荆将军这次可威风了呢，他属下的侍卫秦大哥那可是一等一的好手，再加上荆老将军经验老道，秦大哥浴血杀敌，哪里是青军可比的哦！”碧灵不无得意地说道。
我抬眉笑道：“哦？怎么一口一个秦大哥叫得这么亲热？小妮子春心动了啊~说说，那个什么‘秦大哥’有什么好的，怎么就让我家碧灵看上了呢？”
“小姐……”碧灵羞红了脸，跺足不依。
“呵呵，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你看看人家碧瑶的珠簪是有主儿啦，你的还没呢，不快点嫁出去等老了可就没人要咯~”
“小姐……你别再取笑我啦……”碧灵只是不依，满脸娇羞。我自笑笑，不理她等她自动开口。
隔了一会，碧灵忍不住了，轻轻问道：“小姐……过年还去岚州么？”
“哟~刚从岚州回来，就迫不及待想回去了？”我揶揄道，“那个‘秦大哥’这么三生有幸居然让我家碧灵一往情深哪~两个人怎么会到一起的？快快从实招来，否则可别怪我严刑逼供啦~”我作势要呵她的痒，碧灵连忙躲避。两个人上窜下跳了好一阵才气喘吁吁罢手，她终究还是敌不过我，被我搞得连声讨饶，只是不肯开口说那个神秘的“秦大哥”，过了好一阵才羞涩的启口道：“他……他是荆将军的侍卫啦……上次在城门口救了我……”晕，碧灵脸皮可真够薄的，才逼问出这么一点就急急忙忙跑出去，连外套都没穿。留下我一个人在那里哭笑不得。喂喂喂……我可是一片好心耶！居然这样……唉！
只是，当时的我还不知道，那个“秦大哥”会在我心中起多大波澜。
大雪终于下来了，飘飘洒洒的下了整个下午，薄暮时分雪终于转小了些。
我看到雪停兴致又来了。下午的那场雪下得花园里一片银白色的世界，美丽无比。我带上红泥小火炉，炒了几个小菜，独自去花园池塘上的亭中浅酌低吟。
从小到大，雪对我来说一直有特别的意义。听我妈妈说我出生的那天正好是那年第一场雪的时候，所以我的名字里就带上了“雪”字。也许是因为我是与雪一同降生于世上的，所以每年的雪天我总是非常兴奋与熟悉，我看到雪就像是看到一个很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高兴。我妈妈一直在说，我是雪的精灵。
如今在古代，望着我经历的第一个雪夜，我又想起现代的妈妈了……不免会有点感伤，但是更多的是对自己的信心。这么长时间以来我早已淡化了现代的一切，当时不可抑制的思念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转化为淡淡的涟漪。
“老妈，相信我——女儿在这里过得很好，请不要惦记，也不要担心。我只希望你身体一直健康、希望老爸不要再酗酒、希望哥哥事业有成……女儿不在你们身边，希望你们能平平安安过下去，不要再吵架了，好么？……家里的事情，女儿不能再帮你做了，别忘了请个保姆，否则会很累的……老爸也是，不管喝了多少酒都不要再开车了好么？好让人担心的……哥哥，哥哥不知道好不好呢……虽然我们一直吵架，我也一直在欺负你，但是你一直是我最亲的哥哥……好好代替我照顾父母好么？不要再老是打游戏了……爸爸妈妈会着急的……也早点去找一个女朋友吧，只可惜，我看不到未来的大嫂了……”我对着浓浓月色举杯低语，一低头间，一滴泪水落入杯中，与酒同化。
蓦地，一个声音朗笑而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垆。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我抬头，一袭白衣穿过梅林，红梅在白衣上绽出点点鲜艳，随着长吟声那个月下的仙人足点残荷掠过水面，稳稳落在亭中，腰间蓝色的长剑散发出一股柔和的冷光，剑气隐然。
冰在我对面坐下，自斟自饮一杯，道：“独饮伤身，何苦？”
我举杯笑道：“有酒无音，有肴无客，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
“苍穹皆冰雪，万里俱澄澈，承蒙佳人如此相邀，岂敢不从？”
“似此星辰，当非昨夜风华；杯酒一醉，自有一番滋味。”
“月冷千山，孤形只影，怎不教人怜惜？能伴佳人对酌，亦是一大乐事！”
“共我醉明月？”
“自当奉陪！”
话音一落，两人相视大笑，不禁都起了股惺惺相惜之感。
我笑道：“好了好了~在掉文掉下去我就词穷了！”
冰笑道：“你怎知我也差不远了？今天怎么兴致这么好，一个人跑来独饮？”
我撇撇嘴道：“今天下雪了啊~想来赏雪嘛。”
冰慨然道：“那是……我倒忘了，此地偏南，冬天的雪尤其稀少，今年第一场雪倒来得这样晚！早知道雪喜欢赏雪，应该带你去更北的地方的……岚州那边，应早已大雪纷飞了罢？”
我叹道：“是呢……不是说早在战事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落雪了么？这么些日子了，岚州一定更加寒冷……也不知道寒在那里怎么样了呢……”
“小寒我放心，他能力很强的，一定不会有事。”
“……嗯。”冰的话似乎给我灌输了一种信心，早晨的心慌现在也平淡多了。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只是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时推月移，一束月华照下来，经由积雪反射到玉穹上，霎时间玉穹光华大盛，在鞘中鸣跃不止。
“玉穹怎么这样不乖？”我惊问。
“没办法……总不肯认主。”冰苦笑。
“滴过血也没用？”
“是啊……好像还差了些什么。”
“那么……”我沉吟道，“把我的血滴上试试？”
两个人的雪滴在玉穹上，登时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玉穹微微振动，长吟不止，而后渐渐平息，收敛起它的光芒。此时的玉穹看上去与一般长剑无异，正印合了“返璞归真”的真理。
冰大喜，长啸一声，人已在亭外。玉穹一离鞘，吞吐不定的剑芒令人不敢逼视。那一套流云剑法自冰手中使出，当真是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凝重如山、轻灵似风，宛转折回间如行云流水连绵不绝。但见长廊上月华如水，寒光如练，一袭白衣更衬得冰如剑仙下凡，直看得我如痴如醉，此情此景，更何似在人间！
一套剑法舞罢，冰喜孜孜收剑回鞘，坐下自斟一杯：“还是雪的办法神奇呢！”
我不无得意：“那当然！同去的又不止你一人，就你的血自然难使玉穹心服。可惜我已经有血薇了，否则这玉穹神剑我倒也眼馋了呢！”
“只要你开口，我有什么不能给你的？早知如此，我该是让你的。”冰道。
我红了红脸，嗔道：“你怎么说这句话啊……都喝多啦！再说，谁要你的玉穹了？我自有我的血薇，倒不比你的玉穹差呢！何况我已经有那个蛋蛋了，哪里还会多要东西啊！”
“对哦~你都有个蛋了。那个蛋里面是什么？你还没孵出来么？”冰满脸促狭的笑道。
我脸上又是一红，啐一口道：“我哪里会孵呀？这几日也不过放在锦匣里，反正机缘到了自然会出来，用不着这么心急的。”
冰笑道：“也是哦，不过你终究是少了样东西呢~”微一沉吟，伸手解下腰间玉佩，伸手递给我，微红着脸道：“这个玉佩父亲留下的，而今送你啦，算是……算是谢你助我收玉穹的谢礼罢。”
我也有几分醉意，居然就这样笑嘻嘻收下玉佩，还脆笑道：“这就算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我就不客气收下啦～”说着再想给自己倒一杯，却发现酒壶已空，怅然放下，咯咯笑道：“酒尽人散，我先回去睡啦！”起身就欲离开。
方举步欲行，又想起什么。“对了，”我摸出一个荷包，丢在桌上：“这个给你，算是回礼咯。可不许嫌我绣得不好！否则我可要收回的呢！”说着径自踩着积雪披着月光回凝霜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