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杜兰香去未移时(1 / 1)
我跟着那人悄悄走进一个房间,他不言不语自己找来火折把屋里的几盏烛灯都点着,安安稳稳地坐在南面的一铺通炕上看着我。
我这才看清他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面容清秀,肤白如玉,桃花眼淡眉鹰鼻,身上穿着一件青色棉袍,现在盘腿坐在炕上的样子有点像格格养的那只小狮子狗。我看着他的面相开始算计,他眼带桃花伤中气;淡眉不到头性情寡淡;鹰鼻当有高飞之运,可惜鼻梁子太长,只怕展翅之日就是折翅之时;这张嘴长的就更不好了,太小!不易与其交心!
我只顾着给他看相,却没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已经越来越凌厉,等我发现他正在瞪我的时候,他“哼”了一声甩手走出了房门,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了房间里。
我又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理我,便自己在衣橱里找到几件干净衣服鞋袜悄悄换上。在雪里走了一天,我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如今换了一身干衣服,我才觉得自己又暖和过来。女人,你的名子叫脆弱!
看看暖暖的床和被子,我真想现在就爬上去睡上一觉。可是想想凡人规矩甚多,我还是戴上一顶小帽走出房门,试着去找刚刚那个少年。出了房门,我便看见院子里面有的地方站着家丁护卫,我怕他们如少年所言把我赶走,便绕着家丁而行。这庄子远远看着并不觉得多大,在里面走了一会儿我才发现这庄子不比额附府小,三绕两绕我就迷路了。
我正在发愁如何回到刚才那间屋子,却闻到一股饭香,一日未进水米,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顺着那香气寻去,果然在一个院子里看到里面人来人往,正是厨房所在。我见旁边没有人看守,忙走进去找东西吃,正好看见旁边一间屋子桌上摆满了点心食物。我偷偷走过去,拿起一盘酥点绕到桌后吃了起来。刚吃了几口,就听外面有人说道:“你们俩个去把那屋桌上的东西挑几样好的拿到前面去!这些小客只怕饿的快些!”
我听见脚步声来,吓得急忙蹲到桌子后面,偏偏一块点心噎在喉头上下不得。只咳了一声,就被进来的人听见。其中一个一把将我从桌子后面拉了起来骂道:“这是哪来的猴崽子?!咱们家王爷的东西你也偷?!”
我噎的说不出话,指着门边的茶壶“唔唔”了几声,他们见我被憋得脸色发红,才递给我一杯冷水。我喝下水喘过气来,刚要说话外面迈进一个男人骂道:“两个狗才!取个点心也这么长时间?你们……”他看见屋里的样子,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抓我的人刚要说话,我抢先一步说道:“我是明尚额附家岳珞格格的陪读,白天在雪里迷了路,刚才你们庄子上的人把我救进来的!”
后进来的人应该是个管事,听了我的话说道:“正好岳珞格格也在我们府上!你跟我去见见?”乐得我点头答应,跟在他身后直奔前面。
管事的人见我跟随着他,急匆匆地和我说道:“岳珞格格的陪读?!今天她身边的人的确走失了,她这都找了一下午了!天晚了一帮人都找到我们庄上歇着呢!我们王爷今天领着贵客在庄子上,你一会儿到了前面可不许胡说!”我听了一边点头,一边急忙跟着他向前面走去。
过了几道厅廊转到一处明厅,只见里面灯光明亮,满满地坐了一屋子人。暖炕上为首坐着两个少年,其中一个正是带我来的那个美貌男孩,另一个比他大些,也长得十分好看。旁边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和侧面坐着的几个少年说话。
另一边圆桌子上摆好了茶水点心,几个女孩围坐桌边小声说着什么。我一眼看见岳珞正坐那里,眼睛不知道看着哪正在发呆。我刚要进正堂,那个领我来的男人转头对我说道:“你别乱跑,在这儿等着我进去回禀一声!”我连忙点头,等在一边。
那管事的动作太慢!他进到屋里站在那中年男人身边半天也不说话,只看着他和那几个少年聊天。我等了半天心里着急,便找到一个岳珞能看到的地方,又是招手又是跳脚,希望她能发现我在旁厅里,她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呆呆发愣。
“谁在那边跳来跳去?!”突然间暖炕上的那个大男孩大喝一声。吓得我脚下一软,一个跟头栽进正堂里。
那管事一见我自己滚进屋里吓得脸色发白,跪在地上回道:“禀贝勒爷,禀王爷,这是小人刚从府里……府外……,她说自己是岳珞格格的陪读,小人不敢轻信,本想带来让格格看看,没想到,没想到她……”
我这时已经拍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岳珞回过神来看见我站在厅前吓了一跳,她忙冲着正首的几个人说道:“裕王爷,八贝勒,九阿哥,这位真的是我的陪读。我们今天留宿在您家,就是因为白天把她丢了,明儿我还想带人去找呢!”我见这一屋子人都看向我,忙走到岳珞身边向着大家行了个礼,便站到一边不敢说话。
上座的那个中年男人听了笑道:“哦?这样呀?!人找到了比什么都强!只是你如何到了我的庄子上?”
我看向中间带我进庄的那个少年,他却冲着我一皱眉,脑袋几不可见地摇了摇。我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如实相告,只好说道:“我是……从后院那个豁口里爬进来的!”
那个中年男人听了皱眉看向领着我进来的那个管事,那管事吓得跪在地磕头说道:“爷,这姑娘她说……!”后面的话却不敢说出口,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
旁边那个大一点的男孩看了看小一点的男孩,想了想冲着中年男人说道:“二伯,今天要是没有那个墙豁子,这个小丫头还进不来,说不定今晚就得在雪地里冻死!说起来管家还做了好事!不要责罚了!”
那中年男人听了才舒展眉头,挥挥手打发那个管事下去,转头对岳珞说道:“岳珞,你这侍女也不对,怎么可以爬墙而入?”
岳珞笑道:“那是我教导无方!等我回了府里,好好教教她!不过她可不是我的侍女!她是我的伴读!”
坐在上首的大男孩笑道:“哦?这么个小丫头还能给你这野蛮格格当伴读?”
岳珞笑道:“八贝勒,你可别小看了她!她是陈尚书的外孙女儿,诗词歌赋都粗通一些,她可是我亲自从陈敬廷的府里请回家里的!我阿玛还常常让我跟着她学些汉人典籍呢。”
坐在上首的几个人听了都认真地看着我。带我进来的男孩笑道:“真看不出来,你还通文字,晓知识?”我看出他有点嘲笑我的意思,便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中年男人看看我笑道:“在雪里走了一天也累了吧?跟着你家格格和她一处坐了吧!”我听了连忙随着岳珞一起冲着他行了个礼,才找了一处偏僻座位坐下。
“清瑜,你这一天都跑到哪去了?我急死了!”一坐下,岳珞就开始埋怨我。
我比谁都委曲,便和她说道:“别提了,大雪地里,我走了整整一天!能到这里来算是命大!我以为我要在雪里冻死呢!”
岳珞听了,忙轻声急道:“可别胡说!我找你找了一天,今天到这庄子里住纯粹是偶然!”
说完,她悄悄给我讲起今天的事情。她们本来在一边设网捕猎,也不知从哪射来一支箭,等到他们发现时,我已经被紫岩带着跑的不知所踪,虽然他们着急,可是在猎场附近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我,便到离猎场最近的当朝裕王爷福全的这所宅子里求援休息。没想到裕王爷福全正带着八爷、九爷两位皇子来猎场选明年送到木兰的猎具,于是这些王族子弟便都在庄子里陪两位皇子和王爷凑趣。
我忙问她:“那上面的那两个都是皇子呀?”
她说道:“是呀,年纪大一点,穿淡黄衣服的那个是八皇子胤禩,今年刚受封贝勒,听说皇上正给他选亲呢!小一点穿青色衣服的那个是九皇子胤禟。说起来,他还是我内家哥哥呢!她额娘是我阿玛不出五服的堂妹……”我听着岳珞的话有点摸不清他们的亲戚关系,但是那个年轻的男孩是皇子让我很意外,怎么堂堂皇子,自己半夜跑到外面拿着夜明珠看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