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　失眠（1 / 1）

躺在床上，杜喻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大半宿，就是睡不着觉，心里异乎寻常的烦闷。索性摩打开台灯，抱着被子坐起身来。

目光不经意间扫到床边的轮椅，恍惚中记起不知是去年还是前年的时候出去玩的时候嫌走路累人还跟人抱怨，又说什么坐轮椅最舒服了，一步也不用走，舒舒服服地坐着多好！可到如今真正不得不坐上轮椅，依靠轮椅来行走，其中滋味也只有自己才知晓。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活会变得如此超出控制，意外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在自己身上发生，却没有任何能力来阻止，来挽救。

杜喻不禁开始恨自己，恨自己的软弱无助，恨自己虚弱到要靠一架轮椅来生活……更恨自己当初的轻率冲动。因果循环，如今报应真的来了！不是吗？

深深吐出口气，杜喻死死抓着压在胸口上的被子。老式手工缝合的被子，白色的里子，绿色绣花的绸缎被面。柔软舒适的被面此时给杜喻抠出一道又一道的褶皱，一如她现在复杂难解的心绪。

杜喻知道自己还能有一条路可以走的，自己原来也对这一条路寄予了太多的抱负和希翼，但如今她却极力想要忘记。

“我杜喻才不稀罕，如果要我妥协的话，我宁愿一辈子都不干了！”

当时的铮铮誓言一字一句在脑海里回响，她说得是那样坚定，那样决绝，也是那样轻率冲动，一切都在她那句话冲出口后无可挽回了。

“我不后悔，绝不后悔！”杜喻轻声对自己说着，一遍又一遍，仿佛是要借此来让自己坚信这样一个事实，但很快她的眼泪就滴落下来，打湿了一片被单。不敢哭出声音来，她就死死把头埋在被子里，发出呜咽呜咽的声音。

寂静无声的夜里，偶尔传出一两道抽泣声，隐隐约约。

“砰砰”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压抑的宁静，杜喻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她知道这是婶婶半夜上厕所关门时发出的声音。瞥见与地面之间留有一条缝的房门，杜喻下意识地伸手要去关台灯，一个细小有些微刻薄的声音就传进了杜喻耳朵里——“真是的，睡个觉连灯都不关。怕是电不要钱吧！”

本不是很大的声音，甚至说隔着张门理应说是比较模糊了，但杜喻就是一字不差的听到了，并且原汁原味。那样细小的声音如同针一样，一个字便是一根针般尖锐地刺在她心上。

她早知道住到叔叔这里来婶婶会不高兴的，她也一早做好了准备，这些日子无论婶婶说什么她都是微笑以对，婶婶要她做什么她都是尽力去做好，丝毫不敢怠慢，但为什么……为什么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样的话她还是会不舒服，会心疼，会想那个温暖的家——纵使现在已经失去了。

本已经触到按钮的手指慢慢收了回来，杜喻并不是一个乖乖牌的孩子，从小到大都不是的。尽管周围的人和老师都是这样认为，但杜喻知道她根本就不是这样子的，他们所看到不过是一个伪装罢了，是他们所想要看到的而已。真实的杜喻是任性胡闹，自私不懂得体谅，只一心想要生活在自己创建的琉璃塔中的长不大的小女孩。

就这样，恶意将自己想象得恶劣不堪，杜喻慢慢平复过来，深呼吸几下，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铺天盖地袭来。不自觉打了个哈欠，她拉着被子重新躺下。

亮堂的灯光将她的侧影映在旁边的衣柜上，杜喻坏心眼的想着：既然她都那样说了，我就不关灯了。

侧过身子，双手抱住双腿。并不怎么暖和的手心在碰触到那一双小腿时，居然还着实被冰了一下。她不断来回抚摸，想要让自己的双脚变得温暖，被子供起来的地方就像个小虾米一样。

抱紧自己，杜喻没来由地又想起齐伟来，这个在她无措时帮过她的男人，听她抱怨生活而微笑以对的男人，却偏偏就是那个撞伤自己的人。若说世事多变，那这样的变故实在是戏剧化太过意外了。

其实在同齐伟聊天后，她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沿着湘江风光带慢慢转了一圈，夜里清凉的风能让头脑变得格外清醒。但她仍然没有想明白齐伟为什么要提出这样一个荒唐不经的条件来，如果说是用来消遣自己，齐伟根本就不必开出这样的条件来。但若是说……

不，不可能的。杜喻摇摇头，暗自否决了，她对自己还是很了解的，像齐伟那样的人一看就知道家里非富则贵。这般梦幻美好的理由从来都只是出现在言情小说中，用来骗取激发无知少女的浪漫情怀罢了，在现实生活中完全没有存在的可能性。而她早已过了天真岁月。

只是，自己如今落得这样样子，工作找不到，没有任何出路，惟一有可能的机会又一早被自己给封死了。对于齐伟这个提议，杜喻虽然并不赞成，但其中利益得失她分析得很透彻。

“如果真的只是一笔买卖的话，那这也是不错的选择！”在不断比较不断思考过后，杜喻得出这样结论。但这真的就是正确的选择吗？这个问题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惊得她都不敢再去深思细究。

脑子越来越沉，眼睛皮子都开始打架了。睡吧，睡吧，明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明知是自欺欺人的话，但她还是这么对自己说着，有着一个希望总比万念俱灰要强吧。这么想着她再度将被子拉紧些，掩住敞开的肩膀。

隔了好一会一声轻声叹息后，被子下的人动了动，纤细的手指从被子里探出，“哒”地一声，屋子里恢复了最初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