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命运（1 / 1）
"禩, 什么都不要问, 以后茧琳就住在咱们府上, 在她心情平复之前, 绝对不许胤祯走进府门一步, 若是胤祯一定要进来, 就让我去和他说, 好么?"我拉着胤禩的手, 殷殷恳求着, 胤禩心疼于我摔伤的膝盖, 也就都答应了下来. 本以为胤祯定然会每日上门苦苦哀求茧琳的原谅, 可是接连的几日, 胤祯都没有来过, 胤禩也曾问及原因, 胤祯只道:"八哥, 我这次是真的犯了弥天大错, 茧儿不会愿意原谅我的, 都怪自己酒量不佳, 可是在额娘的怂恿下, 喝多了几杯, 就...." 胤禩还说, 他从未见过那么不开心的胤祯, 那日之后, 胤祯就没有笑过, 极少说话, 常常在茧琳以前住的兰苑, 一坐就是一天...
但是比起胤祯, 我更担心茧琳, 她每日就是待在房间里, 不哭不闹, 就是那么静静的望着一面干净的墙壁, 我拉着她的手, 通宵达旦的逗她说话, 哪怕只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可是, 一向那么热闹爱笑的茧琳...一个字, 都没有说过. 热腾腾的饭菜, 都是往日茧琳最喜欢的菜色, 放到冷, 重新做过, 又放到冷...茧琳的眸子里, 总是一种黯淡的灰色. 为什么时光是那样无情, 不愿去面对的偏偏在面前挥之不去, 而极想珍惜的又偏偏留不住. 先贤劝世人珍惜时光, 岂知时光哪里由得世人珍惜不珍惜？时光总会过去, 无论它多美好, 你多珍惜, 不无论它多痛苦, 你多想逃避. 该来的时候来, 该去的时候去. 欢欣总不长久, 寂寞才是永恒.
如果不能爱, 那就恨吧, 就算让茧琳恨死胤祯, 只要她愿意开开心心活下去就好. 我取了笔墨纸砚来, 像小时候和同桌传纸条一样, 写一句亦舒
茧琳看了一遍, 依旧没有哭, 也提笔回了一句话: 我记得亦舒还说过另一句话, 能够哭就好, 哭是开始痊愈的象征. 可是, 我只觉得眼睛和心, 都是干涸的.
我接过纸条, 回上一句: 其实亦舒说得最适合你的一句, 应该是, 命运往往另有安排. 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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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条传了整整一天一夜, 虽然茧琳依旧没有流泪, 没有说话, 可是她顺从的喝了我喂给她的粥, 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只要她愿意吃东西, 愿意好好活下去, 已经足够了. 夜晚, 瑞兽玉炉之中, 安神的檀香氤氲飘渺, 更增添了睡眠的安恬, 茧琳盖着薄衾, 安然平躺着隐约进入了梦乡. 这样的生活, 有什么不好？有人说, 世上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其实不然. 最珍贵的是眼前, 这样清静悠闲的日子, 不是人人都可以拥有的呢. 那些注定不属于茧琳的东西, 纵然令人心动, 却终究不过是过眼云烟.
我就睡在茧琳的身边, 模模糊糊一直睡到清晨, 直到常总管在门口唤我, "福晋, 福晋, 您醒了么? 咱爷有话儿带给您, 老奴特来通报一声." 我听了, 才悠悠醒转, 起身披件衣服, 开门问道:"什么话啊? " 常总管瞟一眼屋里还睡着的茧琳, 叹息道:"福晋, 借一步说话." 我跟着他走到一边, 他才压低声音, 缓缓道:"福晋啊, 出大事了, 太子殿下自从这次南巡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先是遣散了在城外偏宅豢养的几个妾侍,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不大了的事情, 那些女子本来就是三教九流, 甚至还有几个青楼女子. 后来又将自己外府纳的的六个没上宗人府玉碟的媵妾刘氏，钱氏，邱氏，祁氏，朱氏，裴氏也都赶出去了, 搞得那几个女子成日哭哭啼啼, 寻死觅活, 结果昨儿个下午, 听说太子殿下写了长长一卷休书, 说是要将自己的嫡福晋瓜尔佳氏, 四个侧福晋李佳氏, 程佳氏, 唐佳氏, 王佳氏, 还有三个庶福晋范佳氏, 刘佳氏, 林佳氏一并休了, 最要命的就是说将这些女子休了之后只娶茧琳格格一人, 这话一出, 皇上气得暴跳如雷, 连连骂太子忤逆, 现在这消息封锁了, 所以也没几个人知道, 这还是宜妃娘娘找咱爷过去专程说的, 说这次事情闹得极大, 让咱快点把茧琳格格送回她自己府上去, 免得咱平白受了牵连, 宜妃娘娘也是真心向着您, 不过爷说以您的脾气, 决计不会答应的, 只说您须得知道这件事, 皇上若是问起, 也好有个说法."
"嗯, 我知道了, 常总管, 麻烦你通知西厢的小玉过来给茧琳梳洗, 我要带茧琳进宫面圣, 这太子发疯, 不能连累了茧琳, 我要和皇上说个清清楚楚." 常总管依言去了, 我却立在院子里, 其实我又怎么忍心让已经伤痕累累的茧琳再去皇上面前忍受一次责骂呢, 可是若是不说清楚, 皇上认为太子这么做是茧琳教唆的, 再加上德妃一定会在一边添油加醋, 后果只会更加麻烦.
"福晋, 福晋, 有客人来, 就在前厅." 常总管小跑过来, 身后还跟着小玉.
"谁都不见, 让她改日再来." 我回过神来, 怒道.
"福晋, 那是...是太子殿下的侧福晋李佳氏, 为太子生下四个子女, 是皇上亲封的侧福晋, 而且现在还身怀六甲, 在前厅哭的好生凄楚, 绝对不像是故意来为难茧琳格格的, 您...您还是去见一见吧. "常总管这么一说, 我却是心念一动, 点头道:"好吧, 我去见, 小玉, 你去陪着茧琳待在房里, 我不想她知道这些事." 小玉应了, 急急往茧琳房里跑去.
李佳氏就静静的坐在前厅, 满脸的泪, 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 她的容颜并不是极美, 但是自有一份出尘的气韵, 坐在那里, 如同踏进凡间的仙子, 满面的眼泪, 竟让旁人都可以感觉那份断肠的凄怜, 花不足以拟其态, 水不足以拟其神, 眉目低垂间, 千万捧水晶一般的灵动剔透. 我看到她的双手下意识的护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想来是极为保护自己的孩子, 太子早年对她甚是专宠, 从她接连诞下四个子女就可以得知, 曾几何时, 太子是她的良人啊...
她见我过来, 却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 然后欲跪下, 我赶紧上前, 将她扶起, 搀她坐下, 极真诚的说:"有身孕的人, 要多保重, 不要跪, 也不要哭, 我虽然是刚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我真的可以理解你的处境, 不过, 请你相信我, 绝对不是茧琳撺掇太子这么做的, 其实茧琳那时是想和太子一刀两断的, 只是太子为人一向执拗, 才做了这么糊涂的事情, 相信皇上也是不会允许的." 李佳氏紧紧握着我的手, 她的手是那么的瘦, 那么的冷, 泪水不断滴在我的手腕上, 她嗫嚅抽泣着, 脸色愈发的苍白, 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鸳鸯." 我唤一边的丫鬟, "去重新沏热茶过来, 顺便叫厨房煲一盅参鸡汤来, 人参要大婚时裕亲王送来那根手腕粗的, 切了片, 鸡要乌鸡, 快去." 我吩咐着, 然后转身向李佳氏关切道:"你的脸色看起来很白, 身子是不是不舒服? 要不要我叫人请大夫来?" "八福晋, 你真的是一个好人." 李佳氏虚弱的说, "我也知道茧琳格格不会让太子休妻, 我只是想和她说几句话...说完...说完就走." 她抓着我的手, 愈发的冰冷无力, 我正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茧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来了, 事情我也听小玉说了大概, 都是我的错, 我一定会和太子说清楚的." 说罢, 茧琳就猛地跪在地上, 眼角濡湿, 沉声道:"是我害你伤心了, 如果打我能让你消气, 就打我吧, 我以后绝对不会和太子有什么瓜葛, 你若是不信, 我可以发誓."
李佳氏不顾我的阻止, 勉力站起来, 亦是跪在了茧琳的面前, 抬起手, 却不是打茧琳, 只是轻轻捋一捋她的鬓发, 苦涩的微笑着说:"茧琳格格, 其实我和嫡福晋早有默契, 知道太子一定会娶你过门, 也一定会很宠爱你, 就算现在我们还是这样想, 只要你愿意嫁太子, 我们什么都不会计较, 只是求可以继续留在宫里, 偶尔见他一面, 就是了. 毕竟, 他不是一般的男子, 他是太子, 未来的九五至尊啊."她的语气是那么温婉诚恳的哀求, 茧琳终于崩溃般夫人大哭出来, 拉着李佳氏的手, 喊道:"不是的, 不是的, 我根本就不想嫁给他, 我根本没想过会伤害你们, 他是你们的, 永远是你们的啊..."茧琳的声音嘶哑而凄厉, 钝钝的割伤了我的心......
"血...血啊."鸳鸯端着热茶进来, 看见李佳氏裙底已经被血色濡湿, 吓得尖叫起来, 李佳氏见了, 身子突然软软的倒下, 倒在了茧琳的怀里, 茧琳将她搂住, 我眼前顿时一片猩红, 常总管看见, 跌跌撞撞的跑出去请大夫, 我与茧琳和丫鬟们七手八脚的将她抬到就近房间的榻上, 将人参切片含在她舌底, 李佳氏已经陷入昏迷, 此时的脉搏更是越来越微弱. 太医很快就到了, 望闻问切之后, 摇了摇头, 叹口气, 告诉我们:"恕老朽无能, 李佳氏失血过多, 孩子保不住了, 再加上她身子本就孱弱, 这么一折腾, 以后怕是也不能生了. 唉..."
茧琳伸着沾满鲜血的双手, 幽幽的问我:"璃, 告诉我,我到底造了什么孽."
"茧儿, 茧儿你怎么了, 你是不是受伤了, 怎么流这么多血."一个身影冲进来, 挡在我的面前, 捧起茧琳的双手, 心疼的口吻, 竟然是太子胤礽.
茧琳愤恨的抽出自己的手, 反手一巴掌刮在胤礽脸上, 恨恨的说:"胤礽,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无耻, 你的妻子流产你可以装看不到!!让我清清楚楚的告诉你, 我和你一点儿可能都没有, 我恨死你!! 我嫁猪嫁狗都不会嫁给你!!如果你再敢休妻, 我就死给你看!!!!!!"茧琳的语气带着毋庸置疑的愤怒和决绝, 胤礽看见榻上仍是昏迷的李佳氏, 再看看茧琳厌恶之极的眼神, 横抱起李佳氏, 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使我不得不对康熙产生了一种近乎畏惧的敬仰, 即便在这么愤怒的情况下, 他依然找了相关的所有人一个一个谈话, 包括胤礽, 胤祥, 胤祯, 德妃, 然后从一片混杂的信息中, 总结出了真相, 确定了茧琳的清白, 太子收回了休书, 将自己关在毓庆宫中闭门不出, 然后...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兆佳氏女茧琳, 系尚书玛尔汉之女, 与皇十三子胤祥夙缘作合, 淑质性成, 贞懿恭简, 纯孝谦让, 朕今特指婚其为皇十三子胤祥之嫡福晋, 完颜氏女瑶怜, 系侍郎罗查之女, 恭而锡庆, 爰稽彝典, 式播温纶, 夙娴懿范，益茂芳徽, 特指婚其为皇十四子胤祯为嫡福晋, 着钦天监择吉日完婚, 钦哉."
一道纹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卷轴, 将胤祥, 茧琳, 胤祯, 瑶怜的命运定了下来...
茧琳的阿玛额娘叩谢皇恩之后, 亦过府来接茧琳回家待嫁.
茧琳望我一眼, 微微颔首, 我不语, 一切尽在不言中...
茧琳住的房间的桌上, 留下两张信盏, 一张写着:璃,看完之后, 替我将另一张交给胤祯.
我拿起另一张, 上面写着:
感谢你赠我欢喜, 陪我走过青涩年华,
感谢你予我忧伤, 让我学会坚忍, 尝试放弃.
爱恨走远, 卸落不甘, 终有一日我可以微笑面对, 不再说不堪当年.
做一个淡定的女子.
胤祯, 你要幸福, 一定要幸福...
我读完, 泪水潸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