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混沌（1 / 1）
那匹野马是油亮的枣红色, 脾气很是暴躁, 不停的嘶鸣弹跳着, 可胤礻我却依旧是豪爽的笑着, 死死的抓着马鬃毛, 用满语喊着些什么, 好几次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我看着有些担心, 刚想叫"十胖子", 望了一眼身边的塔娜, 硬生生的改了口:"十帅哥!!!加油哇!!!!" 足足折腾了半个多时辰, 那匹马亦是显得疲惫, 终于被胤礻我驯服, 安静了下来.
胤礻我满意的翻身下马, 待看清了我边上站着的人, 吓得退后两步, 刚才的得意表情烟消云散, 只是呆呆的看着塔娜, 我赶紧上前拧了老十一把, 低声道:"十胖子你发什么呆, 赶紧道歉啊!!" 胤礻我这才对着塔娜抱拳道:"姑娘, 真的很对不起, 我刚才..刚才一时走错了帐篷, 惊扰了姑娘, 望姑娘千万不要生气, 若是..若是还是生气, 就...就打我好了." 胤禩也上前道:"这位想必就是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的千金了, 我这十弟行事向来有些鲁莽, 可是心性正直善良, 绝对不是故意闯入姑娘帐篷的, 万望姑娘可以原谅他."
塔娜望着胤礻我良久, 缓缓道:"真的可以打你么?" 没等胤礻我说话, 我就接上一句:"塔娜你要是生气, 你就狠狠打他吧, 留口气就成, 要真打死了, 咱们还得挖一个很大的坑才能埋了, 多麻烦." 闻言, 塔娜抿嘴笑了起来, 胤礻我一脸哀怨的望着我, 说:"八哥, 管管你的准媳妇."
胤禩故意眯了眼, 道:"我可不敢, 要是我帮你, 怕是你还没被塔娜打死, 我就被这小河东狮掐死了." 塔娜一边笑, 一边说了一句:"那我可真打了." 然后抬起一只小粉拳"吧唧"打在胤礻我的胸前, 那叫一个温柔啊...胤礻我的脸顿时红成了大蕃茄, 我和胤禩对望一眼, 笑个不停, 我揶揄道:"塔娜, 你真的是在打他, 还是在摸他啊." 我这话一出口, 塔娜也成了一枚蕃茄.
塔娜和乌尔锦噶喇普郡王解释了之后, 那个善良的冬瓜伯伯也明白了这只是误会一场. 胤礻我本来除了吃饭打猎就都是懒洋洋的, 若是看见了书本诗词, 更是可以直接睡死过去, 可是自从见了塔娜, 他变成了一个无比勤快的人, 每天开始缠着胤禩研究情诗, 有一日我和塔娜除了帐篷去, 就看见胤礻我在帐篷门口举着一本书, 迈着小四方步, 一脸深沉, 双眼迷离的念道: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紧接着, 可怜的十胖子就连续受了两次打击, 首先是塔娜说:"十阿哥你念的是什么, 为什么塔娜听不懂?" 胤礻我惊讶的问:"塔娜你...不读苏东坡的词?" 塔娜摇摇头, 一脸无辜的说:"父亲说女孩儿家不用学那么多, 只教了我认字而已." 胤礻我先是惊讶, 紧接着又暗爽的舒了一口气, 于是我打击道:"十胖子, 你的书拿反了." 在我和塔娜前仰后合的笑声里, 胤礻我讪讪道:"这证明..证明本公子可以倒背如流.."
约莫是到木兰围场七日左右, 德妃像是受不了草原昼夜温差的问题, 受了伤寒病倒了, 随驾前来的太医们在她的帐篷前进进出出的忙活着, 我与德妃的帐篷离着很近, 掀开小窗帘看见德妃的帐篷入夜了还亮着灯火, 永和宫的总管小陈子在帐篷门口大呼小叫的指使下人做事:"你们几个, 去给娘娘的帐篷生上火, 娘娘怕冷, 你们俩快把点心给娘娘拿进去, 还有你们几个, 笨手笨脚的, 药熬好了要晾一晾才能给娘娘拿去, 万一烫到了娘娘, 仔细你的皮!!"一个宫女打扮的人过来, 那小陈子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谄媚的说:"您怎么出来了, 夜里风大, 快进帐篷里歇着就好, 那女子穿着一件兔毛镶边的水蓝色小褂子, 影影绰绰看着, 很像给小十四系披风的女子, 她说:"我来看看娘娘的药熬好了没有." 这声音, 很是耳熟, 我更加确定我认识此人.
我默默走出帐篷, 走向那个女子, 正想唤一声"瑶怜", 胤祯从德妃的帐篷里走了出来, 看见瑶怜正在专心致志的帮忙熬药, 皱眉上前道:"瑶怜妹妹, 怎么穿这么少待在门口着, 要是再着凉了, 额娘更要担心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身上的银鼠大裘解开来, 反手披在瑶怜的身上, 瑶怜有些脸红, 推辞着:"十四阿哥会冻着的, 瑶怜怎么能要." 胤禛顺势握着她的手, 蹙眉责怪道:"你看你的手多凉, 和茧儿一模一样." 我远远驻足, 竟然不能再走一步, 明明想指责, 想骂胤祯负心对不起茧琳, 可是胤祯和瑶怜站在一起, 那种自然而然的般配竟然让我不知道该责怪些什么.
胤祯抬眼望见了我, 眼神没有一丝隐藏和紧张, 就是那么坦然纯粹的笑着说:"璃姐姐, 你来啦." 我微笑说:"听闻德妃娘娘身子不舒服, 我来探望." 瑶怜看见我, 略略有些局促, 很快就平复了, 对着我报以微笑, 我亦还以微笑, 跟着胤祯进了帐篷, 德妃躺在榻上, 脸色有些苍白, 眼角是已掩藏不住的细纹, 眼神也不复平日的凌厉淡漠, 见我进来, 缓缓道:"月璃来了, 胤祯回去早点歇着吧, 我和月璃格格聊几句." 胤祯点点头, 到一句:"那额娘也早些歇息." 说罢就转身出去了.
我亦不想虚与委蛇, 开门见山道:"德妃娘娘看来还是在一心撮合胤祯和瑶怜, 是不是?" 德妃想来早已知道我会有此一问, 反问道:"月璃格格想必已经注意了一段时间了, 难道胤祯和瑶怜不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的一双碧人么?" 我有些生气, 皱眉道:"这怕是和般配不般配没有关系吧, 月璃只记得您已经答应过胤祯和茧琳, 同意他们在一起, 难道您是想反悔么?"
德妃嘴角扬起得意的弧线, 道:"我那话能糊弄住胤祯茧琳那样单纯的孩子也就罢了, 难道月璃格格这么聪明的人也会相信不成? 我只答应胤祯可以娶那茧琳, 又何时答应过是嫡福晋, 何时说过不让胤祯娶完颜瑶怜了?" 我恨恨道:"果然如此, 这么做, 胤祯怕是第一个不答应, 娘娘您都不在乎胤祯的感受么?"
"感受, 呵呵."德妃冷笑出声, "那茧琳自己一个劲儿的讨好敏妃, 那敏妃生时已经在皇上身边说了不少茧琳的好话, 这回茧琳又自愿留在京城陪十三阿哥, 皇上怕是已经有意将茧琳指给十三阿哥了, 这些个事情, 胤祯茧琳那样的孩子被蒙在鼓里也就罢了, 难道月璃格格也听不出来么?" 我的心一阵抽痛, 果然, 康熙听见茧琳请求留在长春宫的时候, 那复杂的神色, 德妃不及眼底的微笑, 刹时间涌上心来, 我不详的预感, 难道真的会成真. 尽管如此, 我还是做出平淡的微笑, 道:"茧琳岁数还小, 要指婚也要再等上一两年, 这期间皇上会不会改变想法, 还很难说呢."
德妃柳眉一挑, 道:"噢?真的么? 每年木兰秋猎, 也算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皇上向来都是极为重视的, 可是太子一句话身子不舒服就不来了, 太子不也是为了那茧琳才不来的么. 皇上嘴里不说, 心里会怎么想. 也许月璃格格你觉得我势力, 你若是我, 你又会怎么做? 眼瞅着自己的儿子和太子抢女人? 你会不会想办法阻止?" 我紧紧的攥着帕子, 不得不由衷的回答:"也许我会和你一样, " 随即又诚恳的望着德妃, 道:"可是德妃娘娘, 难道您就不想成全一对真心相爱的鸳鸯么? 那也是您的亲儿子啊, 难道您不希望看他开开心心的么?"
德妃敛了神色, 脸色显得愈发苍白, 半晌, 却不回答我的问题, 顾左右而言他道:"要是你当初真的嫁给我们家老四, 该多好啊."
门帘被一下子掀开了, 进来的人正是胤禛, 我和德妃皆是一惊, 胤禛趨步上前, 道:"儿臣本是来看额娘的, 现在看额娘没什么事, 儿臣也就放心了. 额娘也该早点歇着, 儿臣带月璃格格出去吧." 说着就扯起我的手, 德妃盯着他的动作, 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怀, 道:"好吧, 月璃格格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那德妃娘娘也早些歇着吧."我话刚说完, 就被胤禛大力拉出了帐篷. 甫一出帐篷, 我就问:"想必你是听了很久了吧." 胤禛继续拉着我往外走, 直到出了帐篷区, 才冷冷道:"不过半年, 你变了这么多."
我努力想甩开他的手, 却甩不脱, 忿忿道:"变什么了? 关你什么事!"
胤禛猛地转身过来, 黑眸尽是纠结难言的心痛, 声音却依旧是冷漠:"你都感觉不到么? 我关心你这半年来做的每一件事, 你为胤禟的大婚送上礼物, 不顾把手扎伤, 为了帮卫氏和你姑姑出气, 你用尽心机扳倒和贵人, 可是你过的开心么? 你知道不知道你的眼神变了, 变得比以前冰冷, 比以前凌厉, 你为什么要让自己活在风口浪尖上, 为什么让自己受这么多委屈, 为什么不让我保护你. 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你自己躲在房间里哭, 你知道我有多难过么?"
我默默不语, 听着胤禛说完, 不知道为什么, 他一直可以触动我心中疼痛的那根神经, 胤禛见我不言语, 轻轻的呢喃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该有多好啊."
"人生若只如初见……"我心中莫名一恸, 本想挣脱他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我喃喃的念着, 不觉得心中无限委屈, 多少次初筠带血的脸, 午夜梦回出现在我的梦中, 我不由得跌坐在地上, 泪如雨下. 本以为忘记的前尘往事, 和胤禛相识之初的点点滴滴, 不得已陷入的宫闱倾轧, 如昨日的山洪，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