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如何逃走(1 / 1)
二、如何逃走
吉祥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丁冬。
同平常背着书包慢悠悠晃向食堂,计划着今天吃学二食堂的韩国炒饭。想到炒饭上那颗流黄的煎蛋,吉祥和平常同时咽下一口口水。
正是用餐高峰期,食堂门口处客流量很大。在流动的人群中一颗固定的珠子很显眼。过往行人无不侧目。
“吉祥。”珠子的牙齿在阳光下闪亮,挥手招呼。
吉祥全身一抖,眯眼看过来,啊,阳光真刺眼,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吉祥。”声音已近在身前。
吉祥睁开眼,勉强笑着打招呼:“呃,真巧……”
丁冬暗地翻个白眼,能不巧嘛,守株待兔真是个辛苦的活儿。A大有几个食堂,只是学二是下课回宿舍的必经之路。而课表则是辛苦从A大校园网上查出来的。容易嘛。不过脸上还是笑容可亲:“下课了?吃饭了没?”
吉祥也翻个白眼,这不显然没吃吗,于是更虚伪地笑:“还没,来者是客,我请你吧。”
旁边的平常一直不言语,笑地极诡异。看这情况,留下一句“我先走了”就要来溜。
“恩,我似乎该发短信告诉星辰或许诺你的近况了……”吉祥压低的声音如西北风抚过平常的后颈。平常打个冷颤,乖乖守在吉祥身侧。
二食堂的炒饭显然不能用来宴客,三人转战招待餐厅。
土豆丝,花生米,蚝油生菜,宫爆鸡丁。三杯可乐。这里人不算太多,上菜还算快。
吉祥想着,快快吃完,快快送走这人,快快解脱。
可丁冬不,夹颗豆子都要半天,还左瞧右瞧,仿佛研究成分一样。看得吉祥心焦急。
“你怎么不问问我来干什么。”丁冬将一口生菜塞进嘴巴。
“呃,你来干什么?”管你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丁冬砸口可乐。
“哧——”平常笑出声,腰间立刻被掐。
吉祥咬咬牙根,猛扒饭。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们第一次同桌吃饭吧?”丁冬感慨。
吉祥一愣:“前天KFC不算吃饭?那年夏天——”那年夏天,在那个小店里,丁夏请客,不算么,忘了么?筷子拨拉着饭粒,食之无味。莫非菜里忘了放盐?
“原来你还记得,我以为你早就忘了呢。”丁冬淡笑。时隔这么久,她还记得这样的小事。依次类推,是不是还记得儿时那些事呢。那些吵架,那些信。和总也说不出口的心事。
一直埋头苦吃的平常忽然起身:“我吃饱了,你们慢聊。对了,我们今天下午没课,你们不用着急。”
吉祥猛抬头,正好看到平常对丁冬暧昧的眨眼。好,小样,你死定了。
丁冬看着平常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笑:“你同学真有意思。”
吉祥掏出手机劈啪按键,发出一条短信,然后开始冷笑。酒窝里盈满邪恶。兄弟就是针包,你敲我一闷棍,我还你一砍刀。
丁冬看着吉祥的笑脸,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这才是真正的笑,不是虚伪客套冷淡的礼仪。看来,她在这里过得很好。
吉祥过的当然很好。宿舍里几个人,都是怪毛病坏脾气一堆,可仍旧很合得来。晚上躺在床上,在黑暗里静静讲着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有些成长的疤痕,互相了解,互相安慰,曾经的那些伤也就淡去。才发现,大家竟是物以类聚,心念与想法如此接近。
朋友是个很奢侈的词,姐妹更是遥远。可在这里,似乎都已得到。
渐渐的,六人行分裂成双人行,只为了方便行动。每个星期,至少会聚在一起吃个饭,还时常结伴看电影逛街。生活和谐地完美。
与平常,更是知己。两人的曾经如此相似。吉祥也只对平常讲了丁夏,讲了自己那见不得光的暗恋。与人分享小秘密,真得很舒服。是中学那个李沐沐不能比及的,是过去许多年不曾有过的。小姐姐,是亲人,也有顾忌,许多话只能藏着掖着。爸爸妈妈不亲近,过往太灰暗……吉祥总在想,自己能出现在这所学校里,是个小小的奇迹。有无数次机会堕入不归路不是吗?
再看到很多人都在叫嚣着世界的不公,都在埋怨着上帝的偏薄,只是笑。□□着的,全都是弱者,还大多是健康的弱者。而那些真正残疾的,真正被不公对待的,却只是咬牙隐忍着。多么可笑的反差。
酒杯碰撞,笑眼里闪着泪光。像男生一样喝着酒,胡乱调侃世事。
似是醉了,吉祥揽着平常的肩膀,絮絮叨叨:酒逢知己千杯少,可你前些年去哪了,为什么不更早出现……
在黑暗的那些年,你们都去了哪里?
吉祥很想大声质问,忽然热络的爸爸妈妈,忽然友好的中学同学,忽然灿烂的阳光,忽然温暖的夏季。
可平常说,没有谁有义务陪着谁,没有谁有义务帮助谁,不可以幻想依恋更不可以妄想依赖。不安全。
你比我幸福。吉祥说。
可你得学会自己创造幸福,制造快乐。平常说。
益友么,损友也差不多。例如现在,那个家伙甩手走了,留下自己和这人,四目相对,无语咛咽。
勉强吃完饭,陪着丁冬在学校里逛,指点这个是图书馆这个是教学楼。其实各个学校格局都差不多,大致相似。只是,走着总比停着好,有话题总比沉默好。只求时间哪你快快走,千万莫停留。吉祥只差没烧香。
而丁冬却偏偏停下,站在路边,不走了。
二教旁边,图书馆前,一条路经过A大附幼通向学校未开发的死角,荒凉之境。路两旁是高大的老杨树,树干粗大。时下,枝叶繁密,地面微风扫过,上面就已是波涛之势。哗啦哗啦的,配合幼儿园里小孩子们的笑叫,更显得静谧。
“吉宝宝。”嘈杂的静谧中,丁冬轻唤。
吉祥咬咬嘴唇:“在学校还是不要叫我小名了,吉祥就好。”
“吉祥,宝宝。吉祥宝宝。”丁冬笑着揶揄。
吉祥眼睛看向头顶上的杨树,阳光铺洒,四处是温暖和亮晶晶。
“生活真美好……”吉祥轻轻叹息,“已经足够美好,不需要更多。”
丁冬笑脸片刻僵硬,又缓慢化开,伸手将吉祥脸旁凌乱的发丝拢在耳后。
吉祥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反射性向后退去,却快不过丁冬的手臂。
不过瞬间。吉祥脸已红透,咬着嘴唇低下头,瞄见他的手。他的手掌已很大,手指已很粗,完全不同于儿时的记忆。很久很久以前,爸爸也是这样帮宝宝拢头发的,可那后来……
吉祥目光乍冷,神色恢复如初:“我该去自习室了,最近有门考试。你也该回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