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章】生活永远是一个谜（1 / 1）
医院里人山人海，到处都弥漫着药味，有一个送进来不久就因抢救无效死亡的人蒙上白布送进了太平间，看到他的家属哭的死去活来的惨状，我心里也很受感染，这些痛苦落在谁身上都是无法接受的，但却无法去逃避，生命有时候是多么脆弱。
“今天就不要回去了，够累了。”梅子对我说，把我的手牢牢我住，她握的是我的心，我知道。我疲倦的靠在她身上睡着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旁边躺着梅子。
“现在好了，雨过天晴了，亲爱的！”我在她额头亲了下，我们无须去面对最艰难的选择，命运之神最后还是光顾了我们痛苦中挣扎的灵魂，并把我们带出了迷宫。
“应该感谢菩萨！”梅子深情地双手合十拜了拜。
以前，看到她这样我总是感到好笑，这次我也跟她一样，虔诚的遥空拜了几拜，好像是神把我们从苦海里救了出来，是的，是神。
“假如，我说假如，你爸必须用你的肾去补他的肾，你真的会愿意吗？”我深情地拥着梅子，这个问题我憋了太久，虽然我知道答案，但我还是想再次听到她从自己口中告诉我。
“是的，我一定会！”梅子坚定的看着我。我从心里升起一份失落，淡淡的。
幸好三贵的病情没有达到那个程度，要不，我和梅子将面临一个亲情与爱情的直面选择，她选择任何一面，都会深深伤害着她至亲的人。
我终于长长地出了口气，三贵的病居然是误诊，害得我们空忙活了好久，这些医生也真是乱套的，我在心里暗暗骂道。
反正只要三贵的肾没事就好，大家都不必再为他瞎操心了，这个结果相信是我们这些所有的亲朋好友愿意看到的，特别是梅子，她再也不用在亲情和爱情关口上做艰难选择了。我知道先前她的从容和洒脱都是假装出来的，她离不开我，她也不想看着自己的爸爸离开，怎么选择都是一个无奈的遗憾。
现在好了，无须去考虑这些了，等三贵病好了，就可以接他出院，一家人团聚，想到这，梅子开心的笑了。
三贵在医院里呆了一个多星期就出院了。
我和梅子都很高兴，刚好二叔他们把那头野猪猎杀了，就到他那弄来几斤野猪肉，我们也办了几桌酒饭，为庆祝三贵出院。
客人们都走了，我却发现梅子妈好像有心事，但我却无从猜测她的心迹。我就想，也许她还没有走出生活的阴影。
梅子留在娘家照顾她爸。三贵虽然看起来越来越消瘦，但人的精神却是很好，不时的和梅子说着笑话。我到后来才知道，他这是在和自己心爱的女儿度过最后一段时光。当然，这是后话。
“梅子，你看，今晚的月色多美。”三贵拖着病弱的身子从屋里出来，最近他很喜欢看月色。很喜欢听歌，这也许是爸爸的兴趣转移吧，梅子并没有放在心上。
梅子妈自从三贵进医院到出院，就很少有笑容。她本来就生活在悲观中，这也并不奇怪。
“爸爸，你还是回房休息吧，外面风很大。”梅子担心爸爸。
三贵最近咳嗽的厉害，有时候还咳出血来。
“我知道。”三贵淡淡的说。
他心里清楚，自己来日不多了。
其实他已经和梅子妈商量好了，不做换肾手术，为了自己的一条老命，花费那么多钱，还要夺去自己女儿的健康甚至生命，三贵是选择了放弃治疗。再治疗下去，只是多增加家里的负担和压力。不如早日放弃，反正都是一死，已经没有退路。
梅子妈虽然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但事已至此，也只好默认，家里穷啊。再者，如果两个亲人都失去，怎么说都不如放弃一个。
“孩子她爸，进来吧。”梅子妈也在催促三贵进屋，她心里清楚，三贵的身体已经极度虚弱，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是啊，爸，进去吧。”梅子压根没有注意到三贵的反常。
她搀扶着爸进了屋，爸爸出院不知不觉已经半年多了，也就是说，梅子一直在娘家照顾她爸半年多了。除了偶尔去村里报到外，筷子厂已经请了长假。
为了爸爸，她连生命都舍得，又怎么会在乎这些金钱得失呢？
梅子和我商量给三贵添了一部电视，三贵家的债务也帮他还清了，目的就是让三贵放心的养病，三贵听到这些消息，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一句话。
他能说什么呢？一个将去的人，才会彻底发现自己的一切错误，但这时候发现已经太迟。只能是遗落一个永久的遗憾。
这一天，当梅子从村里提了一点好吃的东西回到家时，三贵已经咽气了。
“爸！”梅子撕心裂肺的扑过去，但三贵已经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永久地合上了满足的眼睛。
“妈！你们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梅子用力捶打着僵硬的尸体，一切都知道得太玩了。爸爸已经带着遗憾走了。
为了纪念三贵，梅子写下了一首题为《小主楼》的诗，把它放在抽屉里，我是几年后才发现的，想不到梅子能写出这么深刻的文字：……请关上你的窗棂/顺便把我的童年锁好/别让这流浪的晚风/摄走曾经的心痛/让我读出泪水......搁在亲情里的离愁/接受沉默故乡小竹楼/父亲的老烟管还在/我却怀掺一个冰寒的黄昏/落月里，淬满生死离别……
我看着这些深情的文字，心灵深处又一次震撼，梅子不仅文字上成熟了，思想上也再次得到了升华，我为我能得到这么一个女子为妻而自豪。
三贵走了，走的匆匆，让梅子尚未反应过来。
梅子妈变的更加憔悴，本来还算有几分姿色的梅子妈变得黑黑瘦瘦，也许是生活的打击太大了吧。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年的时间，梅子妈老的这么快。
“妈。”我提了很多东西来看梅子妈。三贵已经去世一个多月了，我想岳母的心情应该有了好转，看到她这个憔悴的深情，却又替她难受和担心。
“妈。”梅子也在我身边叫，梅子妈反应迟钝的看看我们，生活无情的打击，使她变的麻木。
梅子进厨房弄饭吃，我来帮她烧火，这已经成了习惯，她妈就坐在一边发呆。
“妈，你去看看电视吧。”梅子把锅里的菜翻得哧哧响。
“是啊，最近的节目很好看的。”我忙补充着。
我们也难过，但与她相比，我们的心情好多了。她失去了自己的老公，失去了最亲密的人和依靠。梅子失去了爸爸，但有我和妈，我失去了岳父，还有梅子，还有岳母。
“妈，多吃点。”梅子殷勤的夹菜给妈。
这段日子，我天天开导她，她已经走出了低谷，渐渐开朗了起来。反倒开始劝慰她妈。
日子慢慢的过去，距离三贵去世已经一年多了。
梅子妈经人介绍，竟然和大肚子书记谈上了，我们都觉得意外。
“这是真的吗？”我问梅子。
“是真的。”我看得出来，梅子很高兴。
就书记那个色狼样，你妈也看得上？我在心里纳闷，但打死我也不敢说出口。
梅子妈有个新的归宿，无论如何都是件好事。
“那么，我去书记那试试口风？”我问梅子。
“不用问了，是真的，妈不会再错了。”梅子笑的很从容灿烂。
难道，这个苦命的女人真的在这个年纪找到了幸福？我确实不解，我得仔细观察一下他们两个，特别是书记这人，唉，说不清楚。
“书记，来看你了。”我一进门就大叫，我和他一直都关系不错。
“可能你要改口了。”书记笑着说。
“你以前不是说要娶顺子媳妇吗？”我丝毫不给他面子。
书记脸上微微泛红，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种人脸红。
“他们夫妻俩和好了，我也不想拆散人家。”他平淡的说着，我听来，却是惊心动魄！
桌上的菜冒着浓浓的香气，我和书记边聊边喝，他喝酒，我喝饮料。
此时，已经到了夜半，屋外静静的，一轮月从叶缝里透来散碎的光斑，象遗落的珍珠，散落一地夜的明净。我看到伏在桌上烂醉的书记，我庆幸不但顺子的棘手事件已经解决，我还迎来了一个新的岳父。这个书记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人，他已经看到了一个人活着的责任，义务和荣誉。
或许，梅子已经进入了梦乡，但她也一定在深深思考这个问题：生活永远是一个谜！
“书记，你醒醒。”我把书记摇醒，看到他烂醉的样子，我禁不住好笑，他已经很久没有喝醉过，看来今天他又破了个例。
“来，来，我们再喝两杯。”书记语无伦次，抓住我的手。
“你就别喝了。我已经醉了，我还要回家呢，梅子在等我。”我忙推托，再喝下去就要出事了，书记的酒量我清楚，他只能喝这么多，再多喝我就得把他送医院了。况且，梅子在家等我的消息呢，我怎么舍得让她担心太久呢？
“我回家了。”我酒足饭饱了，该问的问了，想知道的也已经知道了个大概，可谓满载而归。
走出门外，才发现天早黑了，幸好月色明亮，不用手电。走在这条新开的马路上，也不用象以前那样，担心会因醉酒掉到路下面去。这些新开的马路也够宽敞，可以容纳大卡车通行，现在山上的竹木采伐起来的确方便多了。想到这些，我就想到了书记，这些都是他倡导的，他功不可没啊，难怪乡亲们可以原谅他的那些不良习惯和缺点。
书记肯定还伏在桌上睡呢，就让他休息一下吧。这段时间他也累，我们村竹筷厂接了几笔大客户的生意，书记忙着跑这跑那，昨天才算落实了下来，也难怪他今天喝的那么多，他心里痛快啊。
我急急往家赶，其实说出来大家肯定会笑话我，为什么呢？我很怕鬼，我是个佛教信徒，相信菩萨和鬼。一个人晚上走在这些山里，现在虽然已经走在新修的马路上，总会觉得后面有人跟着，猛一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这样的情形有很多次，所以一到晚上我就呆在家不出门。有时候因为有事必须出门，我就会带上个伴，今天没有带伴，心里就一只毛毛的，两只耳朵竖着一路小心的聆听周围的动静。
“哗”的一声，把我的魂都吓飞了。我忙用手电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照去，我的天，是一只野猪，小野猪。
我为自己感到好笑，怎么会这么胆小呢，现在一点异动就把我吓破胆。
总算到家了，远远望去，窗口里透出淡淡的烛光，原来今天停电了。最近老是停电，可能跟缺水有关系吧。当然妈的球赛是没得看了，就听到她在和梅子聊天呢。
“妈，你说，我妈跟那个书记要是走在一起，行吗？”梅子问。
“孩子，这样的事情全凭他们自己的感觉，我们外人怎么猜测都是多余的。”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在回避。其实你叫她怎么说呢，她对书记一直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我敲了敲门，梅子赶紧过来开门，她的笑脸总是那么灿烂。
“还没睡？”我笑着问。
“在等你嘛，都快到半夜了，才回来。”梅子总是忘不了责备我几句。
“书记高兴，就和他多喝了几杯，怎么了，不高兴吗？”我在她脸上轻轻用手刮了下。
“少来。”梅子还确实有点不高兴，是我触到了她的痛处吗？
妈见我回家了，就回自己房里去了。自然，今晚没看到球赛，她也不是很高兴。
“老是停电，真没意思！”原来梅子为停电的事情恼火，我还以为冲我来的呢。停电的确不方便，两个小鬼早早钻进了被窝，不吵也不闹，也许和我小时候一样吧，怕黑，怕鬼，我就在心里纳闷，世上真的有鬼吗？
梅子还是帮我煮了夜宵，这是习惯。她并不知道我今天吃的那么痛快，那么饱。我真想告诉她，我过了一个很愉快难忘的下午，因为，我又进一步发现了书记这个人本性的确不坏，假以时日，他就可以做一个合格的梅子的准爸爸，当然是新爸爸。但人的性格往往会受环境和条件的影响，我也不敢确认他能有多大的改变。
经常停电造成很多不便，我和梅子就在考虑，是否在村里蓄个水库，自己建个水电站，那样的话不仅本村的供电问题可以解决，还可以把多余的电力为其他乡村输送。既解决了用电问题，又增加了村里的收入，一举两得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问题是必须得到上级部门的批准和支持，此项工程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有了最初的构想，梅子就和我去找书记商量，我们为自己的伟大构想暗自得意，但一到书记家，就被他浇了一身的凉水。我们才感觉事情处理起来的艰巨性。
“这个想法不错，很好的构想！”书记夸奖我们。
“然而，很多综合因素你们并没有考虑充分，还是再观望一段日子再说吧，不过我会想上面提出申请的，我等下就去找文书，叫他赶出一份书面报告来，能否通过，就看上面专家的考察结果。”书记的一番道理，让我们再次感受一个老文盲的新智慧。说句心里话，我们当时就佩服得不得了。书记没文化，但有才呀。
书记的话我们考虑了半天，但有了梦想就要去努力实现，一贯是梅子的做法。她催促书记快点把书面报告交上去，因为一个报告的回复和批准也是需要一个流程的，书记呢，也对这个构想跃跃欲试，他年轻的心态被激起。书记跟我说过，在他离任前，必须为村里再做一件有意义的大事情，不过没想到兴建水利方面上去，如果这个项目申报成功，还得谢谢梅子。
“谢就不必了，书记，加油向上级请示才是你目前的任务和要点。”我嬉皮笑脸地对书记说。
“要点你的头啊，厂里的事情不给我抓紧点，就撤消你的副厂长职务！”他这话是实话，村里和厂里都已经决定了，只等开会公布结果。
“那我回家种田算了，落得轻松啊。”我假装不知道村里对我的新安排，免得书记说我得意忘形。
“你以为你当上什么官了，村长就不用种田了吗？”他笑笑对我说。听了他的话，我还真有点惭愧，怎么说呢，因为我确实把田地撇一边了。不过我有了搞新的农副业的打算，这也是梅子的构想，梅子好像疯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