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情误(七)(1 / 1)
离开山林后,耶律元命人在附近的市集买了一辆轻便的小马车,不顾雪儿的强烈反对,硬要雪儿坐在车上,他则骑着马伴在马车一旁。此地离焦山极远,一行人快马加鞭,不分昼夜的急驰,一定要赶在祭天大典之前赶到。大家都在辛苦赶路,只有雪儿每天呆在马车上,除了吃,就是睡。那种感觉,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无聊,简直是无聊之极。
这一天,再一次从香甜的梦境中醒来,雪儿坐起身,轻轻掀开车帘,无边无际的草原,湛蓝色的天空上,盘旋着几只矫健的苍鹰,马车旁时时惊起几只色彩斑阑的野鸡或是慌乱躲避的野兔。
多好的天气啊,真想出去走一走。正想着,耶律元从马上弯下腰,看着她笑道:“雪儿,喜欢草原吗?”
呼。雪儿白了他一眼,正想把头缩回去,男人在马车外笑道:“想不想骑马?”
一个想字险些脱口而出,又被雪儿吞了回去。这个男人一路上一直霸道地限制着她,不许穿男装,不许骑马,不许抛头露面。除了不碰她那个条件被很好地遵守着,其他……真是,提起来,雪儿就一肚子火,现在他突然改变,一定有什么企图,虽然自己确实很想骑马,但是……,唉,不骑也罢。
马车里许久没有回音,男人不禁有些好奇,悄悄从马上弯下腰,掀开车帘看里面,雪儿已经乖乖地躺在锦被里,只是一双湖水般的明眸还在不停地打着转。
男人忍不住轻笑出声:“只是骑马而已,我不会要求你做别的什么,你若是不愿,那就算了。”
“谁说我不愿。”雪儿霍地从床上坐起身,身上早已穿戴整齐,套上靴子,就掀开马车跳了下来。
“小丫头。”男人笑着摇了摇头。跃下马背,到马车里取了一件披风要给她披上,女孩闪身躲避,被男人一把拉到怀里,淡淡道:“只是系披风而已,应该不算碰吧。”
雪儿默然,只好由着他轻轻为她系好披风上的带子。女孩灵活的大眼睛已经开始四处乱转:“我要前面那匹白马。”耶律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匹身躯高大,毛色似雪的骏马,不禁笑道:“好眼光。”随即出声唤道:“阿保。”
阿保立刻勒住马,从队伍中奔过来,驰到耶律元面前,跳下来笑道:“属下在,王爷,李姑娘有什么吩咐?”
他居然叫她李姑娘,雪儿不禁微微愣了一下。
耶律元悄悄看了看她,柔声笑道:“阿保,她看中了你的飞雪,吵着要骑。”
阿保急忙低下头,躬身道:“李姑娘请。”
雪儿扭头看向耶律元,冷声道:“为什么?”
耶律元淡淡一笑:“给姑娘改名字,只是为了姑娘的安危。辽国已有十余年未发生内乱,今日却因赵贵妃这个女人,堂堂契丹皇帝与自己的堂叔自相残杀。贵妃娘娘祸国的美名,如今已经传遍辽国境内。那些忠心耿耿的朝臣早已递了无数弹骇的折子给太后,要将贵妃娘娘置之后地而后快。我若让姑娘以贵妃娘娘的身份去焦山,只怕还未见到皇上的面,就被他们悄悄派人给杀了。”
“你胡说。”雪儿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知道皇上为了她与耶律怀秀厮杀,却从未想过这件事的后果,嘴上虽否认,心里却明白,自己红颜祸水的骂名,怕是一生都逃不脱了,阿绪,他会怎么想,他还会接受她吗?
“唉。”男人轻轻叹息,伸手扶住她:“别担心,太后心地仁慈,为人精明,一定知道你是无辜的,不会轻易降罪给你。”
“呵。”雪儿苦笑:“就算知道我是无辜的又怎样,这皇宫,我怕是再也进不了了吧,岂不正好趁了你的心愿。”
男人嘴角含笑,柔声低语:“皇上若是真得很宠爱你,自然会想尽办法接你进宫,你又何须为此担心。”声音平静,掩饰着内心的担忧,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原以为这些大臣得到东丹内乱的消息,至多上折请求太后将贵妃贬谪出宫,没想到这些该死的老头,居然群情激奋,一心要取她的性命,如今说什么都为时尚早,只有立刻面见太后,以雪儿大宋郡主的身份向姨母晓以利害,雪儿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女孩双眼含泪,神情恍惚,似乎并未听到他的话。
耶律元无声地摇摇头,伸手把女孩揽到怀里,纵身上马,笑道:“好,走吧。”飞雪扬起四蹄,欢快地驶在清晨的草原上。
“放我下来。”雪儿从迷茫中醒过神来,在他怀里挣扎着轻呼。
“这是契丹国最好的战马,马速极快,你一个女孩家,驾驭不了它。”男人在她耳边柔声道。一扬马鞭,战马忽然提速,风一般向远处黛色的山峰驰去。
呼呼的风声从雪儿耳边刮过,吹的耳朵隐隐生痛,眼睛也吹的睁不开,想说话,一张嘴,风就往嘴里猛灌,雪儿无奈,只好闭上眼睛,紧紧地抓住战马雪白的鬃毛。男人在身后隐约笑了一声,伸手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策马急驰而去。身后是一大队契丹随从,佩着弯刀,跟着他们,前面不远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名唤羊背山。
山下的草原上,耸立着一座不大不小的寺庙,暗红色的庙门敞开着,阵阵暮钟传来,衬着幽静深遂的山林,说不出的悠远肃穆。
飞雪一直驰到庙门前才停下来,耶律元不顾女孩的挣扎,抱着她纵身下马,大步走了进去,为了赶路方便,魏王和所有随行人员,身上穿的都是便装。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空荡荡的,寂寂无人,只在左侧坐着一个年纪老迈,慈眉善目的尼姑,听到脚步声,她抬起眼睛,见到他们,双掌合十到:“贫尼法号静玄,两位施主,是来上香的,还是来拜佛的?”
耶律元微微一笑:“李姑娘,你说呢?”
雪儿冷冷道:“自然是求签。”
这时身后的随从已经赶了过来,侍立在大殿外守候。
尼姑躬身道:“两位施主请。”
耶律元松开握着雪儿的手,走到神像前,拜了三拜,抬起头,只见座上山神身披罗衣,腰佩明珠,生得眉如弯月,唇若丹朱,如空谷幽兰,不食人间烟火。
耶律元仔细看了看她,不禁凑到女孩耳边轻声笑道:“雪儿,你的样貌倒与神像有几分相似!”
雪儿扭头不理他,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男人含着笑,走到神像前取了卦筒,递到她手里。
轻摇了摇,一支签从筒中掉下来,雪儿从地上捡起来,看了看,却是第十签。
尼姑从柜中取出签文,递给雪儿,雪儿展开一看,是一幅画,画上画着一个头戴凤冠,风姿绰约的美貌女子,面含忧怨,立在齐腰深的江水中,扭头回望,岸上立着一个穿龙袍的男子,双眼含泪,意甚不舍。